作者:浪山
刘子堂好心传递最新八卦,惨遭外貌攻击,捧着一颗脆弱的心忧郁地走了。
经过一番友好会晤,晏尔的心情更糟了。
偏偏还有人火上浇油,拿过他的试卷看了几眼,说风凉话:“基础题都能错一大片,你的入学考其实是裴意浓替考的吧?”
“不知道。”晏尔冷冰冰地说,“打基础的那两年我被人捏碎了,在地上躺尸呢。”
钟悬:“……”
嘴贱的后果就是为了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钟悬花了两天的时间给晏尔整理错题本,翻出高一高二的旧教材,每道题目对应哪节的基础,标出了重点知识点和相应页码。
晏尔瘫在桌面上懒洋洋地晒太阳,被他用笔敲了下脑壳敲醒了,转过脸去听课。
钟悬讲得深入浅出,晏尔听得云缠雾绕,浆糊一样的大脑被搅拌得轻盈细腻、丝滑绵密,只有钟悬自己的基础越写越扎实,越讲越稳固。
晏尔的脑袋搭在臂弯里,一脸认真地说:“我觉得我辈子在读书上应该不会有什么成就了。”
“我也是。”钟悬垂眼俯视他笼罩在春光里的脸,对着那双格外清澈的眼睛说,“我觉得我这辈子在教书这个领域也不会有什么成就了。”
“你以后会去做什么?”晏尔好奇地问,“一个年仅十六岁但有五年以上工作经验的高中生道士,理科学霸,唯物唯心你都很擅长啊,是我妈妈那样的资本家最喜欢的复合型人才了。”
“不知道,没想过。”钟悬反问他,“你呢?”
“我会督促裴意浓好好学习努力用功,只要他能安安稳稳地继承家业不瞎创业的话,就可以养我一辈子了。”晏尔眨巴着眼睛,“辛苦他一个,幸福我一生。”
钟悬很不认可他这种依附别人的米虫思想,问他:“他就一定愿意养你一辈子,不会出任何变故?”
“血浓于水呀,能出什么变故?”晏尔想了想,激灵一下坐直了,“不对,万一将来集团出问题,他可能会把我送去联姻。”
钟悬:“所以你现在要——”
“要从现在开始,”晏尔从抽屉里掏出手机,给裴意浓发消息,“提醒他不管将来遇到多大的危机,都不可以弃养哥哥。”
钟悬:“……”
“发那个没用。”钟悬伸手抽走他的手机,没收放到一旁,笔尖重重地顿在纸页上,“为了你将来不被送去联姻,这几张卷子今天必须听懂。”
晚自习的时候,班长从老武那里听来一个重磅消息。
四月,高二年级将组织一场春季实践活动,俗称春游,目前时间待定,地点待定。
学生们嗡嗡讨论了一整个晚上,选出几处他们心仪的地方,试图吹老武的耳边风,看看能不能改变最后的目的地。
只有晏尔神情恹恹,这种春游活动离不开大量的步行,要么去郊外爬山,要么去动物园水族馆,他不喜欢只能坐在一个地方看别人玩,可是轮椅出行更是麻烦,肯定会拖累别人,被他们迁就。
好在时间还长,说不定下个月自己突然身体大好,健步如飞了呢。他心想。
晏尔划拉几下手机,从日历里看到四月初就是清明,他想去看一眼康明,给她送束花……可是不知道康明的墓地在哪里,问她的家人又不合适。
他歪头思忖片刻。
当夜,晏尔特意挑了裴意浓最喜欢的杯子,亲自给他热了牛奶送过去。
裴意浓刚洗过澡,黑发没有干透,带着潮湿的水汽,穿着与他同款的睡衣坐在桌前复习。
他听到动静后回过头,看向面带微笑走近的晏尔,一脸古怪地接过热牛奶,抬眼看着他:“直接说吧,你又闯了什么祸?这次是砸坏东西要赔钱,还是打坏了人要请家长?”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晏尔一脸诧异,“麻烦制造机吗?”
“差不多吧。”裴意浓说。
晏尔本以为这是件很简单的事,裴意浓都有渠道查清楚钟悬祖上三代,那一处墓地在哪不是更简单了?
可当自己说明来意时,他笼在柔和光晕下的轮廓一瞬间变了,清越的眸光藏在乌黑的睫毛底下,忽地暗了几分。
他抬眼望着晏尔,像是不理解他在问什么一样,微微侧过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能不能查一下康明的墓地在哪,我想去看看她。”
“看她做什么?感谢她抢了你的身体?”裴意浓打断问,“还是感谢她差点害死你?”
