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山丁子
生物钟作祟,齐霁在本该吃中饭的时间醒了一次,他想起身看时间,又被周舟按回去,重新裹回被子里。
等他再次醒来,太阳已然落山,睡饱了的齐霁打了个哈欠,支起上半身端详周舟的侧脸。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不自私呢?齐霁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样影响周舟的情绪和举止,周舟却说他还不够自私,甚至希望他再过分一些。
“睡醒了?”周舟随之醒过来,“晚上想吃什么?”
周舟一问,齐霁就感到一阵饥饿,他两眼放光地说:“想吃你前段时间煮的海鲜粥。”
“好。”
“还有……”齐霁紧挨着他,手指勾上周舟的袖口,“对不起,我总是做让你伤心的事情,以后不会了。”
为期一个月的最后期限,他必须要好好抓住剩下的日子,不再让周舟伤心生气。
至少这一次,他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
“我需要你的对不起吗?”周舟扶正他的肩膀,万分认真道,“之前说的都是假话,齐霁,我会永远喜欢你的。”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永远喜欢你。只要我们相遇,就算我什么都不记得,我也一定会爱你。”
周舟很快发现,那天突然闯入他脑中的记忆并不是一次意外。随着他和齐霁的生活重回正轨,他渐渐回忆起更多的往事。
起因是齐霁将他曾经送的那张恒星光谱图摆在了玻璃收纳柜里,周舟一次打扫卫生,只是多看了这份礼物几眼,一段新的记忆又凭空出现——
他的十八岁生日将近,齐霁在为他挑选礼物时露出了极大的苦恼与纠结。
当然,齐霁一个字都没说,这都是他从齐霁的脸上推理得出的结论。
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齐霁为他准备礼物的过程更加艰难,每晚放学后都躲着周舟一个人在房间里捣鼓,周舟敲门进去,对方早就收拾好了一地狼藉,假装认真地写考卷。
周舟没有拆穿他拙劣演技的打算,感动之余又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好给齐霁相同的惊喜感。
于是他告诉齐霁,无论如何,蛋糕都要让他自己来准备。齐霁很是不满,说:“哪有让过生日的人自己买蛋糕的道理。”
“就答应我这一个小愿望,好不好?”齐霁不许说好,他就不准备把人从怀里放走。齐霁被他缠烦了,很不情愿地同意了他的要求。
周舟要给他的惊喜,是自己亲手设计图案的生日蛋糕。只是他在美术方面天生缺少些许天赋,画稿反复修改了好几遍,扔了无数纸团,都没画出满意的款式。
齐霁背着他准备礼物,他就背着齐霁凌晨在书房画图找灵感。一次险些被起夜的齐霁抓包。周舟窘迫地抓过一旁的考卷,借口拙劣好笑:他晚上做梦梦见了某道题的解法,赶紧趁着有灵感记录下来。
“真的假的?”齐霁狐疑地扫过他凌乱的卷面,半信半疑,却直接坐在他身边,陪周舟开始算那道压轴题。
解完题了齐霁也不回去继续睡,趴在周舟身上玩手机,时不时给他念刷到的内容。
“听说这个月有流星雨,我们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齐霁难得激动地问他。
“你想去我就陪你去。”周舟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下来,思绪忽然因为齐霁的提议而活跃起来。
……流星雨。
他一下子就想到,该做怎样一个蛋糕了。
前边的稿纸都被周舟揉成团扔进垃圾桶,第二天白天,他只用半个小时就设计完了整个蛋糕,发给了联系好的私房蛋糕店定制。
最巧的是,看流星雨的那一天,恰好是周舟生日的前一天。
他们依照网络上的信息提早爬到山顶等待,周舟怕山顶风大,带上了两条冲锋衣,顾不上自己穿没穿,就给齐霁套上外套,把拉链拉得严严实实。
齐霁朝着他哈出一口气,嘀咕着“你自己穿上再来教训我吧”,脸上的笑容却不曾消失过。爬山的疲惫都被即将看到流星的兴奋打败,他胸有成竹道:“我已经想好要许什么愿望了!”
