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狌狌
裴鹤京站到了摄影师这边,也跟着看向那温馨的一家人。
“好!非常好!”摄影师调整着镜头,“再来几张,大家笑得开心点!”
全家福很快就拍完了,摄影师又单独给陶家每个人都拍了单人照。
“诶,这位先生要不要也一起拍一张?”摄影师是个年轻人,皮肤黑黝黝的,笑起来眼睛眯得只剩下一缝儿,他早发现身旁这位大帅哥不同寻常的视线,颇有眼色地建议,“碰见就是缘嘛,留个纪念!”
这提议一出,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一瞬。
裴鹤京显然没料到这个邀请,微愣了一瞬,随即看了陶西右一眼,对方正侧着脑袋盯着小喜,完全没有要看过来的意思,便说:“不用了,我……”
“哎呀!”陶家旺立马笑道:“拍拍拍,今天聚在一起是天意嘛,小右,你和鹤京拍一张!”
裴鹤京是客人,哪有让客人难堪尴尬的道理?陶家旺猛推一下陶西右肩膀,“快快快!”
陶西右不明显地“嘶”了一声,站到了前面,其他人都退开,腾出了位置。
“……站那么远干嘛,过来啊。”他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小声嘟囔。
裴鹤京几乎是立刻迈步,动作快得带起一丝风。他走到陶西右身边,肩并肩站着,中间隔着一点礼貌的距离。
摄影师反应极快,立刻举起相机:“哎对对对……来,靠近点,再靠近点!两个帅哥别害羞嘛,来手搭肩膀上……对!就这样!好嘞!”
陶西右能感觉到裴鹤京温热的掌心轻轻落在了自己肩头,他没躲开,只是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在摄影师“看镜头!笑一笑!”的指令下,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瞟向身边人完美的侧脸轮廓。
裴鹤京的笑容则是由内而外的、清浅的,目光专注地落在镜头方向。
咔嚓——
快门声记录了这一刻。
拍完照,裴鹤京的手自然地从陶西右肩上滑落,却并未完全离开,而是顺势向下,极其自然地、试探性地捏了下陶西右垂在身侧的手。
陶西右立刻呲牙,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低声警告:“手规矩点!”
裴鹤京低低地“嗯”了一声,微凉的手离开,接着便走过去同其他人礼貌道别,说是公司有事先走。
刚才两人的互动大伙儿都看在眼里,陶家旺客套地挽留一番,又冲陶西右说:“去送送客人。”
明明才一脸正经地摸自己的手,这就突然要走,陶西右嘴角抽了一下,少爷别是那么小气吧?
把人送到门口,裴鹤京就让陶西右止步,他立在寒风里,衣摆微动,“回去吧,外头冷。”
陶西右便真的停住了,裴鹤京又深深看他一瞬,转身离开。
目送那抹高大的身影坐进车里离去,陶西右还站在门口没动。
“舍不得就跟着去嘛。”
陶家旺在背后突然出声,吓了陶西右一跳。
“老登,你今天搞什么飞机啊?”陶西右“啧”了一声,“你别跟我说你也屈服于资本了!”