“那又不是她的本意,只是一个意外。”晏尔解释道,“她没有想过要害死我——”
“我”字还未落地,陶瓷杯擦着耳尖摔了出去,“砰”的一声,在他身后碎得七零八落。
晏尔愣住了,没有回头看那一地狼藉,看着裴意浓问:“你在生什么气?”
“在你眼里,是不是所有人都是好的?”裴意浓同样望着他,冷白的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神色,“康明是好的,钟悬是好的,我也是好的,不管我们做过什么事,只要稍微有一点点委屈和苦衷,你就觉得没有关系,只要曾经对你好过,你就可以原谅他们做过的任何事?”
晏尔不明白他和另外两个人是怎么并列在一起的,更不清楚裴意浓背着自己做了什么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好人”的事,眼神越发迷茫。
“等等,咱们先就事论事好不——”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在代表谁原谅?”裴意浓问他。
晏尔犹豫着说:“代表,我?”
“代表你?”裴意浓嗤笑一声,“那我呢?第一个发现她在自残的人是我,意识到你被鬼替换了的人是我,跟踪了她大半年找证据的人是我!我跟爸妈说,那不是你,妈妈抱着我哭,她说‘弄弄,妈妈知道你也不想看到这样,可是不要再说这种会让大家伤心的话了,如果他不是哥哥,那哥哥去哪了?’你说我该怎么回答她?”
那是裴意浓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两年,因为他发现,这件事不管被证实是还是不是,晏尔都回不来了,只会给家人带来成倍的痛苦。
他谁都不能说,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查,一个人去疗养院和神志不清的康明对峙,问清楚她到底对晏尔做了什么,直到在她消散的前一天,她终于松口,承认了她是康明,不是晏尔。
“你听到她跟我说什么吗?你只知道她没有找到你,所以被迫伪装成你,可是你知道她回去没有找到你之后有多高兴吗?你知道这种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有多迫不及待地取代你,替你做晏尔吗?如果不是活不了多久了,死前良心不安,她一个字都不会坦白,她会替你当一辈子的晏尔,至于你的下场是什么,除了我谁会在乎?”
晏尔很轻地眨了眨眼睛,他理解裴意浓心里的恐慌和愤怒,自己却没有办法陪他一起义愤填膺,谴责康明的过错。
“可是弄弄,如果她回来看到我了,那她肯定会把身体还给我。”他看到裴意浓渐红的眼圈,放缓了语气,“她没有找到,只能伪装成我,不让爸爸妈妈担心,然后又在我回来之前消散了,到这里这件事就结束了。至于过程中她在想什么,她会想什么,还重要吗?”
裴意浓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问:“不重要吗?”
他和晏尔是亲兄弟,也只是兄弟而已。
他不能把自己经历过的那些时刻强硬地塞进晏尔的脑子里,逼他看清楚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逼他直面自己在得知康明死了晏尔的躯体也会断气时的恐惧与无措,逼他接受自己在听到躯体突然转醒,他以为是晏尔回来了,急匆匆赶往疗养院,“晏尔”转过脸朝他笑,笑得温柔又可爱,他却浑身发冷,只想想尽一切办法,即便是用鬼杀鬼也要把它铲除的滔天恨意。
晏尔不会和他同仇敌忾,只会原谅他们,放过他们,然后问一句“还重要吗”……
“如果你觉得不在乎,那我这两年在做什么?”裴意浓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讽刺过,他的眼睛瞬间红透了,眼泪从眼眶正中垂直砸落,只留下两道极淡的水痕,“我为什么要因为你出事自责?我为什么要觉得是我的错,是我去附中了不在你身边了,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才差点害死了你?我在内疚什么?我在痛苦什么?”
“晏尔,”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很重,“从小到大,你就是这么自私,永远都只顾你自己开心。”
第41章
晏尔很突兀地想起曾经那个暑假,他偷听妈妈和裴意浓讲话,听到裴意浓说:“我讨厌他在别人面前自称是我哥,讨厌他不讲道理,默认我必须不分对错和他站在同一边……”
一晃两年过去,这件事在晏尔这里是不久前的昨日,那在裴意浓那里是什么?
久远到已经忘记的对话?
还是和自己一样,变成了一根扎进他心里的刺。
“弄弄。”晏尔走上前,像小时候那样双手捧住他的脸,抹去他脸颊残留的泪痕,“你是在怪我忽略了你的心情,还是怪我不应该放下?”
裴意浓哑声问:“你凭什么放下?”
