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元夕
宁惟新抿紧了嘴,眼巴巴地看着贺乘逍。
贺乘逍围观了全程,对他选择非常理解。
研究方向这种东西,在没有出具体的成果时,他们都不会往外说,否则万一被别人抢了先,所有准备都会前功尽弃,平白给别人垫了凳子,有苦都没处说。宁惟新才从抄袭风波中出来,差点因为时间点的不明确吃大亏,对其中利弊体会更是深刻,不回答才是正确的。
他出言解围:“涉及团队隐私,这个确实不方便说。”
那人不死心,仍然追问:“那国内最近有什么热门风向吗?或者穆教授这边缺不缺投资?”
宁惟新这次回答得很快:“老师的成果我不方便说,有需要会通过A大公开招标的。”
年纪不大,口风真严。
一个答案被打太极似的推来推去,这人也有些急眼:“都说学术界有小团体,不团结,我看贺总和宁先生还挺口风一致的。”
“我们是搭档,”贺乘逍坦然应对,“WE前的抄袭让我们不得不警惕,还请您原谅。”
这人憋的脸色三变两变,但到底不愿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不能说说的话……我最近听说有个‘电子神经’的项目,不知道宁先生对此有没有什么看法?”
这是A大另一个研究团队最近在主推的项目,和穆教授他并不属于同一领域,只是在应用场景上有所重合。宁惟新不一定能说明白原理,但自己老师的发展预期他知道,触类旁通这个项目,理论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似乎生怕他再次拒绝回答,那人急着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公开的项目,可不涉及隐私了。”
贺乘逍没有特意了解,但是有所耳闻,听说那位领头的付教授也是年纪轻轻独当一面,毕业直接拿的聘书。他的项目进展快,已经有不少成果公开问世,简单谈一谈不涉及侵权。
他有意给宁惟新留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于是没有贸然帮他回绝,准备锻炼一下他的反应能力,迎上他求助的目光,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说吧。
宁惟新憋了半天:“他那个……主要运用于外接传感设备,能增强虚拟世界的互动性……”
那人听得很认真,等他说完停下,抓住疑点提问:“那他们和传统穿戴设备有什么不一样啊?传统的已经有不少投入市场使用了,他这个新东西……能分一杯羹吗?”
宁惟新脸色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有当然有,但是还是要看和自己的方向结合的是否紧密,不然投了却不能应用,不就亏了?”
“依您之见,它和我的公司可以结合吗?”
“不好意思,我对您的发展确实不太了解……”
“宁先生,你这可就没意思了。”那人花费这么多心思也没有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知道自己今天必要无功而返了,索性道,“我们小企业,说来说去也就是为了发展,您这般藏着掖着,是不是功利心太重?”
不帮忙就是功利?哪里有这样的诡辩。
这下贺乘逍也不愿说了,维护宁惟新道:“这位先生,说实话,我们乘方也只是小公司,要真有什么投资,我们能不去?实在是方向不同,不了解,隔行如隔山,我们就不误导您了。”
“我……”那人遭到反击,决定说点什么倒打一耙,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被不远处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小贺说的对啊,年轻人,你还是要多学习学习,人家小宁都说了让你直接看文献,你非要逼人家小孩嚼烂了总结给你听,这不是为难人嘛。”
“张老。”
“这不是钱老先生?您也来了?”
钱老爷子微笑点头:“是啊,听说华国出了个年轻的顶尖学者,老头我也十分好奇。”
张德兴一并道:“是啊,技术更新换代太快了,兜兜转转还得是看你们年轻人的。”
他们一露面,那人顿时噤声,唯唯诺诺地打了个哈哈,配合着糊弄过去。
这俩老头都重视宁惟新,他们小胳膊还是不要硬拗大腿。
张德兴上次见宁惟新还是赴贺乘逍的约,当时这个小孩当众让白逸下不来台,他虽然没说,心里留下的印象却并不好。
没想到他其实能力出众,只是当时展现错了方向。
“小宁啊,”他亲切地调侃,“好久不见,今天稳重不少?”
