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往昔
虽说他只是来这边兼职,但到底拿了薪水,请假便意味着工作就得交给主调一个人来完成,这事儿怪麻烦的,以前傅西泽从不请假,但今晚例外,他得照顾辛瑷,好在这个点已经过了酒水消费最高峰,客人们该点的单都点了,现在也喝得差不多了,正群魔乱舞各种蹦迪。
主调见傅西泽请假,略微迟疑,还是准了假。
傅西泽和他不同,不过是来这边兼职的大学生,以前表现挺好的,吃苦耐劳,每次都是干到一点过后才回去,就连今晚请假也是特意等最忙的那阵子过了再请;再者,傅西泽摆明是要照看那位太子爷,太子爷昨晚来的场面主调也见识过了,连酒吧老板徐闻都毕恭毕敬,主调没理由拦着傅西泽。
傅西泽请到假,跟主调道谢,便回到自己的位置,简单收拾好吧台,对辛瑷道:“回去吧。”
辛瑷诧异:“啊?”
傅西泽嗓音淡漠:“请到假了。”
辛瑷睨了他一眼,总感觉傅西泽对他宠得过分了,不是不熟吗,怎么这么惯着我啊,不会是暗恋我吧……辛瑷看着傅西泽,各种遐思,但还是起身,和傅西泽一起结束今天的工作打道回府,能谈情说爱,干嘛上班啊。
辛瑷刚站起,便道:“我先上个厕所。”
傅西泽闻言,唇角往上翘了翘,他给辛瑷点了一大杯橙汁,这人便在酒吧喝了一大杯橙汁,也确实憋了一泡尿,傅西泽笑着跟辛瑷一起,主要还是放心不下辛瑷,这人不仅好看,还乖,你理所当然地想要看着点。
两人来到酒吧卫生间,辛瑷看着似乎要跟进来的傅西泽,轻笑着回击:“上厕所你也要跟来。”
傅西泽知道他指的是上午他不准辛瑷跟进卫生间那事儿,他蹙了蹙眉,道:“那不一样。”
辛瑷好笑着回:“哪里不一样。”
傅西泽心想,那怎么可能一样,他是辛瑷啊,好看成辛瑷这样,在酒吧这种场所,上厕所都会有人惦记的。
辛瑷见傅西泽又不理人了,已然习惯,傅西泽话不多,但行动多,你就是能透过他的行为感受到他的善意,他垂眸扫了傅西泽一眼,笑吟吟道:“不过我跟你不一样,别说上厕所了,干什么你都可以跟来。”
傅西泽:“……”
当个人,谢谢。
辛瑷贫了几句,便进到卫生间,傅西泽瞥了一眼内部,没什么人,显然都忙着蹦迪呢,傅西泽这才放下心来。
辛瑷也不墨迹,放完水洗好手就出来。
尿意这玩意儿是会传染的吧,傅西泽平时要上五个小时的班,会格外注意少喝水省得上厕所,今晚才四个小时,根本没到要上厕所的时候,但是,他竟有点想。
主要是,来都来了。
傅西泽也不矫情,见辛瑷出来便跟辛瑷打了声招呼进到卫生间:“等一下。”
辛瑷“啧”了一声。
傅西泽愣是从这一声中听到了微妙的嫌弃。
男孩子这玩意儿,没那么多节操,排排站放水还能比比大小,他上个厕所竟刻意避着辛瑷。
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在辛瑷面前可能有点男神包袱。
傅西泽想着这些杂七杂八,放完水,他按压洗手液洗手,又抽了纸巾擦干,这才出来。
他领着辛瑷回了趟员工休息室,把那件很勒的马甲给脱了,衬衣扣子也松开两颗,不过这一回马甲没放衣柜里,而是连同着白天的衣服一起塞进双肩包带回去洗,当然,袖箍这种小配件还是扔衣柜里了。
锁上衣柜,拿上手机、钥匙,背上包,傅西泽和辛瑷一起从酒吧后门出来。
秋日的夜晚依旧喧嚣燥热,但没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你甚至觉得有些清静。
辛瑷耳朵很舒服,心情也微微雀跃,他没喝酒,车又停在这边,想了一下,便道:“我先去取下车。”
傅西泽点点头,他也要取下自己的……自行车。
辛瑷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傅西泽见他上了车便也估摸着没什么事儿,今天到此为止,他也开了车锁扶着自行车打算骑车回去。
