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狌狌
第17章
陶西右的出生,是场预谋出了意外。
他的妈妈张意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跟画报上的明星似的,但是运气很不好地出生在偏远的农村,她没见过妈妈,听村里的人说她妈妈生完她就跟着有钱人跑了。
有钱人、大城市、美好的生活,这些字眼从小刻在张意的脑海里,有钱就可以摆脱现实的苦难,在大城市她可以重获新生。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十七岁那年村里第二波单身汉到家里提亲,打算用两头牛娶她回家时,张意逃跑了。
张意算不得聪明,但因为长得实在漂亮,其实跑出来后没有吃多少苦,她辗转多个工作岗位,当过洗碗工、服务员、销售,哪怕犯了错,也总是有人因为她的外表而格外的网开一面。
吃到了外貌的红利,两年过去张意已经有了十来万的存款,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数目,但是现在却实实在在地被她握在手中。
直到那一刻,她才真正地感觉到命运也已经由自己来掌控。
不可能一辈子打工的,张意开始思考。
她的好朋友孟姐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同样是贫困家庭出身,孟姐还长得没她漂亮,但胜在情商高,二十几岁钓到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大老板,现在已经开豪车住豪宅,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
两人最初相遇时是在一家餐馆当洗碗工,后来再次见面,孟姐已经穿金戴银,光鲜亮丽得让人睁不开眼。
“张意,你长得漂亮,可是女人就像花朵,盛开的时期就那么几年,你得抓紧这个时间,让自己挣够余生吃穿不愁的钱。”孟姐伸出涂着鲜红色镶着钻的指甲的手,摸了摸张意的脸,鼓励地说。
张意闻到孟姐指尖的香水味——倾慕之心,温柔的鸢尾香,甜而性感,像是也浸透了她的骨头。
她也要像孟姐一样。
知识改变命运、奋斗改写人生……这些鸡汤太缥缈、耗费的时间精力成本太高,张意不信,她要走捷径。
孟姐托关系把她弄进一家五星级酒店做前台,想要跨越阶级,第一步是要走到能接触到那个阶层的地方去。
张意做了小半年,接触过两个老板,对方都很喜欢她,出手也阔绰,但就是不愿意公开关系,或者给她一个名份,最后都不了了之。
二十岁,张意无意间听同事们说起曾经有人通过偷垃圾桶里的避孕套,用里头的精 ye让自己怀孕,随后找上门去成功获得巨额补偿的例子。
她几天睡不着,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点子,她最近刚好接触到一个富二代,有过两次关系,对方非常有钱但是是个花花公子,时常带不同的女孩来酒店,但就是避孕措施做得很好。
看来只能是偷了。
当然,第一时间能够接触到房间的人是客房保洁,张意给了一大沓钱,成功换到了富二代用过的避孕套。
存款大部分都用来做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个半月后,张意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杠,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三个月一过张意就辞职安心养胎,直到瓜熟蒂落。
小小的婴儿裹在包被里,皱皱巴巴的小脸和她很像。
张意给儿子取名卜西右,卜是富二代的姓,西右,纯粹是因为办出生证的时候她因为头晕分不清东西南北走错了两次路所以有感而发。
她对这个儿子没什么感情,孩子在她眼中就是一捆捆鲜红的钞票。
卜西右长到一岁,张意带着孩子找上了门,她已然想好了结局,一,卜西右给卜家养,她得到巨额补偿费,二,卜西右还是给她养,卜家每年给抚养费。
无论哪一种结果,她都是大赚,此后的生活必将是顺风顺水。
卜家人看到人先表示很惊讶,随后第一件事是做亲子鉴定。而出乎张意预料的是,鉴定结果显示卜西右不是卜家的血脉。
张意抱着卜西右闹了两个月,她觉得是卜家做了手脚,不想认孩子。直到富二代实在受不了,亲自和她去了医院,在她眼皮子底下又做了一次鉴定。
不是,怎么会不是呢?张意彻底慌了。