宁惟新有些紧张:“张老先生,钱老先生。”
张德兴乐呵呵地打趣:“还在给乘逍当助理?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
“助理?宁惟新居然只是个助理?”
“这要是在我们公司,我只怕得捧在手里。还得是贺总厉害,把高技术人才当助理用?”
“宁惟新不觉得委屈?看着还挺乐意的。”
“……估计是不好说吧,毕竟同门师兄弟,闹开了也挺尴尬。不过贺总真不够意思,自己人就给个助理当啊?”
……
宁惟新听见了周围人的讨论,连忙解释道:“是的,还是助理。不过学长本来是想让我去部门历练,是我自己更希望跟着学长见见世面,才选择当助理了。”
“是么?那还是乘逍不够坚定啊。小宁,你今天就跟着老头我,华国的新秀,老头我也沾沾你们年轻人的光。”
“哪里的话,您才是眼光独到,多年发展如日中天……”
张德兴接着道:“听说你们和Astray的项目被人泄露了,查出来了没有?”
贺乘逍回答道:“在溯源,但是时间短,暂时还没有出结果。”
张德兴正色道:“效率不行啊。你让白逸帮你一把,这可是正经大事,事关名誉,能赶紧摆脱污名赶紧好,避免以后在大众眼里形成刻板印象了。”
“是,我们在加紧自查了。我们的项目都放了计数器,应该很快就能锁定出错环节。”
“那就好。”张德兴点了点头,提点他,“小贺你的福气真不错,前面有小白看好你,后面又有个这么优秀的学弟助推,可要抓住机会,好好发展。”
“多谢您的指点。”
钱老爷子张望了一下四周,疑惑道:“对了,我看那个什么……热搜?说你们俩下午一起逛街?那个城西的项目是我孙子在做,你们有看上哪里,直接跟老头我说,我做主送你们。”
商场因为赶人的事情,也被网友翻出来骂了几页。当事人的身份众说纷纭、尚无定数,又因为贺宁二人疑似“隐婚”,沾了八卦的热度,讨论度居高不下。
钱老爷子估计是不愿在这个关头惹是生非,想挽回商场的形象,所以慷慨送他们点店铺,吸引乘方入驻,他们也好对外释放一些“和解信号”。
贺乘逍对钱氏本就没有什么好感。小白在他们那受伤,他去要说法,被拒之门外——如果心里没鬼,怎么会面都不露。
现在又拿利益封他们的口,自己还不得不接……
不容他内心多做挣扎,宁惟新已经惊喜地应下:“城……城西的商圈?您太客气了!”
第75章 补偿(上)
“主要是补偿。”钱老爷子态度和蔼, “那个负责人什么都没弄明白,就自作主张,我一定会让他们严查这件事。你们啊,是华国的新人, 就当我投资你们, 可千万别推辞。”
言外之意贺乘逍听懂了。
虽然做决定的是钱靳,但钱老爷子要用这个“补偿”, 换他们把责任推给那个负责人。
对方是个庞然大物, 乘方只是个“新人”, 硬碰硬只会吃亏, 不如见好就收。
平心而论, 贺乘逍不想和钱氏的利益挂钩。然而在来之前,安然向他转述了白逸的意思, 倘若钱氏给他递好处, 可以接。有宁惟新的名头在,他们短时间内不会轻举妄动,可以打个时间差赚一笔。
小白为什么不亲自交代自己?
是觉得自己悟性太低, 接不起他给予的期望么?