辛瑷发动轿车开到傅西泽这边。
那一瞬间,傅西泽分明地感受到了两人的差距。
同样的十八岁,辛瑷开的是劳斯莱斯这样的顶级豪车,他扶着的是淘来的不知道几手的自行车。
也谈不上自卑吧。
傅西泽从小就知道,在学校和他竞争的都是官二代富二代,高中的时候还不显,大家穿的是同样的校服,高考结束,你的同学便开始开豪车戴名表背奢侈品包。
傅西泽已然算是刮中了投胎彩票,祖上阔过,脑子也灵光,不然也不可能一路名校成为辛瑷的校友。
傅西泽只是单纯地感觉自己和辛瑷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能有一天的交集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此外,并无其他。
辛瑷已然按下车窗,他对傅西泽道:“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傅西泽回:“不用。”
然后,又拿手机看时间,屏幕上,时间恰好从11:59跳到00:00,傅西泽道,“这一天过去了。”
辛瑷听懂了他的意思,对于他的告白,傅西泽出于教养承诺给他一天的时间,他确实做到了,但也只给这么一天,这一天过去,再无以后。
辛瑷心脏骤然收紧,他熄火停车,来到傅西泽面前,他看了傅西泽一眼,又蹲下身,把傅西泽后轮胎的气门芯拔了。
傅西泽:“……”
傅西泽看着辛瑷当他的面拔他自行车气门芯,太阳穴青筋突突狂跳,满脑子都是“熊孩子,欠打”。
辛瑷看着瘪下去的轮胎,站起身,看向傅西泽,头一回干这种事儿,辛瑷有些尴尬和赧然,但是,他真的太想要傅西泽,他无法放任傅西泽当着他的面离开,所以,当着他的面拔了他气门芯。
辛瑷舔着唇笑了一下,又开始装好人:“大半夜的没地方修车,我送你回去吧!”
傅西泽:“……”
第18章
傅西泽到底还是锁了自行车上到辛瑷的副驾驶,这期间,辛瑷自是没少展示他的绅士风度,给他开车门、用手抵在车顶防止他撞到头、询问要不要给他系安全带……
待到安排好他,辛瑷这才绕过车头上到驾驶座,发动轿车离开。
顶级豪车,自是设计典雅、内饰奢华。
傅西泽靠在真皮沙发上,偏头看向一旁专心开车的辛瑷,大抵是嫌长发挡眼睛,他把头发别在耳后,裸露出他流畅好看的侧脸以及微微晃动的蓝宝石耳坠。
凭良心讲,辛瑷是个极有人格魅力的人,哪怕同性,也会被深深吸引。
当他刻意惯着你,那感觉简直要命。
傅西泽笔直,竟还是被辛瑷照顾自己上车的场景苏到了,他无来由想起一句话,“情愿在跑车上哭,也不愿在自行车上笑”,如果是辛瑷的话,在他跑车上哭一哭也不是不可以。
这念头太过吊诡。
大抵深夜里人都疲惫,容易产生堕性,只想躺平被太子爷惯着。
傅西泽的理智分明告诉他,他跟辛瑷,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前十八年两人一直处于知道这么个人但是毫无交集的状态,辛瑷追他的动机,无非是告白失败的失意和落寞,恰好他出现在他面前,所以,随便谈谈打发打发时间,调剂调剂爱而不得的痛苦。
真谈了的话会怎样,他倒是没什么,光棍一条,辛瑷会不会哪一天开始后悔。
不,应该说,辛瑷但凡清醒一点,都不可能跟他开始。
傅西泽视线终于从辛瑷身上挪开,又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建筑。
他歪在车窗上,神情颇有些意兴阑珊。
辛瑷转头看他一眼,见傅西泽神色恹恹的没劲,估摸着连上几个小时的班太过疲累,那种工作强度辛瑷光看着都觉得辛苦,几个小时站下来能站得人静脉曲张,更何况傅西泽还要一杯接一杯地调酒,而且现在都十二点多了,犯困也正常,辛瑷柔声问:“困了啊?”
