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季阅
这人进了门,在餐桌与厨房之间往返收拾。
片刻后, 孔温瑜推开浴室门,也擦着头发出来。
两人默契地进卧室, 孔温瑜事后不爱说话,也不太动弹。他躺在床的一边,对聂钧招了招手。
聂钧把卧室的门锁了,孔温瑜声音懒懒的:“关灯。”
两人一起进卧室, 又把灯关了,那才是百口莫辩。
聂钧没关:“等一下再关,外面人还没走。”
孔温瑜虽然烦躁, 也没多说什么。他耐心一反往常的充足。
聂钧走到床边, 俯身打量他。
从长眼睫到挺翘鼻尖, 再到微微发红的下巴——是在浴室里的墙壁上硌出来的。
聂钧俯身亲了亲那红润的唇:“别让厨师来了。”
孔温瑜抬起眼睫来看着他, 两人离得很近。
这种亲密的状态,只有事后才会发生。
“我的手没事,”聂钧的语气很像哄人, 沙沙的,低低的,“有别人在,不太方便。”
“刚刚你没出来,”孔温瑜伸出手,抱着他的脖子,“我用手帮你。”
说着,他松开一只手往下去,在半路被聂钧伸手捉住,拉到嘴边亲了一下。
“不用。”他分进他的指缝中,紧紧攥了一下,“睡觉吧。”
灯下背光的男人温柔极了,孔温瑜默不作声看着他。
聂钧等了一会,想要起身,反被他拉着不松手。
沉默半晌,孔温瑜说:“钧哥。”
聂钧笑了笑:“又要补偿我什么?”
孔温瑜没笑,眼神执拗且认真,带着势在必得和孤注一掷。
“没关系。”聂钧顿了顿,认真地说,“去做你想做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如聂钧所说,孔温瑜推了所有邀约,不再外出。
一周后,股东会那边有了眉目。
孔温瑜这段时间一直冷处理,任凭外头满世界找罪魁祸首,他不解释,也不出头。
到了去公司签持股份额这天,孔家保镖倾巢出动,在宽街并行,速度又慢又稳。
聂钧太谨慎了,他坐和孔温瑜坐同一辆车,把前面的司机都替换成了保镖。
就连断腿的海鸣都跟着一起出了门——他对于调度方面更加熟练。
海鸣下车换了轮椅坐,在公司外等孔温瑜结束。聂钧一条胳膊不好使,也没跟进去,反而换了两个平时表现不错的,一左一右跟着进会议室。
俩人在门边等,海鸣扫视四周,没发现可疑的人。
“犯邪了,”他拍了拍轮椅扶手,“先是夫人腿出了问题,然后老板崴脚,现在又是我骨折。几个月时间,这轮椅都成标配了。”
聂钧:“我的胳膊也断了。”
“你那是小概率。”海鸣说,“回头我请大师去看看宅院,别是清明节去墓园带回来了不干净的东西。”
聂钧笑笑没说话。
海鸣又想起来什么,抬头看他:“老板天天晚上出去你知道吗?有没有叫你跟着一起?”
聂钧顿了顿,海鸣解释:“夫人那天问我,可是我的腿断着,也没办法跟着一起去。”
聂钧动了动绑着夹板的胳膊:“我也不知道。”
“也是,你胳膊也断着。”海鸣想了想,没有头绪,“司机肯定知道,但是他应该不会说。”
聂钧:“别问了,被他知道可能会生气。”
“那还用说,肯定会生气。”海鸣叹了声气。
不过五分钟,敖卿卿踩着高跟鞋从停在路边的商务车下来。
“孔温瑜几点结束?”她上了台阶,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观赏了一遍海鸣和聂钧折胳膊断腿的惨样,“我倒是听说不太平,这么严重?”
她身后跟着俩保镖,小狼和比特一边站一个,粉色亮钻的挎包在小狼手上。
俩保镖俱都愣了愣,随后对视一眼,都从眼睛里看到了幸灾乐祸,比特更是差点笑出声。
海鸣也颇觉丢脸:“还不确定,您可以打电话约他。”
敖卿卿笑了一会儿,撩了撩头发:“电话不接,人也见不到,我找他真有事。”
“特殊时期嘛,”海鸣陪着笑脸,“都谨慎一些。”
敖卿卿点头,环视四周:“他二姑来了吗?”