“好,我不放下,我和你一样恨。”晏尔看着他,“那我应该恨谁?恨已经死掉的康明?恨答应把身体借给她的自己?恨钟悬?恨觊觎表哥就来抢占我身体的恶鬼?恨没有保护好我的你?还是恨爸爸妈妈?恨他们怎么给了我一具这样的身体,害我从小到大不停地梦到鬼、梦到那些死去的人的声音?”
“我应该恨谁?恨谁才能找回来我已经失去的那两年?”
“弄弄,如果我像你希望的这样、耿耿于怀到这种程度,那我还怎么回到正轨?怎么继续过我的人生?你会希望看到一个整天怨天尤人的哥哥?你那么讨厌麻烦的人,看到这种人不会觉得厌恶吗?”
裴意浓没有回答,依旧紧盯着他,眼眶通红,瞳仁里饱浸着执拗的水光。
晏尔不知道怎么跟裴意浓说,他比任何人都更害怕他会厌恶自己。
他生下来就不如裴意浓,没有他聪明,更没有他健康,除了哥哥这个头衔和所谓的乐观豁达的性格,在和裴意浓的比较上,他连站在赛道上的资格都没有。
裴意浓可以怪爸爸妈妈偏爱自己,他却不能怪他们为什么不给他像裴意浓那样好的天赋与身体……
爸爸妈妈听了会有多伤心?晏尔连想都不敢想。
他看着裴意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善良,在我的眼里,康明不是好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是普通人,钟悬也是,这是我们三个共同酿成的惨案。我如果要恨她,就要恨我自己为什么那么蠢,我想要放过我自己,就只能连她一起放过。我不可能只把康明一个人挑出来恨,那样没有道理。”
察觉到裴意浓的眼睛闪烁一下,神情略微松动,晏尔再接再厉,更进一步地给他顺毛,搓揉了几下他因为激动而发红的耳朵。
他轻声细语地说,“可是,如果没有弄弄,我肯定不可能还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只有裴意浓不是大马路上随处可见的普通人,弄弄你最好了,怎么这么厉害呀——”
“从小到大都用这一套,你还没说腻吗?”裴意浓往后撤开一步,避开了他的动手动脚,也完全不受花言巧语的蛊惑,目光清明,看着他问,“还有,你为什么要提钟悬?他是怎么回事?对你做了什么?”
晏尔:“……”
晏尔呆立半晌,突然捂住手腕,嘶了一声:“你刚刚摔杯子,碎片好像划到我的手了。”
裴意浓一愣,走上前问:“哪里?”
他想看清楚伤口,可是晏尔光喊疼,手腕捂得死死的不让他看。
两个人你拉我扯地耗了几分钟,终于露出那截光滑的腕子,除了晏尔自己掐红的印迹,半道多余的口子都没有。
因为空口捏造罪证被裴意浓识破,裴意浓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又上来了,抬手一指房门,要他立刻滚蛋。
晏尔麻溜地滚了,站在过道等了几分钟,确认他不会再出来,舒了口气。他偷偷摸摸地下楼,去医药箱里拿双氧水和创可贴,撩起裤腿自己给自己消毒处理伤口。
在回房间休息之前,他敲了敲裴意浓的房门,提醒他:“牛奶和杯子碎片你要早点处理,不要忘记了第二天又踩到。”
房间里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裴意浓又不搭理人了。
这一晚上累得晏尔心力交瘁,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虽然被凶了一顿,但是弄弄的委屈发泄出来也好,睡一觉明天就该没事了。
至于自己现在满腹的不爽,留给第二天的钟悬来承受吧。
毕竟他刚刚在裴意浓那里救了钟悬一命,不然像弄弄那样报复心极强又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要是知道钟悬做了什么,还管什么救命之恩,一定会重金悬赏能人异士,千里追杀,要他血债血偿。
第二天,钟悬意外得发现晏尔来得特别早——他是个很会惯着自己的懒蛋,一贯是决不上早自习,选择性上晚自习。
像今天这样,在早读前十分钟就到了,披着件蓝色的校服外套,托着脸颊望向窗外,一脸惆怅地发着呆……
反常得简直有些诡异。
钟悬没有打扰他凭窗远眺,问来得更早的关巧巧:“他怎么了?”
“不知道啊。”关巧巧也一头雾水,“我来之前他就这样了。”
钟悬从别人那里得不出有用的线索,只能斟酌着语气问当事人:“怎么突然来这么早,你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晏尔回过头,乌黑的瞳仁倒映出钟悬茫然无知的脸,他悠悠地问:“你想听吗?”
钟悬无端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眨了眨眼睛,犹豫着开口:“我应该……想吧?”
十分钟后,钟悬后悔了。
被摁头听完他和裴意浓的争执后,钟悬本来松了口气,心想终于结束了……事情却没完,晏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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