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牙兔
那个女生唰一下从脖子到脸全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了句我知道了就跑了。
贺衍微微蹙眉,“张姐,她还没记店里的号码。”
张大姐看着贺衍边笑边摇头,“没关系,反正人家小姑娘也不是真想吃。”
贺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人:贺振刚。
他蹙了下眉,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手机放回口袋,任由手机震动。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贺衍走到角落,接通了电话,即使没开免提,对面的嗓音也几乎要穿透手机,“死小子,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怎么都不接!”
“什么事,我还在打工。”贺衍神色有些不耐,语气极其冷淡。
贺振刚有些含糊地说,“你回来一趟,有急事。”
“说清楚,什么急事。”
“你管什么急事,你要是现在不回来——啧,对了,我知道你那个火锅店,最多给你二十分钟回家。不然我立刻给医院打电话断药,要知道你奶的现在的监护人是我!”
贺衍脸色沉了下去,贺振刚原来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
“张姐,我要回家一趟!”
贺衍来不及过多解释,连身上穿着的印有张大姐火锅店的围裙都没来得及摘,立刻飞奔出店门,骑上明显有些年头的破旧自行车,急奔回家。
两旁的道路被他撇在身后,街边的小店变得模糊。贺衍用力踏着车,穿过狭窄的街道,拐进有些拥挤的巷子,抄着近路终于赶到了小区门前。
贺衍家的小区是上个世纪的老建筑,没物业没绿化带,最高的楼层才三楼,整个小区的面积还没有一个足球场大。至于房屋面积,那跟联邦公布的每个公民平均住房面积相差十倍不止。墙壁都是只涂了一层白漆的水泥墙,甚至有些连整个墙皮都掉光了。
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交物业费。
怎么这么多人。小区只有一个大门能过,现在被一群人围住了,声音嘈杂,七嘴八舌,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贺衍把自行车甩到一旁,从人群中左挤右挤,终于挤了进去。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加长版豪车。
隔壁的王大爷有些唏嘘地叹气,“这是谁家的车停我们这种破地方了,我再活几辈子也赚不了这一辆车的钱。”
“这话可不兴说,老王,这车多少钱,我也想弄一辆,真气派。”
王大爷瞥了他一眼,“你这老头真是异想天开。这一辆车,至少得一千万!”
“娘嘞,那咱们别离这么近了,要是不小心刮到了,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
贺衍没管身后那些人在议论什么,他径直走到家门口,拿出钥匙开门,结果怎么都打不开,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贺衍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伸腿就准备踹,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他勉强压下心里的怒火,抬头一看,愣了一下。
一身黑色西服身材特别壮实的男子对着贺衍点了点头,“少爷,您回来了。”
少爷?!!
贺振刚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贺衍紧抿双唇,语气很冷,“你谁?”
贺衍额前的碎发被风吹拂着散开,那双满是星碎的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敌意,却无端让人移不开视线。
黑衣保镖心里咂舌,之前在照片上看过这位少爷的长相,但照片完全没办法和真人相比,特别是眼睛,有种说不出的美。
长相真是完全结合了老爷夫人的优点。这位和家里那位少爷完全是两个风格,但要让他说,贺琚少爷长得太美了,男人还是长成这位贺衍少爷的好,又酷又帅。
他心里嘀咕着,但是面容依旧无比严肃,“您请进,老爷在里面等你。”
贺衍扯了扯嘴角,这又是在演什么豪门剧情。贺振刚又放什么人到家里了,他那脑子,贺衍蹙眉,不会是被骗了吧。
转过狭窄的过门拐角,贺振刚正满脸讨好地看着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毕竟他从指头缝里露出来一丁丁点,就能让自己衣食无忧几辈子了。
这是一个相貌英俊的中年男人,即便是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皱皱眉,都让贺振刚感觉心里发慌。
他拙劣地讨好着眼前的男人,点头哈腰,令人发笑。
不足五十平米的空间,天花板差不多霉完了,灰不溜秋还有裂缝,墙皮脱落了一大片,糟了的木质桌椅,水泥地看着又脏又潮,还有干巴的灰土。连空调都没有,潮湿黏腻的空气让贺忠载有些嫌弃地皱了下鼻子,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也让他有些不适。
这房子又破又小,给老鼠都不住。他那个亲生儿子就在这种地方长大?
