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元夕
“您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合适的解释,否则我们将会考虑撤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项目临门一脚,就直接放弃的。你知道这是多大一块蛋糕么!”
“您信任白总,但乘方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你亏损了有人养着,我们这些股东可还等着分红养家糊口呢。”
“你今天说不出个一二三点来,我们坚决不能接受你的方案。”
会议开始没几句,眼前这群人就你一嘴我一嘴吵嚷开了,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不同意他和宁惟新拆伙。
“WE确实是一个跳板,但……”贺乘逍沉吟片刻,“我和小宁对于项目的落地的规划并不相同,我们没法继续共同推进,我提议分组,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内部竞争。倘若做得好,我们乘方能出两支队伍,不是更好么?”
一位代理人冷笑:“贺先生,您也说了是‘如果’,与其放弃唾手可得的荣誉,去从零挖掘一个未知数,不如直接转化成果。您这个理由,我们坚决不接受。”
“就是啊,您离开象牙塔也不久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呢?”
“我们追加投资也是为了这个项目,您要是执意替换,我们只能撤资了。”
“您好好考虑一下吧。”
宁惟新作为开发者,破例参加了这次晨会,此刻主动有些拘谨地站起身,主动接过话头:“诸位不妨仔细看看第三部分。乘逍说不继续推进前一个项目,不是说不做了,让诸位的钱打水漂,而是从这一阶段往后要针对性研发。这个项目的智能化很高,意味着它的普适性低,需要获得实际项目辅助推进……”
代理了言语带刺:“针对性研发?你怎么确定这个方案就一定有人要?”
“所以贺总选择拆组,由我们俩一人牵头一个方向,做两方面尝试,尽可能的去接轨更多世面上通用的结构……”
“本来只有一份规划,现在你们空口拿着两张饼要我们硬吃?贺总,没有这样拉合作的。”
“不是硬斥,我们拟订的两个方向,一个是我负责对接市场大流,一个是小宁负责的全新产品,这两种预测并不是割裂的,而是互为补充……”
“说来说去还是要钱噢,一个项目要两笔投入?你们两个方向,投资又要翻不少?我们看不到成果,不想吃这个饼。”
这人拒绝得直截了当,宁惟新的脸顿时涨红了,讪讪地坐回位置上:“抱歉,我没有考虑这么多……”
说话之人毫不客气地接着道:“你还是个学生,不明白没关系。但是贺总,你做主胡闹可就不应该了。”
“所以我们机会先招商。”贺乘逍把投屏往后翻了几页,示意他们看图,“先定合作,再立项。预期是拓宽这一部分市场。”
“贺总是要用我们的钱为自己的尝试铺路啊。”
“您也不必如此悲观,您几位当初选择乘方,不就是看准乘方的潜力么?乘方的潜力就是我的选择,我们有底气能做出全新的、市面上没有的框架,自然也能改进市面上的东西,您看,这是优化方案的路线……”
“停停停,你也知道那是‘当初’。我们都知道贺总嫁入豪门,可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具体怎么实践是乘方该考虑的,但我现在看不到值得投资的地方,我认为你的新方案毫无前景。”
“业内不是只有乘方一家在准备WE的预选,贺总凭什么说服我们选一个备用方案?”
“因为市场固化,没有新东西,从几家‘龙头’手里抢不到份额。”
投资人一针见血:“但是没有人敢保证新东西有受众,你们没有创造新的需求。技术上再革新,真正获利的也不是老百姓。你的受众从哪里来?实话说,以乘方的规模,想来是出不去国门的,大公司只要一个接口不匹配,就能断掉你的市场。”
“这……”
“既然贺总自己也没有想明白,我看,我这边还是放弃——”
“倒也不用这么着急下论断,规模总是要一步步扩大的。”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安然引着一道清隽的身影走进来。
贺乘逍猛地站起身:“小白?”
