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底见月
路屿舟还是习惯站在门口送他,盛遇偶尔一回头,看到他还在原地,会莫名地安心点儿。
临睡前,盛遇收到了路屿舟的讯息。
看得出来是仔细推敲过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慎重:
【抱错的事,这两天我跟姨妈聊一聊,她这人反应大,兴许会一惊一乍,你做好准备。】
盛遇一下没了睡意,琢磨片刻,问:【盛家没派人去过吗?】
路屿舟:【没找过姨妈。】
聊天框短暂沉默。
个人层面,盛遇完全能理解路屿舟,盛家这事儿办得太突然了,也是盛开济一贯的作风,啥也不说清楚,就把一纸亲子鉴定摆在人面前,说你是我儿子。
任谁都傻眼。
盛遇:【干说啊?姨妈听了觉得你发癔症吧,找个盛家大人出面呗,可信度高一点。】
对话框上方亮起“正在输入中”,但路屿舟并未有下文。
盛遇贴心说:【看在师生一场的份上,这事我来办,保证让盛开济老老实实本人到场。】
【你爸来了室温都得低三度。】路屿舟开了尊口,说:【不必。】
盛遇纠正:【那也是你爸,你们两性格一模一样,没发现吗?放心,我最擅长对付你们这种人。】
路屿舟:【……谢邀。】
一提到盛开济,路屿舟就一副吃了粑粑的表情,语气也变得半死不活。
真是冤孽。
偏偏两个最像的人最不对付。
盛遇继续说:【他是个工作狂,最近应该抽不开身,反正都这样了,不急这一时,过半个月我把人给你压过来。】
重新认证亲属关系的手续特别琐碎,需要双方监护人一起出面,到时候顺便把手续办了,才算尘埃落定。
盛遇抱着手机,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他说:【你觉不觉得我们两现在像一条船上的蚂蚱?】
大人们总担心他们不合。
其实他们偷偷达成了战线,躲在被窝里敲字,商量怎么对付那些顽固的老古董。
这很有意思。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像背着全世界偷情。
【嗯。】路屿舟第一次如此快速地领悟到他的意思,【那我们要装一下针锋相对吗?免得他们起疑,大人的脑子跟我们不一样。】
盛遇在被窝里笑出鹅叫。
【不至于吧,但我们关系太好他们肯定奇怪,要不然装一下不熟吧。】
路屿舟:
【怎么装?】
盛遇:【这还不简单,少说话呗。】
路屿舟后来回了句什么,又撤回,盛遇捕捉到了一眼,没什么印象。
他就这样抱着手机睡了过去。
-
翌日,盛遇起了个大早。
他勤劳地拿扫帚把能看见的地方都扫了一遍,虽然路屿舟称不上客人,但待客之道不能省。
扫完又拖,干没干净不知道,反正地面冒着水渍,一看就知道他干了活。
这叫工作留痕。
拖完地,他回二楼,把走廊立柜的抽屉都拉开,一顿乱翻,总算找到了搬来第一天扔进去的钥匙。
二楼有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是路屿舟的卧室,另一间做了书房。路屿舟搬走后,盛遇把他的卧室上了锁,从阁楼搬了两样家具放进书房,就这么凑合着住。
除了逼仄点,倒也没觉得很差。
既然路屿舟要来。
这间卧室也是时候重见天日了。
老式门锁不灵便,盛遇捣鼓着把钥匙塞进去,门一开,淡淡的闷潮味散开来。
格纹床铺叠得整洁,靠墙置着带有年代感的二三家具,窗帘拉了一半,扬尘在天光下跳跃。
楼下门铃叮咚一响。
握着门把手的盛遇瞬间回神,连手机也来不及拿,三步并做两步冲下了楼。
路屿舟意思性地按了一下门铃,从包里拿出钥匙,自力更生地开门。
——盛小少爷不着调,发过去的信息半天不回,这个点不知道睡醒没有。
路屿舟已经做好了提供叫醒服务的准备。
岂料钥匙刚进凹槽,锈绿色大门吱呀一下从里拉开,男生穿了件松松垮垮的T恤,敞着一截细瘦的锁骨,头发被风扬起,露出张扬明媚的眉眼,嗓音比春天的喜鹊还脆亮:“欢迎回家——”
盛遇两手抓着门框,像是向路屿舟敞开了一个热烈的拥抱。
第21章 火灾
“……”
路屿舟迟迟没动作,盛遇猜测他可能起大早,没睡醒,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醒一醒——”
这间院子不大,绣球花墙就开在盛遇身后,挤挤攒攒花团锦簇,但都没眼前这个人亮眼。
路屿舟垂了眼皮,觉得得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心脏老乱跳也不是个事。
“醒着呢。”他抬起手,把手指勾着的塑料袋提到盛遇眼前,“带了冰豆花,喝吗?”