这件事唯一知道内幕的就是当年的那个保洁,可是对方已经辞职不知去向,张意怎么都找不到了,她不敢再深查,怕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22岁,抱着个一岁小孩,张意觉得天都塌了。
冷静下来之后,她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机会,当然前提是得丢掉包袱。
她把卜西右丢在公园,自己跑了,可是很快就有人报了警,警察带着卜西右找上门,告诫道如果她不好好抚养小孩,按遗弃罪可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
张意怕了,她不可能坐牢,绝对不要。
于是她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她每个月给钱将卜西右放在邻居家让邻居帮忙带,自己则继续出门上班。
孟姐又给她介绍了一个老板,有钱,只是年纪快五十,大腹便便淡眉小眼,很是油腻。优点是出手大方,且不介意张意有一个儿子。
卜西右四岁以前和张意跟着这个老板是过了几年好日子的,也住了别墅,家里有保姆,只可惜他那时候太小了,没什么记忆。
张意那几年迷失在贵太太的角色里,忘了最初的目的,疯狂地挥霍,看见什么都想买。她总觉得自己正年轻美貌,起码能在这个老板身边待到三十岁,要存钱过两年也不急。
然后她因为花钱如流水,被老板的正房太太注意到,便勒令老板和她断掉。
四岁的卜西右和张意被赶出别墅,那天太阳毒辣,小小的他什么都不懂,对着门一直哭喊“爸爸——爸爸——”
那不是他爸爸,所以不可能对他们心软。门再也没有打开,张意只得到二十万的分手费,那些奢侈品她什么都没能带走。
一场美梦骤然破碎,张意把气都撒到卜西右身上,她打他,掐他,骂他野种、拖油瓶。
但到底在身边养了4年,就算是一条狗,也已经习惯了,而且卜西右很怕她丢掉他,紧紧抓着她的裤腿不松手,张意最后还是把他带在了身边。
之后,卜西右也慢慢长大,开始有了记忆,他记得张意跟过很多男人,他也叫过很多人“爸爸”,有一些很有钱,张意确实从他们身上捞到了不少,都存起来了。
如果张意能够一直初心不改,或许日子也不会像后来那样难过。
卜西右十岁那年,张意刚跟上一任老板分了手,身上有着三百多万的存款。
但命运弄人,在她31岁这年,遇见了爱情。
对方叫刘阳,在大城市打了很多年的工。他长得帅,幽默风趣,又体贴入微,两人相识于一家酒吧,是一见钟情。
卜西右那时觉得,爱情真是个非常奇妙的东西啊,它能让人做出和曾经截然相反的选择,甚至能改变一个人原本的样貌。
刘阳是个货车司机,经常不在家里,而张意年纪上去了,也开始变得不自信,她花了很多钱去做整容,结果越整越奇怪。
过了最开始的浓情蜜意,刘阳也逐渐变得不耐烦,他讨厌卜西右这个拖油瓶,又不是自己的种,整天在眼皮底下晃。也讨厌张意那张充满科技感的脸,亲嘴都要小心翼翼的不能碰到她新做的翘鼻。
好在张意有钱啊,他经常问张意要钱,要五千给八千,简直不要太爽。
而张意没有安全感,变得患得患失,他深知男人的劣根性,非常害怕刘阳出轨,便开始黏着刘阳,要跟着一起去跑车。
至于卜西右,她偶尔丢点零钱在家里,有时想不起就算了。
卜西右过得很艰难,没有钱,家里也没有吃的,饱一顿饿一顿。还常常被人欺负,他每次都会猛力还击,然后带着一身伤坐在门口等,不知道张意和刘阳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生活看似平稳,却岌岌可危,突然一个浪打来就给打翻了。
张意跟着刘阳被一起跑车的同行骗去了传 销,最后两人是跑了,但所有存款被骗个一干二净。
钱没了,爱啊情啊,也跟着没有了。
刘阳开始动手,打张意,也打卜西右,打得他们鼻青脸肿,卜西右劝不敢还手,只能劝张意离开刘阳,却被一巴掌掀翻在地。
“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小拖油瓶,我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要走你自己走好了。”
张意觉得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失去刘阳。
她开始学做小吃,做起了小摊贩,她运气好,做得好吃,又挣了点钱。
终于在陶西右十三岁这一年,刘阳和张意决定一起到更大的城市发展,三口人便坐上了开往宁津市的高铁。
宁津市才是卜西右命运改变的开端。
在此之前的十三年里,他住过别墅、也住过天花板发霉的出租屋,但无论他跟着张意当下过的是有钱的生活还是贫困的日子,他都被骂“野种”。