傅西泽被辛瑷关心着,愣了一下。
辛瑷扶着方向盘,温声说:“你先眯一会儿吧,等到了我叫你,大晚上我开车不敢太快,回去估计要四五十分钟。”
傅西泽知道,他们那片和这边跨了区,路程漫长又遥远,晚上开车也麻烦,傅西泽沉吟两秒,道:“我不住那里。”
辛瑷诧异:“啊?!”
傅西泽嗓音沙哑地解释:“酒吧离我家太远,我在附近租了个房子。”
辛瑷追问:“那你住哪儿?”
傅西泽报了地址。
辛瑷有些懵,他知道这个地址,不,应该说,他对这地址烂熟于心,那是他跟傅西泽住了四年的家。
上辈子,他跟傅西泽恋爱以后,搬了一回家,就搬到了这个地址。
可那栋别墅,是傅西泽跟他在一起之后才着手建造的,别墅动工之前,傅西泽还问过他房子设计理念,辛瑷那时候因为抑郁对什么都兴致缺缺,自然懒得管,全权交给傅西泽处理。
辛瑷没想到,傅西泽十年前就住这一片了。
辛瑷也再度嗅到了宿命的味道,命运像是一团线,千丝万缕,将前世今生缠绕在一起。
辛瑷几乎是怀揣着满腹疑惑驱车来到这个地址。
十年前这一片当然不是他们后来的家,而是……城中村。
往后六年,经由拆迁、卖地、改建,才变成他跟傅西泽的家。
如今这一带,房屋低矮、脏乱、破败,你很难想象,在北京这样的国际大都市,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但,这是现实。
北京从来不只是高楼大厦、CBD、商业街,也是城中村、群租房、地下室,无数人把青春和梦想献给了这座城市,有些人留了下来,有些人遗憾离开。
辛瑷、傅西泽又和这些人不同,他们没有退路。
辛瑷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好,又和傅西泽下车。
辛瑷对十年前的这里充满新奇,他下了车,环视周边,打量着这片只有两层的破旧建筑。
前世,傅西泽对于新家选址有过解释:“咱俩又不会有小孩儿,不需要去卷学区房,挑个地段好生活便利的地方住就好。”
然后,傅西泽把公司卖了,拍下市中心黄金地段的这块地,只盖了一栋房子,又建造了大面积园林。
那时候,辛瑷在画室画画,外头是成片绿植,他和傅西泽的家,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傅西泽下班之后会牵着他,踩着夕阳,去林子里散步。
那是傅西泽亲手给他打造的世外桃源。
傅西泽呢,对于自己穷困潦倒租住在城中村这事儿很坦然,不然也不会让辛瑷开车送他到这里,事实上,这世间绝大部分人对上辛瑷,都是穷人,傅西泽不偷不抢堂堂正正靠自己养活自己,没什么好自卑的。
傅西泽下了车,便也完成了“被辛瑷送回家”这个任务,他朝辛瑷伸出了手。
辛瑷还处在“十年前,他跟傅西泽的家不过是城中村”的震撼里,隔着前世今生,辛瑷依然会为傅西泽曾给的爱而深深动容,然后,他一回头,便看到橘黄昏暗的路灯灯光里,傅西泽朝他伸出的手。
时间和场景在此刻重叠,辛瑷把手递了过去,这辈子傅西泽要牵他的手出去散步,他绝对不会像前世那样扭捏抗拒。
傅西泽看着递过来的手,唇角一抽,冷冰冰提醒:“气门芯。”
辛瑷呆住,这才从煽情的氛围里抽离,他失笑,连忙从裤兜里把气门芯掏出来还给傅西泽。
拔人气门芯这事儿,确实有些不妥,但那会儿他也没想太多。
傅西泽要回了自己的气门芯,大步去往自己租住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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