盛遇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喝!就一碗啊,你不吃吗?”
路屿舟低头换鞋,“我不喜欢甜的。”
房子维持着他搬走时的模样,几乎没做改动,换完鞋,路屿舟站在玄关处,手指抓着书包带子,罕见地怔了几秒。
之前回来过几次,但多是晚上,光线并不清晰。
此刻才有了几分曾住在这里的真实感,好像他只是出门远游几天,回来一切都没变,老房子还在这儿等他,角角落落里,藏着模糊的童年记忆。
盛遇先一步上了楼,站在楼道口朝他喊:“豆花怎么没送勺!给我拿把勺。”
“你自己拿。”路屿舟习惯性怼了一句,下一秒却老实地摘了书包,往厨房的方向去。
拿了一把不锈钢圆勺,他上楼时,盛遇已经搬了一把新椅子搁在书桌前,单人书桌长度不够,放两把椅子显得拥挤。
盛遇就把自己的椅子挪到侧边,支着额头的那只手还在玩笔,窗外明亮的日头给他侧脸弧度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路屿舟把勺子搁在他面前,回头看了一眼,“你把我房间打开干嘛。”
盛遇解着题,头也不抬,“你也说了是你房间。”
“我又不在这儿住。”
“午休能用啊。”盛遇把册子翻到后面对答案,满意地给自己打了个满分的勾,将笔一扔,“给你开着,你想睡就睡,不想睡就不睡呗。”
路屿舟:“你不觉得……”
“觉得什么?”盛遇把习题挪开,拆了豆花的塑封盖,往嘴里舀了一勺,小幅度地惬意地晃着脑袋。
“……没。”
你不觉得边界太模糊了吗?
你给了我家门钥匙,在独属于自己的安全港里给我留了一隅空间,这并不是同学间该有的分寸感。
放到广义里看,更像恋人关系。
但看盛遇没心没肺,满脑子都是豆花,路屿舟又把这点不合时宜的敏感压了下去。
-
期末将至,刘榕公布了大概的考试时间,让一班学生合理安排复习时间。
盛遇这辈子就没倒数过,掐着手指一算时间,登时危机感暴增,自修时长拉长了一倍,那间开着绣球花的老院子,进入了两三点灭灯的拉锯战。
路屿舟倒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对他而言,数理竞赛才是正餐,期末考只是开胃小菜。
夏扬开始临时抱佛脚,不再闲着没事挤进盛遇和路屿舟的“二人世界”,听说两人在一起自习,也只是嚎了两嗓子“三个人的友情,我却偏偏没姓名”,但隔天就忘了。
这天下课晚,盛遇戴着耳机,行尸走肉般溜达到公交站,站台就他一个人,影子延伸进绿化带,惊起了嘶哑的蝉鸣。
路屿舟正巧经过,脚踩着地面,山地车微斜着停在盛遇面前。
摁了一下车铃,路屿舟问:“你坐公交?”
“嗯。”盛遇摘下一只耳机,连续一天的课,将他摧残得双目放空,像被丧尸吃了脑子,“你怎么还没走?夏扬呢。”
“……我们一块下的课。”路屿舟说:“夏扬要吃夜宵,我懒得等。”
“……哦。”盛遇揉揉脸颊,说:“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学懵了。”
路屿舟便撇开脸,望着没几辆车的空旷马路,说:“25路末班车是10点半。”
25路是盛遇回喜鹊巷常坐的班车。
盛遇还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困倦地抬手看一眼表。
表盘没亮。
余光里有一道阴影压了下来,骨节匀称的手指骤然出现在表盘上方,覆盖了盛遇的视野。
路屿舟轻声说:“老式电子表,按了才会亮。”
地面有一道倾斜的影子,是路屿舟倾身过来替他调表。
夏夜闷燥,路屿舟的手指却是凉的,像一碗解渴的冰水,从手腕触碰的位置迅速蔓延到血液,让盛遇整个人清醒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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