“你也太不相信自己老爸了吧,我是那种人?”陶家旺假意瞪了陶西右一眼,随即又叹了口气,“他其实之前就找过我。”
在陶西右震惊的瞳孔中,陶家旺缓缓说起那时,“我也吓一跳,以为你偷跑回来的事惹得他发怒,要来兴师问罪。”
但并不是,裴鹤京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跟陶家旺见面,态度也足够诚恳。
陶家旺回忆着,声音低沉下去,“他来到厂里,没带助理,就一个人。穿得挺正式,但没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开口还叫我‘叔叔’。”
陶西右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坐下后,他也没绕弯子。”陶家旺看着儿子紧张的样子,语气放得更缓了些,“他说起了很多关于裴家的事,我这把岁数,也见过风浪,但我还是惊讶于裴家这等错综复杂的纠葛,说一句吃人不吐骨头也不为过。”
“他也不过27岁。”陶家旺感慨道:“他已经做到常人所能做到的极致,也是真的在乎你,才会在自身安全都难以保障的情况下,将你毫发无伤的送出来。”
陶西右静静听着,心里阵阵地难受,他从来没想过,裴鹤京会将自己家里的事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告知给陶家旺。
“他来找我,说这些……”陶家旺揽着陶西右的肩膀,苦口婆心,“是为了让我安心,他不是对感情不忠的人。”
“他跟我承诺,再也不会做任何伤你心的事,只要你愿意回头,他可以离开裴家。”
“他疯了?!”陶西右猛地拔高了音量,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节泛白。
裴家是什么地方?掌控着坤元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意味着什么?在宁津市随便拉一个生意上小有成就的人都无比清楚。多少人挤破了头就为了能进去成为一个普通员工,而它的主人,却说可以放弃。
“我看他心里想得很清楚。”陶家旺说:“富家多出纨绔,也出情种。”
也正因如此,陶家旺才对裴鹤京态度转变了许多,他眼中原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裴少爷,其实也比自己儿子大不上几岁。
“你是我的儿子,你当初的失魂落魄,和这次回来后的心不在焉,即使隐藏得再好都瞒不过我。感情的事,冷暖自知,你好好思考,我们都会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说完,陶家旺拍了拍他的胳膊,转身回了屋,留下陶西右一个人站在门口。
手里还残留着刚才被裴鹤京捏过的触感,微凉,却又带着一种烫人的温度,一路烧到了心底。
“操……”陶西右低声骂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第69章
十二月十号,停歇了个把星期的雪,又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裴家主宅自从少了裴宁德、裴宁志两家人,又送走了郑伯,便愈发显得冷清。
新管家尚睢,是裴鹤京早年就安插在裴家的自己人,曾经与张玉一同照料过裴瑄。他三十几岁,年轻、细心又富有干劲,接替郑伯后依然将偌大的裴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裴瑄坐在轮椅上,由尚睢缓缓推着出来。先前那场变故的打击太大,他身体骤然虚弱下去,各种旧疾新病便纠缠上来,一度不得不住院治疗,最近才略有好转,得以回家静养。
裴鹤京静静坐在客厅里,目光沉静地投向窗外那片纷扬不息的白雪。
裴瑄停在裴鹤京身旁,尚睢便静悄悄退了下去,将偌大的空间留给爷孙两人。
“今天生日,有什么想要的?”裴瑄率先出声,尽管刻意沉声,也难掩虚弱。
裴鹤京没有动,淡声道:“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爷爷。”
裴瑄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窗外的雪落在枯枝上,簌簌作响,倒比室内的沉默更添几分生气。他沉默片刻,说:“我不同意,鹤京,你现在还年轻,根本不懂……”
“我不是在征求您的同意。”裴鹤京罕见地出声打断,语调平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没有人能够阻拦我。”
“你!”裴瑄瞪眼,眉毛高高地竖起,想呵斥几句却又被噎住。
是了,现在还有什么能够阻止裴鹤京呢?他是裴家这一代里最优秀的领头人,现在谁不对他心服口服。
“裴家从未出过这样的事。”裴瑄语气缓了一些,带着沉重的忧虑,“你们在一起,以后呢,裴家呢?坤元呢?你不要一个自己的后代,谁来扛起这些责任?”
裴鹤京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裴瑄有些苍白的脸上,眼睛里此刻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近乎冷漠,“有一点二叔三叔想得没错,这封建的继承制度本就荒唐可笑,如果当初您与时俱进,我爸他们几兄弟的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
“今天索性也给您透个底。”裴鹤京双手手指交叉着放在小腹上,是一个谈判的姿势,“裴家以后由我做主,那么我会废掉许多冗杂的、不必要的规矩和习惯。以及……”
“陶西右,我要定了。我不会有自己的后代,多旁支里有许多优秀的小孩,我会着重培养几个,以后最出色优秀的那个可以从我肩上接过重担。”
“胡闹!”裴瑄再也忍不住,大喝道:“你可以和他在一起,这个我不干涉了,但你必须有自己的后代!”
“爷爷。”裴鹤京话锋陡然一转,锐利如冰锥,“当年我爸出事之后,您查了那么久,就算真的没有查到证据,您的心里当真没有过一丝怀疑吗?”
