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底见月
两分钟后,盛遇和路屿舟一起站到了露台外面罚站。
第26章 不同
天幕一片湛蓝,悬挂着艳阳。
这个时间点的露台,可着实称不上舒适。
盛开济身体后倾,靠着椅背,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慢慢敲击着,似乎在思忖从哪里问起。
“小遇,你……”
刚吐露几个音节,站在盛遇旁边,充当背景板一样的路屿舟就忍不住了,皱眉开口道:“冒昧打断一下,我们能先坐下吗?”
盛开济一诧,反应过来扫了一眼两人晒得发红的脸颊,连忙颔首:
“当然。盛家没有体罚的传统。”
盛遇没想到这层面,跟着愣了一下,回神的时候,已经有把椅子被拖到身后,硬质的铁艺椅子腿很轻地磕到了他的脚踝骨。
盛遇扭头看了一眼,路屿舟已经大爷似的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
太狂了。
这就是野生玩家的气势吗。
盛遇顿时挺直了腰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塌下来有高的顶着——盛董事长真生气,此处也有更欠揍的吸引火力。
他安详地落了座。
露台开阔,微风从南到北,席卷走了艳阳下的燥热。
有片刻没人说话,诡异的静默笼罩了三人。
盛开济翻阅着自己带来的文件,眼镜滑落到鼻梁,露出镜片后冷静的、审视的目光。
他低着头,边翻边说:“既然你不介意小遇在这儿旁听,那我就直说了。”
这话是给路屿舟的。
盛遇不用回头,也知道旁边这位大爷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路屿舟支着额头,半垂眼皮,敷衍地:“嗯。”
“全球建筑学名列前茅的院校,都在报告里,选择送你留学,是因为国外商科的专业水准更适应集团的运营模式,家里本意是希望你多修一个学位,强迫你更改志愿,没有的事。如果你实在抗拒,今天就暂时不谈这些,但我有一点提醒你,赌气归赌气,别拿前途开玩笑。”
路屿舟快睡了。
盛开济倒也不恼,跟这位便宜儿子打了一段时间交道,他早知道有些人生来就是克自己的,要是每回都生气,早晚被这位克星气死。
“报告我放在这儿,你拿回去看看。忘了说,留学可以不走国际高,只要愿意,重高学生也可以申请,明年升高三,你还有一年时间好好考虑。”
盛开济微吐出一口气,上半身后仰,陷进了单人沙发里,这样的姿态使他看起来有股无形的压迫感。
“现在,我们来谈谈重新认证亲属关系的问题。”
身份确定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除了盛遇主动搬回路家老宅子、路屿舟偶尔来盛家走动,一切好像没怎么变。
盛遇还以为大人们忘了世上还有法律,还有身份证,还有户口本。
今日一听,方才知道,导致僵持的竟然是一个非常微小的点。
——姓氏。
“我理解你对父母的感情,也无意强迫你割舍之前的生活,‘屿舟’二字完全可以保留,但盛家的姓氏必须加上。”盛开济两手交叉,“这并非什么冠姓情节,只是我不希望日后向外人介绍你,还得车轱辘话,告诉众人你为什么姓路。改个姓氏就能解决的事情,没必要弄得很复杂。”
看,最大的理念分歧出现了。
盛开济看重效率,改个姓就能省无数口舌功夫,在他看来真是再划算不过的一笔买卖。
所以他不能共情路屿舟的执拗。
但……
人活这一辈子,总不可能只是为了死吧。
一生中总有那么一两件小事,是值得浪费光阴的。
“爸爸……”
盛遇试探着举起来手。
两人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在他身上。
盛遇:“我也要改吗?”