白逸是得了安然的通风报信,从医院临时赶来的,没穿正装,头发丝稍稍翘起来几根,却并不影响他矜贵的气质:“好歹我也算个小股东,过来听听,你们继续。”
几个带头反对的股东面面相觑,说实话他们这些人愿意跟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很大程度上也是看环亚的风声,并不是真的有多了解市场,其中一个稍微放缓了语速,直接向白逸提问:“白先生,我们是冲项目投的,现在贺总一意孤行要换方案,你怎么看?”
白逸落座后接过新的策划书,翻了几页了然。
贺乘逍是背着他做决定的,纵然借口找的冠冕堂皇,他作为当事人之一还能不知道实情?
这是因为穆振荣的话,所以决定和宁惟新保持距离么?
自己没有这样要求过他,但他这么自觉……总不能让他吃了亏。
白逸搭在桌面上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敲了几下桌面:“林先生担心的无非是市场,华国饱和,还有其他发展中国家正在申请华国基础建设,如果拿下,完全可以一次性铺设建成。”
“我们自然相信环亚的投资眼光。所以白总这是……打算扶自己人?”
“丁先生说笑了,大家都是为了项目发展。”
比起项目曝光度,他们纠结的点其实是投入没有回报。WE是跳板,扩充市场也是手段,既然如此,提前把回报结算给他们就好了。白逸轻轻合上策划书,刚准备开口——
宁惟新抢在他之前“腾”地站起身:“给我一周,我能给这个项目找到新的投资方!”
……
“因为我们的项目就是奔着全智能化去的,主打的就是专项专攻,我和贺总分组,是因为我们都自信有能力将项目推去我们想要的方向。”论及学术,宁惟新的紧张褪去了不少,拿出汇报的架势侃侃而谈,“它很新,它是全新的,它从源头上就轻便,兰迪先生,这是还只是纯逻辑核心,在它之上还有无限可能。”
“宁先生,虽然你是穆教授的学生,但口说无凭,我们不能因为谁嗓门大就投资谁吧?”
宁惟新是个典型的学者形象。
比起作为助理,他确实更适合去设计一个项目。
贺乘逍思绪偏了一会。如果把他留在学校里,专心跟着穆振荣做研究,得到的成果绝对远比跟着自己的多。
抛开宁惟新此人在公司的表现,和他合作确实很顺畅……即便是这个废项。
他是贺乘逍少见的固执的坚持自己想法的、和穆振荣天然一类的人,是口袋里的锥子,假以时日,必然能在业内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但是要走到台前,光有实力还不够,穆教授让他跟着自己,不外乎也存了给他露脸的意思——
“我得到了S国圆桌会议的邀请函,我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您投资,不就是投一个可能性么?”
“咚——”
碰倒了水杯的那位连忙道着歉收拾桌面,误打误撞把室内众人的吸气声掩盖了过去。
S国的圆桌会议?这是业内权威风向标,那可是国际顶尖学者的盛会!这个宁惟新年纪轻轻,做事也不稳妥,居然能得他们的青眼?
他有这个实力,来乘方当一个小小的实习生?
第21章 新的合作(下)
“乘方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宁惟新紧攥的拳头松开了少许,谦逊的神情难掩眼底骄傲:“是沾了老师的光。”
“哎,可不能这么说,那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千千万,能受邀参加圆桌会议的才几个?宁先生,未来可期啊!”钱氏的负责人也算是个老狐狸了,真诚地恭维了几句,笑容再次虚伪起来,“不过嘛——虽然您有这个能力,却不代表这个项目就能代表您的水平,对吧?”
另一人跟着附和:“是啊,既然您能力如此出众,想必再完善完善,做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成品,也不是难事?”
短短两句话,宁惟新顿时骑虎难下:“我的设计没有问题,整个生产线的改造方案我都计算过了,您——”
“但改造成本提高了。”异样的情愫在兰迪眼底一闪而过,不紧不慢地抛了个提示,“既然是专项,那……这套流程能不能拆开?直接对接我们的生产线?”