贺忠载抬腕看了眼手表,眉宇间浮现些许不耐。
第2章
贺振刚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能挤出一个包子来,“这个,您看我刚才已经给贺衍打电话了,他绝对一会儿就会回来,他最在意他奶奶了。”
“咱们都姓贺,五百年前是一家也说不定。”贺振刚说完之后又对着那个男人谄媚地笑了一下,正准备在恭维些什么,忽然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贺衍,立刻喜笑颜开,“您看您看,说曹操曹操到,贺衍这不就回来了。”
贺衍刚进门,就听见了这句话,怪异的感觉在心绪间翻腾。
贺衍扫了一眼这个和家格格不入的存在,视线又重新落到贺振刚身上。发现了他有些微微颤抖的身躯,贺衍微微抿唇,神色愈发戒备起来。
这个男人是谁?
贺振刚那种无赖的性格,可不会无缘无故害怕一个人到这种程度。
贺衍走到了两人之间,将贺振刚稍稍挡到身后,垂眸看向坐在那里气定神闲的中年男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家里?”
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慢慢抬眼,有些挑剔地打量着贺衍,像是在估价。
廉价的衣服,可笑的围裙,身上还带着一股难闻的饭味,全身上下仿佛就写着没教养三个大字。
唯一的优点就是那张脸。
贺忠载打量了片刻,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灰尘。
他没贺衍高,但依旧抬着下巴用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开口说道:“我是你亲生父亲,打算带你回首都。”
但是他没看到自己想象中的贺衍激动的场景,有的只是一张更加冷漠的脸。
贺衍扯了下嘴角,无视了刚才说话的人,他盯着贺振刚淡淡开口,“你如果欠钱了想把我卖给高利贷,没必要找人演这一出。”
贺忠载哂笑,眉头一挑。
贺振刚立刻心惊胆战起来,下意识摸了下被打的已经青肿的腹部,连忙打圆场。
“贺衍,你怎么说话的。到底我也养你这么多年了,要真是开玩笑早被我赶出去了。这位可是首都贺家的,贺家你都不知道,全国数得上名号的集团,要是能进贺氏集团,那简直是祖坟冒青烟。更别说你可是贺总的亲儿子,跟着贺总回首都,可比在这里要好上一千万倍,那可是首都,你也不想想。快,好好跟贺总说话。”
电视剧里富豪十几年后认亲的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贺衍只觉得荒谬。
贺衍表眼底没什么波动。如果这个男人说的是实话,首都贺家,完全和他不是一个阶级。但这个自称是他“亲生父亲”的男人明显看不上自己,如果真的想找自己,真心希望他回去,会是这种态度吗?
贺忠载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不耐,“我是在通知你,现在你收拾一下,等下我们就走。我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很长时间了。你不想走无非是因为杨霞梅的事,我已经打好招呼,让她转入首都的医院了。等你成年,杨梅霞的监护权也会转移到你身上。”
贺衍的眼睛微微睁大。
贺振刚看出贺衍的态度有些许松动,一连串的劝说从他嘴里出来,“你看,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贺衍扫了一眼,上面明晃晃的一串数字,五百万。他扯了一下嘴角,怪不得贺振刚这么积极。
“奶奶已经去首都了?什么时候,我昨天晚上还去医院看她了。”
一旁的保镖将视频递给贺衍,里面是医院的工作人员护送着杨霞梅前往飞机的画面。
贺衍一帧一帧的暂停,没有看到任何伪造过的痕迹。
他的眉头一点点蹙起来。
“就是今天上午,坐私人飞机走的。”贺振刚停顿了一下,轻轻地感叹道:“小衍,真没想到你居然命这么好,你爸——不不,我还真是有些羡慕了。”
贺忠载出声打断了贺振刚难得地想要促膝长谈的念头,“你去收拾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所有的行李都不用拿。”
真是傲慢,他不认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有钱的亲生父亲会是什么慈善家。
自己到底对他有什么用。
贺衍再次确认,“我奶奶转入首都哪个医院了?”