“能不能先偷偷告诉我?”周舟打趣他。
“想得美,”齐霁撇开脸,振振有词地说,“说出来不灵了怎么办。”
“……那我就再许一个愿,让你的愿望都要实现。”
“要不是现在人多,我真想马上就强吻你。”面前的少年假装矜持,声音却有些迫不及待。
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身后的人群忽然爆发出惊喜的叫喊声,周舟和他同时转过身,仰起头注视宁静的夜空,两三颗流星摇曳着划过天际,带着长长的拖尾。
转头一看,齐霁已经闭上眼睛开始许愿,姿态那么虔诚。周舟默默地将这个画面尽收眼底,同样虔诚地祈祷,齐霁的愿望都要实现。
他和许完愿的齐霁四目相对,对方突然卸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相框。
“零点了,周舟,生日快乐,”齐霁对他说,“我想先把这份礼物送给你。”
“这份礼物叫恒星光谱图,至于想说的话,我都写在后面了,你就自己看吧!”
齐霁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解说,周舟弯腰,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飞快地亲了他的嘴唇一下。
而他亲自设计的蛋糕,上面缀着数颗闪亮的流星。周舟将自己幻想中的这一幕亲手画了下来。
真的亲眼见证之后才发现,原来现实比想象更美。原来流星划过天际是那样震撼,原来齐霁的眼睛只在他面前那么亮。
周舟一时有些恍惚,回忆涌入脑海的瞬间,他仿佛真的回到了过去,身临其境地生活、烦恼,然后快乐。
齐霁说的都是真的,在另一个世界,他们也曾轰轰烈烈地相爱过。
他想要立刻和齐霁分享这件事,一转身就看见裹着毯子在沙发上安然打盹的人。他用环抱周舟的方法搂着毯子,嘴角翘起,像是做着美梦。
他蹲在一旁看了很久,直到齐霁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他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觉得你睡着的样子特别可爱。”
往后几日,周舟拥有的记忆越来越多,生活中任何一个细节,都会让他随之多出相关的某段记忆。
真的由自己记起来,和听齐霁描述时的感受截然不同。
许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他终于能够真的理解那些情绪爆发的瞬间,齐霁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太会隐忍太会忍耐了,口口声声说着“没什么特别”的过去,从周舟的记忆里看去,却波涛汹涌,齐霁轻描淡写的爱,竟是那样浓烈。
光是旁观,就足以让他泪流满面。
“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太爱我了?”齐霁懒懒地躺在他大腿上,把项目文件给指导老师发送过去,眼睛直勾勾地看他,“我嘴巴都要被你亲肿了。”
说不出口的感谢都变成最原始的欲望,周舟不知该从何说起,迂回地用亲吻来证明自己有多爱他。但凡两个人共处一个空间,齐霁一定会被他逮住,用嘴唇交流好一会儿。
“我这几天,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周舟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他。
齐霁的瞳孔放大了一秒,挣扎着从周舟腿上坐起来,紧张地问:“想起什么了?”
“很多。”
齐霁深吸了几口气,心跳快到像是要跳出胸口,“你别让我猜这种事情,我会害怕的……”
“为什么要害怕?”周舟不解地开口,“我想起来很多事情,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还有同居的那几年。”
“那你……”想起后来的事情了吗?齐霁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怕自己的表情会露馅,便扑进周舟怀里,苦涩地祝福他,“想起来就好,总算不用我一个人保守这些秘密了。”
“我以为你会开心的,”周舟沮丧道,“怎么看起来更难过了?”
“不想你记起不好的事情,”他强颜欢笑起来,“记起太多事情,你一定会讨厌我的。”
周舟却坚决地摇摇头,他说:“就算我们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我也只可能讨厌我自己。”
另一个世界里的他和齐霁在最好的年纪相爱,跌跌撞撞地陪彼此度过那么多年,好像三天两头就要拌嘴一回,但总有一个人会先低头服软,吵一百次架也无法拆散他们。周舟曾经幻想过的,以为没可能的假设,居然真的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他何德何能,多么幸运。
他爱着的齐霁,即使被迫分离也要找到他的齐霁,他永远都学不会撒谎,总是在自己面前逞强,嘴上自诩是个胆小鬼,可总在紧要关头牢牢拉住周舟。
周舟无法相信,真的会有让他讨厌齐霁的事情。
第125章
专业课上,齐霁如坐针毡,焦虑地转着手上的笔。昨天周舟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他揣摩许久对方的表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周舟只想起了他们读书的那几年,再后面的事情,他还是一无所知。
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有了开头,他想起后续也只是时间问题。齐霁紧巴巴地倒数着时间,他知道分离的那一天何时到来,却无法控制周舟恢复记忆的进程。
如果在那之前,周舟全部记起来了怎么办?齐霁无法停下这不安的猜测。
“他为什么会恢复记忆?”齐霁实在听不下去课,开始向系统兴师问罪。
系统反问他:“这不正是你想要的?”