工作时宁惟新的气质和印象里的某个人越发相似,兰迪原先只是想从他身上找一些共同点,却不曾想找到了个宝藏。
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实习生,顶尖学者……酒吧吉他手,像他,又比他鲜活。
既然如此,自己也不介意多了解他一点。
他的眸中兴致渐浓,湛蓝色眼睛专注某物时,仿佛聚光灯下闪烁的蓝色宝石。
愿意松口,就有机会。
宁惟新这个功臣论定了。
室内氛围依旧严肃,但宁惟新自揭底牌给乘方带来了缓冲应对的时间。
“兰迪先生,您知道的,这个框架要是应用去某些国家,是完全可以达成垄断的……其中隐藏的利润,完全能够覆盖前期投入。”
兰迪不置可否:“华国人,有意思,你倒是不避讳自己的野心。”
“不是野心,只是觉得项目很好,希望能得到您的认可。”宁惟新好似没有察觉他的目光,继续用那种带着些生涩的、属于未沾世事的天真学生的口吻向他辩驳,“这个项目的效率高就高在一体化流水线式进行,如果拆开来,运行成本肯定要增加,这不划算,先生。”
兰迪耸了耸肩膀:“可是,宁,这不是我的需求。”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让人心动又大胆的理论,可是……
“成本我只要求‘尽可能低’,”兰迪神态逐渐认真起来,“宁,我想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对这个项目很欣赏,但是它并不适合我的公司。”
糟糕,说错了。
他直接点破自己的误区,宁惟新耳朵爬上红晕,声音磕绊,低下头假装看数据,避免与他对视:“可是第二轮理论上完全足以覆盖……”
但这一点点权重并不足以动摇兰迪对整个合作的判断,宁惟新的表现到底不如那张邀请函的权重大,兰迪稍加思索,耐心地多解释了几句:“宁,不得不说,你非常有创意,甚至说你的能力,已经到了业内顶尖的水准,这太让人惊叹了。如果可以,我无比希望和你展开一段合作。可是Astray不是慈善机构,不会无缘无故扶持一个空中楼阁,不知道乘方能不能拿出更大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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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方众人眉头紧锁,才松懈的弦再次在心头拉紧。
贺乘逍忽然开口:“不用拆。”
他双指上滑,在平板上调出核心架构,替换掉白板上的图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Astray的集成类项目的核心应该也快到期了吧?直接应用这一套流程,可以直接简化掉集成流程。”
他是架构者之一,宁惟新没有听明白的,他能明白。或许让宁惟新来实战中历练,也是老师的用意之一。
如果说他身边还有谁更了解Astray,那非白逸莫属。
大公子的旧交、国内的供应商……
小白真是……太喜欢交际了。
贺乘逍记得白逸的分析。对于Astray来说,改造成本并不是个大问题,关键就在于这个“拆开”。
乘方呈现的是一套全新的系统,意味着要改造Astray现有的生产线来匹配新的作业流程。本质上是乘方的代码与其他企业的代码逻辑不兼容,如果改用乘方,会提高Astray对国内市场的依赖性。
Astray是老牌企业,旗下生产线尾大不掉,投资国内也是迫切寻求转型。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比起重新开拓一片市场,直接改造原有体系提升效率,才能压缩出更多的回笼空间。
眼下的情况很简单,他要的不是源码,而是在此基础上的衍生品。
不过没关系,一步步来。
屏幕上的内容被调回至流程图,黑色的压感笔夹在他匀称修长的二指间,黑色与白色产生浓烈的对比,笔尖落下一个圈,磁哑的嗓音娓娓道来:“从这里到这里,这一部分功能可以通过硬件设备替代实现……我记得Astray的国内硬件设备供应商是环亚?”
“那套设备的硬件部分是环亚提供的。这一部分走硬件设备会稳定很多,还能避免数据流串扰,但是成本上……”笔杆在贺乘逍的指腹下如蛇般灵活翻转,他心中飞快地过了一遍所有的数据,在屏幕空白处写下一串新的数字,“我们的架构和环亚的内核是兼容的,我了解他们的构造,您看流程图这一段……整体功能和我们的是并线逆行的,只要加装一条逆向线就可以完成逻辑闭环。”
乘方不行,有人行啊。
他们的编外靠山可是环亚。
靠老婆不丢人,没老婆可以靠才丢人。
兰迪收回放在宁惟新身上的注意力,重新落在项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