“应当来了。”海鸣说,“看到她的车了。”
“那可有的等了。”敖卿卿示意海鸣起身,“让我坐会儿。”
海鸣站起来,没拿拐,脚底虚虚踩着地。
敖卿卿坐上他的轮椅玩手机。
孔温瑜出来得很晚,身后跟着秘书。
敖卿卿顿时收起手机,迎着他走过去。
“诶呀呀,这可真是大忙人啊。”她一边说着,挡住孔温瑜去路,“我给你发了一段录像,你看看。”
孔温瑜拿出手机来看,视频很短,只有三四秒,里面一个穿着黑外套,戴着黑口罩和帽子的人在街角一闪而过,帽檐下的阴影中露出来半只锋利的眼睛。
“这是那晚绑架孔令筎司机的那个人。孔令筎说是我派出去的人,还在包里发现了窃听器。”敖卿卿抱起手臂,“是你的人?”
“不是。”孔温瑜关了手机,视线掠过她,看向不远处的聂钧。
聂钧沉默着跟他对视,率先别开了视线。
“上次小狼挨打的视频我还留着,你要不要看看?”敖卿卿迎风笑了笑,“从穿着,到身高体重,就连露出来的半只手都一样的形状,还说不是你的人。”
孔温瑜刚刚的会议很顺心,因此眉目间很放松。
敖卿卿伸手叫小狼拿过包来,从里面翻出来一份协议,给他递笔:“我已经认了这事,孔令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作为补偿,签了它。”
孔温瑜看了一眼,不耐烦:“这厂里都是老旧机器。”
“孔令筎和敖永望一起联手撕我,没有新工厂怎么弄?”敖卿卿也烦躁,催他,“签了它,两年时间,我把敖永望整垮。”
“少做梦。”孔温瑜说,“换机器的钱,人工费,设计师,宣发,上展,样样都需要钱,你现在养不活。”
“你给我点人,再给我签张支票。”敖卿卿说。
孔温瑜叹了口气。
敖卿卿精致的妆容下难掩疲惫:“我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车和珠宝也卖了。已经到了这一步,要么赢,要么死。”
孔温瑜看了她几秒,拿过笔来在合同上唰唰签了字,又叫海鸣去拿支票。
海鸣腿不方便,聂钧接了,拿过去给孔温瑜。
捏着支票的手修长有力,跟大部分保镖的黝黑粗壮不同,皮肤干净,青筋明显,虎口处有一层薄茧。
孔温瑜顺着胳膊看上去,扫了他高挺的鼻梁一眼,在支票上签了字,给敖卿卿:“另一张自己填。”
敖卿卿装到包里,递给小狼。
“谢谢,不够了再跟你要。”夏天的风将她香槟色的裙子吹得像湖波,纤细的高跟抵着地面,犹如利剑,“赶紧走吧,一会儿孔令筎出来,你走不了了。”
孔温瑜看了他一眼,只说小心一点,转身匆匆离开。
回去的路上还好没有遇到突发事故,等到平安到家,大家勉强松了口气。
满明芷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孔温瑜进门打了声招呼要上楼,她说:“站住。”
孔温瑜叹了口气:“什么事?”
话里明晃晃的催促,满明芷冷笑一声:“你还知道回家。”
孔温瑜转向楼梯,有点不耐烦。
满明芷问:“这几天总是晚上出去,去干什么?”
“聚会。”孔温瑜说,“别插手我的私生活。”
满明芷看了他几秒钟,笃定道:“你又去找那个情人了。”
“我提醒过你,”她神情变得严肃,眼神锐利,盯着他,像是警告,“洁身自好,不要乱搞。隆家是独生女,也不会放任女婿在外面包养情人。”
孔温瑜也不急了,靠着栏杆摊开手。
“老实说,我的风评并不好。”他有点困,状态不太好,因此态度也很差,“他一定提前了解过,既然选择我,就说明隆家不在乎……”
“孔温瑜,”满明芷打断他:“你专门跟我对着干?”
孔温瑜顿了顿,呼吸两次,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如果觉得我还小,就不要着急给我订什么婚。如果觉得我长大了,就不要插手我的事。作为你唯一的儿子,我建议你选后者。”
“好硬气。”海鸣坐着轮椅守在门外,小声跟聂钧感叹,“独生子就是硬气。”
聂钧挂着一条胳膊,站在阴影下不像个保镖,像个拍电影的明星。
海鸣坐着望他,这角度更显得高,唉了一声道:“腿真长啊兄弟。”
聂钧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你怎么了,”海鸣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不对劲,“看起来有点紧张。”
聂钧说不紧张,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动的时候,心跳不由自主漏了拍。
海鸣伸长脖子去看屏幕,啧了一声:“赶紧去吧,祝你好运。”
聂钧推门进去,大厅里空无一人,也不见满明芷的身影。
他上二楼,按密码进书房,又按指纹进密室。
密室里没开灯,幽暗的环境,若有似无的呼吸声。孔温瑜坐在唯一的小窗下,在投射进来的天光里按灭烟头。
聂钧站着不动,在黑暗中的轮廓挺拔而清晰。
孔温瑜对这种态度不满,起身走到他面前,打量着他:“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