“……我很久之前就不这么想了,”齐霁微不可见地皱起眉,“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理由。”
系统沉默片刻,然后告知他:“任务结束之后,世界对周舟的限制也在逐渐减弱。他会恢复记忆,一方面是这个原因,另一方面是……他对这件事有强烈的渴望,强烈到能够影响祂的力量。”
后半句话一出,齐霁手里的笔应声而落。他脑中嗡嗡作响,迟疑却不可置信地问:“什么意思?”
“你不会不懂的意思,难道还需要我给你解释一遍?”系统冷哼一声,又念及齐霁脆弱的情绪,语带怜悯道,“执念的力量是很深重的,你能捡回一条命与我绑定,不也正是因为如此吗?”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世界意志对他们最后的玩弄,即便任务结束了,也要阴魂不散地给他们制造麻烦,系统在心里补全不能对齐霁说的话。
“我说的话你从来不爱听,但既然任务结束了,我必须要劝你一句,”系统静若止水的声音难得产生了波动,“如果真的不想留遗憾的话,你最好不要把你所谓的幸福强加在周舟头上。任务对你的限制已经解除了,你大可以坦诚一些。”
从任务正式完成的那天起,祂就收走了对齐霁的限制——这意味着齐霁早就可以告诉周舟真相,从头到尾的真相。
或许这也是祂玩弄人心的手段之一,多半是想着齐霁掀不起什么水花,施舍带着嘲弄意味的怜悯。
然而系统反倒觉得,这反而是让齐霁彻底消除执念的好机会。
做了这么久苦命鸳鸯,到最后还在瞒来瞒去,系统都替周舟憋屈。
“你被夺舍了?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
“和你绑定了这么久,买卖不成仁义在,”系统冷冷一笑,“你不是已经选择好后路了吗?我拦不住你送死,也只能给你这点忠告了。”
齐霁点开日历,已经计算过无数遍的数字,他却有如强迫症一般再次确认,他默念出一个只会渐渐减少的数字:“还有十五天。”
“准确来说,是十四天十二个小时。”系统火上浇油道。
“真的有必要吗?只剩这么点时间了,就算我告诉他了,又能改变什么?”
“齐霁,这个问题你要问自己,”系统客观而理智地分析,“问我,问魏成夏他们都没用,只有你能回答自己。”
知道齐霁任务的人只有魏成夏一个,齐霁几次三番想要告诉他,都没找到机会说出口。即使有机会,他的勇气也不足以让他张嘴。
毕竟这在魏成夏耳朵里翻译过来约等于“我要一个月后去送死了”。
系统的话让他想要坦诚一回,魏成夏却罕见地说社团有事不得不先走,说罢便大步流星地朝着反方向走。
齐霁的话重新哽在喉咙里,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魏成夏走出食堂,下一秒脚步就拐了个弯,在校外巷子的一家小店里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周舟。
他知道齐霁近期的表现很是反常,却又摸不清是哪里奇怪,问齐霁本人只会得到“你自己奇怪才看什么都奇怪”一类的无用回答,问周舟,又显得他多管闲事。
最后问是问了,对方并未及时理会他,齐霁请完假回到学校继续上课,周舟才姗姗来迟地回复他:“他这两天身体不舒服,现在没事了。”
不要过多掺和情侣之间的事情是保持良好心情的秘诀,魏成夏将信将疑地相信了对方的话,为将自己的善良发挥到底,还给齐霁买了一大袋营养品。
望着齐霁的背影,魏成夏还是觉得,齐霁最大的问题不在生理,而在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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