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元夕
A大在扩建的时候保留了一些早期的园林规划,假山与树、虫鸟与水潭、一些记录变迁的小石碑。但裴知意的目的是追忆少年时,于是选了教学楼。
空教室也时常有人自习,他们又往上找了几层,才寻到个无人地。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室内,将桌椅的影子拉长。
眼看裴知意又拿起了手机,贺乘逍抢在他之前提出建议:“要不我拍好了发给你吧?”
这样有好看的照片就可以私藏了!
然而裴知意已经默认他心机颇深,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没关系,我想看看小白上课是什么样子,小白可以单独坐在第一排吗?”
充当精致人偶的白逸仙气飘飘地脱离两个男人的明争暗斗,在第一排规规矩矩地坐下,坐姿端正得像能原地开会。
好乖好乖!
以前都是在外面树底下悄悄等小白下课,或者说假装不经意地路过一下小白的教室,贺乘逍还是第一次从讲台的视角看白逸,见他仰着头,在这个氛围下,让人很顺理成章地去脑补他的目光在专注地跟着自己转——
老师在台上讲课,学生的注意力随着他的话走。
和某些时候的直接甚至是负距离的高下感不同,站在讲台上,与台下是不接触的。他作为老师,对学生也不应当有除授课外的其他绮思,即便有,也是隐晦的、不能宣之于口的。而白逸是他的学生,他的思绪和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偏偏这注视是出于对知识的探求,而非为了授课某人。
与情欲无关。
他对自己没有想法,自己对他的心思却是歪的,便又催生些心猿意马的冲动。
——要是一种,用非感情的因素,牢牢将对方的注意力掌握在手中。
太乖了老婆。
裴知意也有些被蛊惑了。白逸本身就很会找镜头,他随手一拍都是好看的。
空教室,和唯一的学生,仿佛和他离开前最近一段记忆里的那个形象没有任何变化。都说记忆会美化一切,但几年不见,即便是已经美化过的记忆,也比不上他现在半分。
这让他想起自己最新养的“兔子”,那人在某些时候更像少年时期的白逸,像那个还没有这么清冷、情绪要丰富一点的白逸。
但不得不说,月亮之所以是月亮,要高高地挂在天上,才是月亮。
“知意?”
白逸喊了他一声,心里腹诽,就简简单单拍个照,怎么一个两个都发起呆来了?
裴知意回神,才发现相册已经充实了太多,想了一下,再次提出要求:“你能不能去讲台上让我再拍一张?”
白逸猜他是想从自己做报告的样子里找灵感,自由发挥送了他几个简单走位。
贺乘逍灵光一闪,无师自通地提议:“小白看报表的样子也好看,我带了电脑。”
白逸:?
裴知意:?
你能完全不吃醋就算了,还自己设计场景的?
裴知意如梦初醒,直觉有诈。
但贺乘逍反应更快,他表情严肃,像是在商谈什么大事,非常郑重地把自己的手机托付给他:“那我和小白也合个影吧。”
裴知意:?
好一招反客为主!裴知意直呼上当。
白逸抱着电脑,感觉这局面走向让他有点头疼。
本来一个裴知意,释放些善意应付一下算了,现在多了个贺乘逍,疑似……对给自己拍照产生了兴趣?
——还要端水,他好难。
镜头里的下一幕便是白逸优雅地坐在电脑后,表面专注实则放空地盯着电脑屏幕,贺乘逍为了“看”清电脑屏幕,正襟危坐地和他挨在一起。
这一定是在宣示主权!
……
不行,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
“叮咚”的铃声打破了安静的氛围,贺乘逍不得不从白逸身边离开,接过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提示,宁惟新?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做什么?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手机原本就在裴知意手中,他自然知道这通电话的另一端是谁,松了口气,扬了扬眉:“贺总请便。”
贺乘逍走到角落接通了电话:“什么事?”
宁惟新的语气有些急切:“林院士说想听我们俩讲讲项目的细节,学长你还是快些过来吧!”
“现在?你确定?”
