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毛球球o
“手术非常成功。”护士举着吊瓶,冲他说,“很快就会醒。”
“谢谢。”捕捉到床上中年男人因呼吸起伏的心口,宋秋辞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放松了下来。
困意也跟着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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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血止痛膏,三七片……我看着买了啊。”
市医院急诊区药房,一大早就排上了队。
几道佝偻疲倦的身影间,立着个端正挺拔的身影。
沈晴野一身黑色长风衣,单手插着兜,右手拎着张颇有早八人风骨的狂草药方,耳畔扣着只蓝牙耳机。
“请假?”男人的声音微扬,“沈蓓蓓同学,我怎么跟你班主任说,半夜在院子里练双节棍不幸与双节棍发生缠斗,战况激烈,难舍难分?”
几秒后,沈晴野抬手摘了蓝牙耳机,避开了一声穿透灵魂的尖叫。
“你得给我发红包,我多少年没来医院了。”沈晴野音调懒散,拨开人群往外走,“你为什么不喝我泡的跌打损伤蜈蚣蝎子蜘蛛风味药酒,你不是很爱喝那种什么都往里塞的奶茶吗?”
沈晴野适时地摘了蓝牙耳机,又避开了一声怒吼。
平静的目光扫过药方的等候区,沈晴野的脚步顿了下。
清晨的阳光照进落地窗,柔软圆朦的光影间,男生用手背撑着脸,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俩老太太提着骨科片子交流病情的声音丝毫没影响到他,他的薄唇紧抿着,唇角微微下压着,唇色淡得像濯雨的樱。
他看上去应该在童话般的温房里睡着,而不是在这医院的一角听世人疾苦。
宋秋辞挨着药房的椅子打了个盹,醒来盯着大理石地面怔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
下午请假吧,不去实习了。
答应了《铃兰夜语》的读者们今晚要更新呢。
更新比上班重要。
他从口袋里摸出老年人专用手机,给沈晴野编辑短信——
[沈总监,学校里有点事,下午请个假。]
当啷。
旁边人的手机响了。
宋秋辞:“?”
沈晴野:“。”
宋秋辞歪着头:“?”
“……太客气了,领导。”宋秋辞眼皮跳了跳,“回个消息就行,怎么还当面批假呢?”
一夜没睡,男生的眼睑下方有层薄薄的淡青,平日里剔透的眼睛微红,耸眉搭眼地看人,左脸颊上还有个撑脸睡觉留下来的红印。
宋秋辞垂下眼帘,避开了那道逡巡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于是他顺理成章地看见,沈晴野手中拿着的跌打损伤膏。
“你怎么了?”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你搬门把腰闪了吗?”
盘古开天辟地,沈晴野逆天而行。
终于弄伤了吧。
“不至于。”沈晴野轻描淡写言之凿凿,“虽然我爸没同意过我倒拔垂杨柳,但区区搬个门……”
沈晴野:“门?”
沈晴野:“???”
沈晴野眯了下狭长的眼尾,眸光玩味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渐渐勾起笑。
宋秋辞:“?”
眼睫下意识地颤了颤,那一瞬间,他仿佛在沈晴野眼中看见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沉沉地朝他压来。
“仙翁。”沈晴野意味深长,“喜欢我给你造的宗门大门吗?”
