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层深海鳕鱼堡
陈淮愣了下,缓慢地抬起头。
江停时靠在门边,应该是刚洗完澡,还未来得及吹干的黑发随意垂落在额头,向下滴着水。
他看见一滴冰冷的水珠落在了男人的脸上,顺着脖颈滑进衣服里。
漆黑的眼直勾勾地盯上他,压迫感如有实质地压上来,像在看某个误闯领地的待宰羔羊。
“嗯,”低沉的声音缓慢地响起,每个音调都似乎砸在他心上,“我知道。”
话不是对他说的——陈淮这才发现,男人的右耳带着耳机,应该是在和某个人打电话。
陈淮想回避,但面前的人只懒散地靠在一边,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所以他很有眼色地没有说话,乖乖地端着茶具站在原地,将眼睛微微垂下,看起来像是在盯着地面发呆。
江停时似乎还在看他,又或许早已转向别处。
那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尽管陈淮不敢看江停时的脸,可他依然敏锐地察觉到男人开始散发出一种不悦的气息。
他开始不耐烦了。
陈淮想。
“不方便。”
许久未开口的江停时蓦地沉声打断那边的喋喋不休。
那边应该是在询问原因,等了一会儿,陈淮没听见男人的回答,只感觉落在身上的视线忽然变得强烈起来。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
江停时静静地垂下眼,耳钉泛着很冷感的光,眼底的情绪晦涩难明。
不知是被什么逗笑,男人看着他,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家里已经有客人了,”陈淮听见他对电话那头说,“没空再招待另一位。”
托盘上的瓷杯被拿起,在宽大的掌心中显得格外小,江停时握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刚才紧皱的眉不知何时舒展了。
他的目光依旧冷淡而平静地落在陈淮的身上,慢悠悠地重复对面的话。
“什么客人?”
唇边是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江停时回答道:“——您希望的那种客人。”
下一秒,没等那边回答,男人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陈淮不太清楚江停时具体在说什么事,但他能听出来男人口中这个客人应该就是自己,而听起来他今晚似乎还有别的人要招待。
“这个是安神茶,”陈淮小心翼翼地将托盘递到江停时面前,“时间不早了,大哥早点休息。”
男人的视线若有似无地从他身上扫过,陈淮有些紧张,生怕他会问出为何是他来送,更怕他看透自己那点登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但幸好,江停时并没有机会问,也可能根本没打算问。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刚才招待他的那个男人走了过来,看了眼陈淮,似乎有事要和江停时说。
陈淮很识相地想走,江停时却冲男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直接说。
“林小姐在外面,说是江总邀请她来,说了您不在,可还吵着要进来。”
江停时面无表情,冷声道:“是老头子邀请的,不是我,我今晚有事,安排人把她送回去。”
佣人有些为难:“可是——”
“你是为我办事,”江停时冷淡的视线落回他的身上,声音不重,“还是为江恒办事?”
“……当然是为您。”
男人瞬间惊吓似地低了头,没再多说,很快应声离开了。
江停时没接过陈淮手里的东西,而没有他的允许,陈淮也不敢将茶具直接放进他的房间,只好有些窘迫地站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有些在意佣人口中说的林小姐,可陈淮自然没资格问,而且依稀能听出来,江恒似乎很中意这位林小姐。
或许今晚是因为有他在,江停时才如此不便,腾不出空来招待那位江小姐,甚至要违背江恒的意思。
就算自己再想,也不能给对方添任何的麻烦。
陈淮低下头,“大哥,今晚给你添麻烦了,我订了酒店,不然我还是回去住,在这里应该不太方便……”
“怎么,”头顶处传来一道毫无波澜的声音,男人很快打断他,陈淮又听到了熟悉的讽刺语气,“这么着急回去,”
“要回去陪女朋友?”
陈淮愣了下,有些搞不懂为何江停时会突然扯到这个上面来。
他怎么会有女朋友?