别墅里的佣人们私底下骂、张意的相好的光着臂膀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他骂、班上同学骂、回家路上邻居骂……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是却要承受这些无端的恶意,没有人在意他考了多少分、帮了同学什么忙、承包了家里的所有家务……不会有人夸他,也从没有人爱他。
他甚至连个倾诉的地方都没有,告诉张意,张意只会笑着跟他说,“是呀,毕竟连我都不知道你爸爸是谁。”
卜西右不喜欢张意对他笑,她一笑,要么就是要讽刺他,要么就是想打他,就算心情好不打他,但是那个笑容的眼底也是藏着嫌恶的。
妈妈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小时候卜西右不懂,很久之后他才明白了,因为他不是相爱的结晶,张意并不期待他这个孩子,当初想要的只是他的出生所带来的巨大利益。
也或许张意自己从小没被妈妈爱过,长大以后也不懂得如何爱人。
所以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是站在他这边的,他一个人对抗着数不清的坏人,不断地摔倒又爬起来迎难而上。卜西右明明走着大众都在走的路,却是无比孤独的。
所以,他当初才会上了张文良的当,被那些施舍的饭菜打动,被一时兴起的为他出头受伤的事而动容不已。
*
窗外云海翻涌,舱内却很是静谧,陶西右半躺在真皮座椅里,缓缓地和一旁的裴鹤京说起曾经,他没说得很具体,大多数艰苦都一两句带过。
他平时其实把这些往事藏得很深,但今天到底是心里软软的,忍不住就是想说出来。
他有种很安全的感觉,因为心里明白裴鹤京不图他什么,也不会拿这些往事来中伤他,更不会将这些事宣扬出去,是最好的树洞。
而裴鹤京从头到尾都半垂着眼静静地坐着,和陶西右没有眼神交流,甚至只给对方一个侧脸。
但陶西右知道他在听,甚至觉得这样的状态是最好的,如果两人对视,他反而会没有勇气讲下去。
“所以张文良这孙子,我真是恶心死了!”陶西右说到这里气鼓鼓地咬着牙,“亏我之前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
这时候裴鹤京才缓缓抬眼,他用下巴示意陶西右喝点水润润嗓子,毕竟喉咙之前伤着了。
陶西右这时才觉得也确实口干,忙坐直了拿起依云猛灌,他喝水声音很大,咕咚咕咚的,像个小水壶。
裴鹤京看着他上下活动的小喉结,思绪远了一些,今天陶西右自己说了他童年的故事概况,比之前小高调查的略微详细些。
但在墓地时,裴鹤京听见过这个故事里的很多细节。
同学的耻笑针对、冰箱里馊到发霉的剩饭、巷子里追着他骂的酒鬼、还有时常饿到嘴里发苦的傍晚……
“你很了不起。”裴鹤京开口说。
陶西右闻言立马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说往事时的那一点点难过飞到九霄云外,反而开始得意起来,“是吧?但其实小时候我受欺负,我也会报复回去的,时间久了之后没什么人打我,他们只敢在背后蛐蛐我!跟你说我打架很厉害……”
“我是说,”裴鹤京勾了下嘴角,淡淡地打断他,“你没有成为和张文良一样的人,已经很了不起。念了大学,现在有自己的事业。”
陶西右原本的吹牛计划猛地停顿,他静静地、缓缓地瞪大了眼睛,裴鹤京居然在夸他,这可是大冰块裴鹤京啊……
裴鹤京觉得如今的陶西右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苍天,陶西右揉了揉眼睛,手指上揉出一点水痕,他低声惊叹,“哇塞,你在发光耶!”
裴鹤京露出一个疑问的眼神,陶西右又不好意思地笑着摇头,“没,没什么。”
“张文良违法犯纪的事没有少干。”裴鹤京也调了座椅半躺下,闭上了眼睛,“他会去该去的地方,出气了就行了,别老回头想。”
陶西右咬着大拇指指甲,缓缓地看向裴鹤京。
对方闭着眼,眼神里的那股子冷淡便消失了,整个人显得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倒多了几分宁静,陶西右视线从对方脸往下移动。
裴鹤京的手指松松蜷着搭在身侧,指尖泛着健康的淡粉,腕骨凸起的弧度里窝着一抹淡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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