宋秋辞:“……”
卧槽。
宋秋辞捂住了沈晴野的嘴巴。
第19章 宋氏剑法第13式
19
平生21年来学过的所有脏话排成方阵,从宋秋辞的脑袋里呼啸而过。
后背一阵凉意,理智炸成了烟花,心跳蹦成了鼓点。
最终脑海里只剩下硕大的三个字——
“暴、露、了。”
掌心覆盖着的,是沈晴野那张擅长见血封喉的嘴,指腹边,是对方因为没忍住笑,变得不那么平稳的呼吸。
他是瞄准镜里既定的猎物,躲着准星红点来回地跑,最后被一击命中,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只能伸胳膊蹬腿儿地等着猎人来捡。
手腕被体温稍高的手心扣住,抵抗失败。
沈晴野抓着他的手腕,将正试图把“捂嘴”变成“害命”的手从自己嘴边摘了下来。
“是你。”沈晴野掷地有声,“仙翁老师。”
“宋少侠,宋。”他低声嗤道,“我早该想到。”
手腕还被扣留着没放,宋秋辞的耳尖一热,那点红像是溶于水,一点点弥散在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上。
本就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因为这点血色,更是灵动秾艳了起来。
“别叫这个!”宋秋辞脚尖乱踢,寻找能钻的地缝。
当初取名只想着仙风道骨,逼格拉满,也没想到有人要在大庭广众下喊啊。
“那叫你什么,立秋?”沈晴野问,“我不介意你叫我QY总监。”
宋秋辞:“……”
至死放不下你那领导身份是吧。
他怀疑沈晴野这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尴尬。
“你……”他张口想解释一二,胃里突然一阵绞痛,眼前一黑,脑袋刺痛,耳边人声渐远,耳鸣的电流声里依稀传来沈清野的声音——
“你这id,是紧箍咒吗?我再给你念念。”
“?宋秋辞?宋秋辞?”
脸颊被一只手轻拍了拍,四肢绵软提不上力气,眼前冒着金黑的色块。
第几次了?
宋秋辞晕乎乎地想。
就这样,像无骨派大星一样软趴趴地栽倒进对方怀里。
装着药品的塑料袋窸窣作响,诊疗单的纸页哗啦啦地翻动,宋秋辞的腰后被一只手有力地抄起,双脚悬空。
眼帘艰难地掀了条缝,灯光下,沈晴野的劲悍精瘦的下颌线条利落流畅。
“怎么回事?”一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急诊科的医生。
“心理科在哪?”沈晴野的声音有些急促,不像平日里那样冷然,“好像是被我气的。”
“心理科在7……”
“我是……低血……糖。”患者垂死挣扎,自己做出了诊断。
“我看也是。”值班医生用极不信任的目光剜了眼沈晴野,瞥见枕在高大男人肩边那张眉头微蹙的脸时稍愣了下,“跟我来这边。”
宋秋辞陪个诊把自己陪进了急诊室。
他靠坐在临时分给他的病床上,略显苍白的手背上扎着吊针,贴着块医用胶带。
“好漂亮的血管,真好扎。”扎针的护士两眼放光,“打完这瓶葡萄糖就好了,以后记得及时吃早餐。”
“谢……啊呜。”宋秋辞刚张嘴要说话,被沈晴野塞了个棒棒糖。
动作快得像偷袭,他只看到了点残影。
“宋氏剑法第十三式,出其不意。”沈晴野屈起食指,弹了下糖棍,“你自创的伟大剑法。”
宋秋辞:“……”
剑法这么用是会变成贱法的!
“沈总监。”他由衷地发问。
“嗯呐。”沈晴野刚剥了个糖,扔进自己嘴里,“仙翁有事?”
仙翁有事了。
宋秋辞差点把糖棍嚼了。
“你在原作者面前引用原作者的句子,你回想起来不尴尬吗?”他问。
于是他听见很轻的一声笑,沈晴野桀骜微冷的眉眼间像冰雪消融,那双眼眸盯着人时,不透光的黑沉里,忽然多了星夜的萤火。
“宋秋辞。”沈晴野的声音慵懒,却不似平日里冷淡散漫,“人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热爱尴尬。”
宋秋辞:“……”
低沉磁性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像编钟被击扣,于他的心殿回声。
热爱——
我随手写下的文字吗?
那些随手播撒出去的种子,在无人看顾的荒芜里肆意生长,本应于沉寂中生,再于沉寂中死,怎料有朝一日,也有人采撷珍藏。
时钟指向8点,宋秋辞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