突如其来、看似没头没脑的一个问题,却令气氛瞬间冷寂。
盛遇是典型的孩子心性,看问题有失偏颇,盛开济很少把小儿子的建议放在心上。
但此刻却被这些小孩儿剑走偏锋的切入点提醒了一件事。
——这不应该是他一个人就拍板决定的事。
就连路屿舟也顿了一下,稍微把目光偏回来,余光很淡地落在身边人地侧影上。
盛遇满脸纠结,斟酌半晌才说:“我能不改吗……我觉得路遇……不太好听。”
也不是不好听。
准确一点说,是不习惯。
姓名是社会关系的一部分,改掉姓名,社会关系就会进入一段漫长的适应期。
大人是方便了,他跟路屿舟麻烦大了。
没想到这一点,盛董事长罕见地沉默下来。
盛遇继续说:“改姓这件事,老实说,一开始我完全没想过,又不是改回来,那十七年的意外就不存在,都叫了十七年了,就继续叫着呗。改不改我都是您儿子,同理,改不改他都是路屿舟。”
难得跟盛董事长辩论,盛遇有点把握不好尺度,说到一半停下来,又推敲半晌,“可能有点绕,我就是想说……路父路母都去世得早,没给他留什么东西,姓氏算一件……认个亲生父母,不至于把养父母的遗物也丢掉吧。”
“而且……”盛遇皱了下眉头,音调降了下来,悻悻地嘀咕:“路遇这名儿太奇怪了,还不如叫偶遇……改姓偶,小名就叫偶巴……”
盛开济:“……”
路屿舟:“……”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路屿舟,他撇开脸,喉咙底又轻又闷地滚出了一声笑。
盛董事长接不上这种脑洞,中年男人孤独地沉默。
笃笃——
哑得听不真切的两声敲击,从落地窗的方向传来,盛遇敏锐地捕捉到了,回头看去,盛开济的助理恭谨地把门推开了一条小缝。
“董事长,有您的电话。”
盛开济立刻起身,颔首说:“这些事日后再议,都回房吧,晚上我不在家吃饭,你们自便。”
盛遇跟着站起来。
走到门口,盛董事长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望向盛遇,目光冷淡中透着几分无奈。
“下次不许偷听别人讲话。”
盛遇习惯性哦了一声,哦完才反应过来。
“不是,你俩也没关门啊!”
盛董事长的步子又是一顿,差点踩到满地的花瓶碎片。
盛遇老实了,安分地低下头。
偷听他不认。
但确实闯了点祸。
-
离开露台,盛遇直奔自己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脱了碍事的拖鞋,咸鱼似的瘫倒在沙发里。
路屿舟不紧不慢地走进来,顺手带上了门,途径洗手间,从架子上拽了条毛巾,远远扔给沙发上的咸鱼。
“擦一下汗吧。”
盛遇懒得动,拿毛巾蒙住脸,瓮声瓮气地说:“你俩有病吧,大热的天,去露台谈话,合着你俩全是制冷机,就我一个活人遭不住。”
“没什么好谈的,说来说去就这几件事。”路屿舟坐在单人沙发里,弯腰把盛遇乱踢的鞋子并拢放到一边,“地点是我挑的,他非要谈,挑个不太舒服的地方,他下次可能就懒得找我谈心了。”
盛遇把毛巾从脸上抓下来。
“这么点破事,你俩谈了几个月还没谈妥?”
路屿舟一挑眉,“我拒绝了,你看他接受了吗?”
盛遇一撇嘴。
诉苦不在路屿舟的人生字典里,见盛遇表情异样,他立刻话音一转,说:“应该没别的事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走?院子里的绣球花刚施完肥,这两天得多注意。”
盛遇长叹一口气,翻身坐起来。
“现在走吧。”
就他这惰性,再坐一会儿能睡一觉。
“诶,说到绣球花——”
房门一开又一关,卧室恢复宁静,灿金光线中有浮动的灰尘粒子,逐渐下沉,等待着房门再一次开启,空气再一次流通。
盛遇清亮的碎碎念在走廊回荡。
“这花怎么养啊,我不会,只浇过水,你教我一下,免得哪天蔫了……”
“施肥挺麻烦的,你就浇水吧,省得回头给它们弄死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
转学一事,路屿舟道心坚定,纹丝不动,但临走前盛开济还是把那份文件塞给了他,说:“无论转不转学,这些资料都可以作为你挑选大学的参考。”
路屿舟拗不过,也懒得拗了,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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