“对。”
贺乘逍蹙起眉头,他还是不放心小白和这个青梅竹马单独相处,捏着话筒思考了片刻:“你说公司有点事,我稍微迟一些到。”
“已经说了,所以大家现在在闲聊。”
“好。”
项目要紧……
钱氏明目张胆地宣战了,小白又联合别人给了自己这么大一笔投资……必须好好做。
简单的几句话,加上裴知意异样的态度,足够让白逸推出这通电话的来由。
是裴知意在找人把贺乘逍支走。
白逸心里叹了口气,自知保持沉默是自己的最优解,但裴知意既然走出这一步,就没打算让他置身事外,佯作关切主动追问:“贺总,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贺乘逍犹豫了一下,或许是因为需要白逸的决定,所以没有避讳:“林院士说现在要详谈,我现在得先离开了,你们……继续逛?”
就两个人的项目,贺乘逍分了一半的内容,要贺乘逍本人去也正常。但这个时间点……
裴知意和这种业内大牛也有联系?
不对——
如果是林院士要见贺乘逍,会通过她的助理联系,而不是让宁惟新转述。
但要是说宁惟新自作主张——这小孩也不像有这个胆子。
最大的可能就是林院士无意提到了一句什么,这小孩又着急了,所以给贺乘逍打电话。
哈,这是把难题抛到自己头上了。
裴知意还没掏钱,现在离开前功尽弃。
只能先委屈乘逍了。
两害取其轻,白逸抿了抿唇,迅速做了决定:“项目要紧,你先去吧。”
“好……”贺乘逍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抹失落,走过来拿电脑,视线不经意扫过一处,愣了一下。
只见裴知意抬起手,装模作样在脸颊附近扇了扇风,作出一副很热的模样,接着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
原先领子立着,他出于礼节,也不会一直盯着对方看,因而只以为裴知意脖子上有个形状莫名的纹身,现在解开了领口,这“纹身”便完整的露出来了。
贺乘逍:……?
这是什么奇行种?
顶上两只耳朵他认识,但是底下那一团颜料是什么?
国外来的什么新型艺术形式?
不理解,但尊重。
第44章 兔子“纹身”(上)
看……看到了。
趁着裴知意在观察贺乘逍, 贺乘逍在猜测涂鸦内容,白逸飞快地咽了一口口水。
教室内顿时陷入了寂静。
裴知意似是才意识到自己露出了脖子上的画,抬手做出一个半遮的动作,又像是怕弄毁了画作, 捂到一半就放下了, 扯出一个无奈的笑:“让贺总见笑了。”
贺乘逍秉持着乘胜追击的道理:“艺术嘛,理解理解。”
艺术?
裴知意陷入了片刻自我怀疑。
艺不艺术的另外说, 但是小白的id很多年没改了, 他们这些人有时候隐晦地提起来, 也会用“兔子”带过。难道贺乘逍没认出来?自己脖子上的明显是颜料作画, 而自己上午一直和白逸在一起……这样他都完全不往白逸身上怀疑?
白逸则是松了一口气, 以贺乘逍刻板到能和穆振荣志趣相投的性子,没认出来就是没认出来, 装肯定是瞒不过自己的。他同时也开始庆幸, 自己在裴知意走后,就把那件毛衣放在老宅压箱底了,根本没穿给贺乘逍看过。
误打误撞躲过一劫。
至于裴知意手里的录像——利益勾结在了一起, 没那么容易撕破脸。
不管怎样, 反正催他离开是宁惟新做的, 和自己没有关系, 白逸也理直气壮了一点点:“快去吧,别耽误事。”
贺乘逍还是不放心放自己的老婆和觊觎他的男人独处:“一起去吧?”
不要, 你们聊学术的带我做什么。
白逸顺毛摸:“结束了我来接你。”
“万一弄晚了……”
“那你专心一点。”
……
猜是猜到了,但是出于人设, 装还是要装一下。
白逸自觉代入了一下另一半被骗走的丈夫,在贺乘逍走后,语气陡然冷了几分:“裴哥, 是有话要单独和我说?”
方才的温声安抚像是假象,裴知意听得呆了一下:“嗯,有。”
“说吧。”
白逸的性格没有变,只是对待自己的丈夫和对待别人的态度不一样。
裴知意心头莫名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