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牙兔
贺衍接过裴屷递来的宿舍分配单, 他垂眸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
星河湾宿舍区一号楼101室2号床,紧挨着自己的1号床,进门后右侧靠里的那个床铺。
裴屷拉着行李箱, 径直走向自己的床位, 将几本书整齐地码在桌上,随后一言不发地开始整理起了位置。
贺衍余光瞥见, 都是飞行器设计相关的专业书籍。
他还以为裴屷会学金融或者政治相关的专业,贺衍神色漠然地将宿舍分配单放到裴屷的桌面上,全程两人没有交换半个眼神。
黄弘资一旁,眼神在沉默的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眼神闪烁, 随后他耸了下肩, 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贺衍拿出手机, 黄弘资发来的消息跳出屏幕:[一会儿还去吃火锅不,要不要叫这个新来的。]
贺衍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去,不用。现在就去。]
他收起手机, 冲黄弘资偏了偏头:“走吧。”
黄弘资张了张嘴,看了眼仍在整理行李的裴屷, 对方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事完全不感兴趣,连头都没抬。
他只好快步跟上贺衍, 关门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渐渐闭合的门缝, 他看到裴屷终于停下动作, 向站在他身侧后的贺衍看了过去。
黄弘资不清楚贺衍有没有看到这一幕。
但这两人看着也不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气氛怎么这么古怪。他忽然觉得,未来的宿舍生活可能不会像之前那么太平了。
火锅店就在东门附近的一条商业街,相比南门对面高端的云华商圈, 这里充满了市井烟火气,价格也相对实惠很多。
火锅店的人气很旺,又刚好是饭点,门口等位的塑料凳上坐满了人,但他们来得太晚,只能站在门外等待。
“早知道该提前预约的。”黄弘资揉着饿扁的肚子,第无数次看向了火锅店外的叫号屏幕。
贺衍倚在墙边玩手机,店内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优越的侧脸上,衬得他的轮廓比平日柔和了些许,少了几分不可招惹的冷酷,引得路过的女生频频回头。
落座后,黄弘资终于忍不住问道:“刚才那个新室友,你们之前什么关系啊?”
“高中同学。”贺衍头也不抬地在平板上划着菜单。
黄弘资皱了下眉,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哦,你高三那年的同学吧。不过你们俩是不是关系不太好,气氛有点怪怪的。”
“就那样吧,没什么矛盾。”贺衍把平板递给黄弘资。
那应该就是普通同学吧,黄弘资的心思立刻被美食夺走,也没再纠结刚才的话题。
两瓶冰镇啤酒很快上桌,黄弘资豪迈地碰杯:“庆祝你回来!顺便,唉,顺便庆祝我恢复单身。”
贺衍轻抿一口就放下杯子,但对面的人却越喝越急。
黄弘资的筷子在蘸料碗里无意识地画着圈:“她明明说过……嗝……,最喜欢我了……”
贺衍静静听着,没发表任何意见,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他只是喝酒。
两瓶啤酒见底。
火锅店的热气蒸腾,贺衍额角覆上一层薄汗,刚才还不觉得,但现在怎么这么热。
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皮肤下涌动着躁动的热意。贺衍蹙着眉,扯了扯卫衣领口。
“再来,再来一杯!”黄弘资抱着空酒瓶嚷嚷,嘴里还含糊地含着前女友的名字。
贺衍没怎么听进去,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递给了黄弘资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贺衍准备起身结账,却在站直的瞬间膝盖一软,险些踉跄,他用力撑着椅背,手上的青筋在皮肤下蜿蜒凸起。
贺衍蹙眉,指节抵在太阳穴上按了按,心里暗嗤,一杯啤酒而已,他什么时候酒量差成这样了?
矿泉水瓶的外壁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他灌下一大口冰水,冷水滑过喉咙。
贺衍冷着脸走到收银台,他站在收银台前,不得不单手撑住柜台才勉强稳住身形。
“一共是198元,扫这个二维码就行。”
收银台的小姑娘偷瞄他泛红的眼尾,被那抹艳色烫得慌忙低头。
转账提示音响起,贺衍看都没看就按灭了手机。
“您的小票,请收好。”
贺衍点了点头,唇瓣抿紧,小票被他攥得皱成一团。
等他走回就餐位置的时候,黄弘资哭哭啼啼地在打电话,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挂……”
“她居然说,说我像条哈巴狗——”
摇晃的视野中,黄弘资挂断了电话,突然嚎啕大哭。
贺衍捏了捏眉心,虽然黄弘资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但至少他酒醒了。
他摇了摇头,拿起刚才没喝完的矿泉水,将冰水一饮而尽,但这股凉意非但没有缓解燥热,反而像是往火堆里浇了桶油。
两人走出火锅店,黄弘资把钱转了一半给贺衍,但贺衍没收。
黄弘资晕头转向地被火锅店外的塑料凳绊了一下,贺衍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他一下。
可掌心刚贴上对方的手臂,便骤然松开了手。
不对劲。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指,一股异样的燥热从小腹蔓延,烧得他指尖发麻,这种熟悉的、令人战栗的燥热让他呼吸都重了几分。
“靠!”黄弘资失了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是,哥们,你干吗呢?”