苍老的面皮微微抽动,裴瑄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沉默着。
裴鹤京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他最不愿回想的深处,“如果您一直不放弃,再查个几年,想必也能摸到些东西吧。”
“您是心慌害怕了吗?所以躲避那些自己其他儿子是凶手的可能性,不愿意再查了。毕竟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为了家族利益,将损失降到最低,哪怕是自己一个人捂住那些痛心和怀疑,以牺牲真相和公义为代价。”
“胡说!”裴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虚张声势,枯瘦的手猛地拍向轮椅扶手,发出“啪”的一声。
“在您的心里,裴家的荣耀、坤元的盛大是大于家人的。”裴鹤京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如刀,“我爸已经死了,您密不透风地保护着我,又抬了二叔三叔的地位,以为这样就能维持稳定的局面?事实证明,您失败了,人心永远不会满足,凶手也绝不会停下脚步。”
他微微倾身,目光锁定裴瑄因激动而剧烈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而冷酷地钉下最后的审判:“您在乎的这些,我并不是非要不可,所以,我是可以丢下裴家的。爷爷,您从小教我做生意讲究打蛇打七寸,可您现在已经没有筹码和我斗了。”
裴瑄胸膛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他耗尽心血雕琢出的“完美继承人”,一股寒意却顺着脊椎悄然爬升。或许,他从未真正看清过这张冷峻面孔下蛰伏的深渊。
他想起阿郑当初的那句话——“鹤京少爷,您长大了,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
那些秘密裴瑄是打算带到坟墓里去的。
当初裴宁成出事,他不是没有往其他两个儿子身上去猜想过,也查了很久,确实没有任何证据,他只能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的。
直至裴鹤京中毒,那根刺终于深埋心底。
他匆匆将少年送出国,希冀着距离与时间能将凶险隔绝。
他以为待裴鹤京长成参天巨木时旁人自会敬畏;他以为只要将二房三房的地位捧得够高,物欲填平了野心的沟壑,那“继承人”的虚名便不足为争。
可他终究老了,时光的砂砾从指缝漏走,连同那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力量。
再后来裴鹤京回国,接二连三出事,他想查想控制时,才惊觉时代已经变了。
是裴鹤京查清了一切,是裴鹤京自己拯救了自己,裴瑄做的只是当多年前的那块巨石砸到眉心时,只能痛苦地正视一切。
裴鹤京从小就不是在温馨的环境里成长的孩子,父母去世后裴瑄带着他也是严厉至极要求颇高,后来将他送出国,更是断了爷孙俩加深感情的机会。
裴鹤京和他其实是不亲的,那层血缘关系牵得住他们,却并不牢固。
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无力将裴瑄裹挟,因为他清楚,裴鹤京说得出,也做得到。
“爷爷,休息吧。”
裴鹤京叫来尚睢,推走了呼吸极不顺畅,嘴唇也发青的裴瑄。
雪还在下,空荡荡的客厅又只剩下裴鹤京一个人。他起身来到窗前,将一支烟咬在唇间,微微歪着头点燃。
他平时不抽烟,此刻只是需要一点辛辣的刺激,来压住心头翻涌的涩意。
方才那番话,是试探。
他曾抱着一丝微渺的期望,期望裴瑄即使固执守旧,至少也曾是个深爱儿子的父亲。可惜,裴瑄的反应,终究只印证了他是个合格的“家族掌门人”。
裴鹤京觉得心脏有些难受,说不清原因。
烟雾缭绕着向上盘旋,模糊了雪景。
突然,窗户从外被人敲了两下,发出“咚咚”的响声。
裴鹤京猛然侧眸,看见陶西右站在屋外,头顶上戴着个黑色的毛线帽,上头落了不少雪花,他鼻尖冻得通红,咧开嘴笑着。
“哟,裴少,大生日的搁这儿玩上忧郁了?搞非主流啊?”
第70章
裴鹤京几乎是瞬间掐灭了指尖的烟,动作快得带起一丝火星。他几步跨到窗前,修长的手指有些急切地摸索着窗锁的开关,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他用力一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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