小白尽心竭力的为他谋划, 他……他不能让小白失望。
“多谢您的好意, 不过那位员工也是遵照规定办事, 算是恪尽职守,还请您不要过分苛责。”
这个情况下, 他们接受补偿,就是表示愿意统一口径。钱氏不缺钱, 开出来的补偿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一笔巨款,对于他们自己不过洒洒水。他们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的利益,更在乎的是名声。
所以接了才是示好。
钱老爷子笑容不改:“好……好啊……都是好孩子, 年轻有为。”
张德兴赞同地点点头:“后浪推前浪,我今年可是给A大追加投资了,又抢先你一步。”
俩老头年纪差不多,地位差不多,也就彼此之间能开点这种玩笑了,钱老爷子佯急:“我捐了一批器材呢,学术要发展,那学生教育也不能拉下,你说是不是啊,小宁?”
宁惟新突然被提到,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的反应不知道戳中俩老头哪个笑点,哈哈大笑几声。
宁惟新脸红了,低下头,目光乱飘了一瞬。
张德兴对他改观,见他还是这副初出茅庐的青涩模样,连带着聊起上次接触,也自觉为他的行为做了点合理化的美化:“我见过这么多人,小宁这么低调的还真不多见。你是没见过他之前跟在乘逍后面忙前忙后的样子,这谁能想到,居然是个国际认可的学者。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小年纪,未来可期啊。”
钱老爷子接话:“你要这么说,我可就好奇了,小宁原先是什么样?”
“和现在一样。”张德兴拊掌,“好像是把乘逍的行程弄混了吧,急得快哭了,这么单纯的孩子也不多见了。惟新啊,你以后要入咱们这个圈子呢,尽管来找我,有我老头子给你保驾护航,你就继续做一块璞玉就好!”
这是个很大的承诺,张德兴回国才一个月,就已再次坐稳圈中元老的宝座,宁惟新本人能力强,加上他的辅佐,只要不出意外,都能成为圈内新贵。
不少人震惊了。
张德兴要宁惟新做“璞玉”,还意在为他遮风挡雨,让他不必经受外界的“雕琢”,专心做自己的事业。要知道,在场大多是摸爬滚打上来的,任谁见了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踏上一条可以预见的康庄大道,都得羡慕一番。
一时不知道说宁惟新好福气,得大人物青眼;还是说张德兴借势夺人,直接把人这位天才收入麾下。
宁惟新露出个腼腆的笑:“我就是个助理呀,安排错了行程,还冒犯了夫人,本就是失职。还好学长大度……”
钱老爷子好奇地打探:“夫人?哪个夫人?”
张德兴回忆了一下:“你说的是乘逍的夫人?白逸?”
“嗯,对。”
“他们俩是夫夫,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喊小逸‘夫人’,倒是个稀罕事。”
宁惟新苦恼:“上次没认出来,就惹白先生不快了,我就想着,平日里还是得多注意点细节……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您这样大度。”
捧张德兴大度,言外之意就是贬另一个比较对象小气。
张德兴看人多少年,宁惟新瞧着单纯,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他哪里看不出这小孩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估摸着是心里真被吓到了,才会绞尽脑汁琢磨这些细枝末节。
要是换作别人,他可能觉得这人心术不正,但静下心来搞学术的赤子,往往和穆振荣那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差不多,这孩子应当是多虑了。
不过,白逸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品行端正,样貌出众,放在整个富n代圈子里也是拔尖的存在,况且他们没见过面,宁惟新没认出来也是正常,不至于因此生他的气。
张德兴心不偏不倚坐在了中间,有意化解宁惟新心里的疙瘩:“小逸这孩子我清楚,他做事稳重看大局的,惜才,哪里能因为这点事生气。惟新啊,你还真不用多想,就正常相处就行。”
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宁惟新小声轴了一句:“那喊‘夫人’也没错吧……”
“这……”
宁惟新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看着有些可怜:“我一直觉得白总家世又好,样貌又好,太让人羡慕了,可能自然而然地就想对他用敬语吧。”
钱老爷子旁观了全程,上前一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惟新啊,你就是太谦虚了,都是同辈,哪有什么套不套近乎的说法。你就跟着一样喊,犯不着互相用敬称。”
“真……真的吗?”宁惟新如释重负,“我……我其实一直担心学长难做,不过要是只是我多想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在担心什么?会让贺乘逍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