贺忠载眉头蹙着,“等你回家了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没必要为难一个老人,不是吗?”
贺衍忍住想要暴揍这个人的冲动,睫毛低垂在脸颊上,掩住眸底的情绪。
“我希望你现在就告诉我。”贺衍抬头,死死地盯着贺忠载。
贺忠载嗤笑一声,笑容带着嘲谑,“贺衍,我说过的,等你到家了,我自然就会告诉你。”
贺衍的双手握拳,越握越紧,手上的青筋几乎要爆出来。他不在意什么贺家,也不在乎他们到底多有钱。但是——
“我想,你应该不忍心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年人,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地方。”贺忠载漫不经心地开口,随后推门走了出去。
贺忠载唇角弧度轻微上扬,到底是自己的基因,虽然长在这种地方,倒没他想得那么小家子气。那张脸也出乎意料的比照片好上太多,或许那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又大了一些。
黑衣保镖站在门口,语气恭敬地说道:“少爷,希望您能尽快收拾好。如果天黑之前还没有准备好的话,我就会实行强制措施了,请您见谅。”
说完这句话后,黑衣保镖也随即离开,关上了门。
潮湿又闷热的屋子里只剩下了贺振刚和贺衍两个人。
贺衍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这件事贺振刚早在贺衍五六岁的时候就确定了。
他老婆生完孩子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也因为这样,在贺衍小的时候,他对于这个孩子是万分疼爱的。
但是随着贺衍越长越大,面容越发精致,既不像自己也不像他老婆,完全不是他们夫妻俩能生出来的孩子。
贺振刚还曾经骄傲地以为是这孩子结合了他们夫妻俩最好的基因,但邻里街坊都说是他老婆偷人了。他那时候气急败坏地花了大价钱去做亲子鉴定,想要堵住邻居的嘴,结果可笑的是,贺衍的确不是自己的孩子。
贺振刚心里五味杂陈,虽然过去这些年他一直对贺衍的不管不问的,但到底他也没把贺衍赶出去,到底是替有钱人养了贺衍十七,不,快十八个年头。这钱他收得心安理得,贺振刚再一次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而且贺衍也要到首都去豪门里过他的好日子了,要他是贺衍,估计得高兴死了。
贺振刚唇瓣嗫嚅,一时之间,突然无话可说,空气安静了半晌,贺振刚的嘴巴张张合合,憋出来了一句话,“你到那里要照顾好你自己。”
小区门口的聚集的人群早已经散开,只剩下几个大爷大妈扇着蒲扇坐在树下迎着晚风乘凉,嗑着瓜子聊着家常。
王大爷正往嘴里灌水,突然瞥到那辆加长豪车的车门被拉开,“诶诶,有人坐上去了。那不是老贺家的那个,学习成绩特别好的那个谁来着。”
“他怎么坐上那辆车了?”
车开走了,没有人回答他们的问题。
贺振刚用力攒紧手里的那张五百万支票,看着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潮湿破小的房间,忽然又哭又笑起来。
车里除了开车的司机之外,只有之前在屋内见过的那位保镖,贺忠载已经提前乘坐私人飞机离开了。
贺衍没有问他血缘上的父亲的名字,他的那个亲生父亲也没有告诉过他。贺忠载这个名字还是之后从保镖口中听到的。
两个小时后,汽车行驶到距离此处最近的略阿州的一座机场。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