江停时要是知道他的心思,恐怕会被吓死吧。
“什么?”陈淮不知道江停时怎么突然对自己有了这种误解,“我——”
“行了。”
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感兴趣,江停时很快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表情或许是因为如此多的烦心事而更加差了,单手扶在门上,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陈淮的距离。
“你出了事老头子又要找我麻烦,”江停时不容违抗道,“回房间去,别烦我。”
“……”
陈淮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沉默地点了点头,刚要开口,面前的门已经砰地一声关上了。
茶香气很快飘出来,陈淮垂下眼,在原地站了几秒,转身离开。
第8章 打架
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又太令人不可置信,陈淮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一直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累了的缘故,今晚虽然睡得不沉,可竟然难得的没有做那个诡异的梦,陈淮终于不用再满身冷汗地惊醒。
第二天陈淮下楼的时候,被人告知江停时已经离开了,没留给他什么话,于是陈淮很自觉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离开时,陈淮想和江停时发个信息,告知他自己已经走了,顺便道个谢,可点开他的号码时,陈淮才猛然想起,这个号码本就是他偷看来的,江停时根本没有告诉过自己他的联系方式。
尽管两人偶尔会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可出了江宅,他们连号码都没互通过,完全像是两个陌生人。
况且就算说了,对江停时来说恐怕也只是骚扰。
陈淮叹了口气,最后只和面熟的佣人说了一声,让他帮自己转告江停时。
佣人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礼貌性地冲他告了别:“您路上小心。”
这梦般的一晚至此宣告结束。
陈淮和周墨他们再次汇合,王涛看见他有些尴尬,却又抹不下面子来,只好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你回来了。”
两人是舍友,虽然平时没多亲近,但表面功夫总要做足,更何况陈淮并没心思和他计较,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嗯,昨晚休息的好吗?”
陈淮总是这样好脾气的性子,就算是王涛昨天差点对他大打出手,也始终笑盈盈的,从不会摆脸色给别人看。
王涛有些愧疚,路上陈淮开车,倒显得贴心了许多,不仅主动看导航指路,还时不时地问陈淮要不要喝水。
看出来周墨忍了很久,他一向爱八卦,等到了景点,终于有些忍不住,跑到陈淮身边小声询问:“昨天那人是谁啊?我去,开库里南啊,你哪儿认识的这么有钱的人?”
陈淮抿了抿唇,垂下眼,当然不能说实话,只模棱两可地回答:“一个认识的亲戚,平常很少见,也不熟。”
“哦,这样啊,”周墨倒是没怀疑,“不过我看他挺不好惹的样子,当时杯子摔下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差点把王涛那小子脑袋都砸开花。”
没等陈淮回答,他又压低声音和陈淮吐槽:“不过那也是他活该,谁让他嘴那么欠,对自己女朋友还那样说话,真不是个东西。”
陈淮不太想提昨天的事,只笑了笑,没回答,很快将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去。
在长夷市的行程只有几天,后面没再出现过像上次一样的事,几个人倒也玩得开心,之前那点矛盾很快被抛之脑后。
等陈淮回南临时,江恒已经回来了。
陈淮刚回家,就被母亲叫着去和江恒打声招呼。
茶室萦绕着一股很淡的香气,雾从翻滚的水中慢慢飘上来,江恒坐在茶桌旁,凌厉的气质丝毫未减,招呼陈淮坐到他对面去:“回来了?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陈淮垂着头,低声回答,“谢谢您关心,您这次出行还顺利吗?”
江恒递来一杯茶,陈淮双手接过,捧在手里,热度一点点传过来,冰冷的指尖逐渐回温。
“就那样,”江恒漫不经心地回答,看起来心情并不算好,“儿子不让人省心,出去也消停不了。”
“……”
陈淮的动作顿了顿,他第一反应是江寻易又惹了江恒不高兴,可就算是,他也没那个立场去劝慰。
可江恒不是会和他说私事的人,毕竟父子三人才是一家,江恒纵横商业场这么多年,早练得不动声色,不会随意将这些抱怨话说给陈淮这个外人听。
果然,江恒并没等待他的回答,苍老而极具威严的声音传来,明明语气平静温和,却总有种质问的感觉。
“我听说你去了长夷?”
陈淮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是。”
“你大哥就在住在那儿,”江恒的话让人听不出情绪来,“怎么不联系他,让他招待你们。”
陈淮能感觉到江恒凌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点探究的意味。
江恒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江停时告诉了他前几天的事?
他始终垂着眼,没有和江恒对视,停顿片刻,才神色冷静地答道:“大哥平时工作忙,我们只是过去玩几天,想着不让大哥费心,就没有提前联系。”
江恒坐在对面,闻言并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才突然笑了一声:“那太可惜了,最近那小子不知道在忙什么,下次再让他腾出空来好好招待你。”
“大哥的事比较重要,”陈淮很聪明地没有接他的话茬,“我随时都方便。”
江恒盯着对面默不作声的男生,面上仍旧是温和的笑容。
陈淮耐心细致,进退有度,能把家里脾气最差的江寻易都哄得妥帖,就连跟了江恒几十年的管家都夸赞过他懂事,足以见宋清念这个儿子教得好。
有事的时候他总能站出来用最合适的方法解决,没事的时候又会像一片毫无存在感的影子,不知藏匿到何处去。
江恒喜欢这样的聪明人,可又防备这样喜怒哀乐都不会出现在脸上的人。
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自然也永远都猜不到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来。
江恒沉默片刻,很快将眼里短暂的情绪收回:“小易最近放假了,他不喜欢我给他请的老师,只能辛苦你多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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