贺衍下颌绷紧,嗓音低哑:“抱歉。”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让黄弘资先回去。
黄弘资一脸错愕地眨了眨眼,看着贺衍转身走向了一条黑暗的小路。
黄弘资推门走进宿舍的时候,已经基本没了醉意。
听到动静,裴屷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这个脚步声,不是贺衍。他微微敛眸,将衬衫挂进衣柜,随后关上了衣柜的门。
黄弘资走到位置上的时候,瞥见裴屷书桌上那台笔记本电脑,金属外壳在台灯下泛着冷光。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这玩意儿够他两年的生活费了。
有钱人家的少爷啊。
说起来,他虽然听表哥说贺衍高三转学了,但还不知道贺衍转到哪里了呢。
“那个,裴、裴屷对吧?”
裴屷缓缓转身。
方才在贺衍面前尚算温和的气场此刻彻底冻结,裴屷掀起眼皮:“有事?”
简单的两个字让室温骤降。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啊,哪里人,高中在哪里上啊?黄弘资突僵在原地,准备好的寒暄全卡在喉咙里。
就在他干笑着想撤退时,裴屷忽然开口,冷冽的声线微妙地软化了几分:“贺衍,他平时干什么?几点回宿舍?你有他的课表吗?”
黄弘资瞪大眼睛,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呃,六点?但是也不确定吧。我和他不是一个专业,我只知道贺衍的课表大概时间,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这两人真的是贺衍说的那种普普通通的高中同学吗。
表哥和贺衍也是高中同学,还坐了整一年的同桌。但他可从来没有在他们两人之间感觉到过这种微妙感。
贺衍将发热的额头抵在小巷拐角的墙面上,偶尔有学生路过,说笑声顺着风飘进这条小巷,与他压抑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呼吸微沉,黑色的运动裤勾勒出他逐渐苏醒的轮廓,后腰处已经沁出一片汗渍,衣料摩擦过腰腹时,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摆脱了,但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贺衍闭了闭眼,指节攥紧。
他和黄弘资今晚是临时起意,而且吃喝的食物都一样,不可能有人故意下药。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因为他摄入了太多酒精。
喉间溢出的咒骂带着颤抖的尾音,贺衍把脸埋进掌心,指缝间露出的耳尖通红。
幸好天已经黑透了,幸好今天是周末,学校里人本就不多,也不会有人往这里来。贺衍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再等一会儿,等人少了他就能回去了。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贺衍浑身一颤,拐角处又突然传来脚步声,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直到脚步声渐远,他才泄力地靠向身后的墙面。
铃声消失,但手机很快就开始继续震动,鄢忬又一次打了过来。
贺衍眉头拧了起来,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阿衍,你已经到学校了吧。”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像大提琴般醇厚的音色里带着几分纵容,“你拜托我的事,已经安排好了。”
贺衍将手机拿远了些,喉结艰难地滚动:“多谢。”
“不过为什么非要去总统府办公室?你知道,有些事我需要知道缘由才能——”
“下次再说吧。”
电话那头突然静默。
鄢忬敏锐地捕捉到听筒里传来的紊乱的呼吸声,他的声音骤然沉了下来:“你现在在哪里?”
贺衍轻啧了一声,扯了下唇,挂断了电话。
贺衍脱力般滑坐在墙角,远处的灯光在视线里晕开成模糊的光斑。
外面的说笑声渐行渐远,贺衍看了眼时间,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宿舍门始终没有再被推开。
已经快要八点了。
裴屷突然开口:“贺衍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黄弘资正瘫在椅子上刷手机,闻言抬头,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裴屷问了什么。
他挠了挠头:“我也不太清楚。今天我们吃完火锅,准备一起回来的时候,他说有事就先走了。估计有什么急事,我看他脸色挺不好的——”
空气又变得沉默。
裴屷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桌边缘。
是因为不想见到我,才不回来的吗?这个念头像根细小的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心里。
裴屷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哎?你去哪儿?”黄弘资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