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hiloso
盲杖看不见,仍是伸出手抓着喻姗的脸把她嘴上的胶带粘了回去。
喻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德莱顿重新撕开胶带,说道:“你现在知道韩泽是冲你来的了,我不问你把他想要的东西放在哪了,我只问它究竟是什么?”
喻姗嘴巴生疼,眼看他要一言不合再把胶带贴回去,识相地叫道:“我说!我告诉你!是一块从街边小贩手里买到的邪神石碑。
“那小贩自称是迦南人的后代,认为石碑雕刻的是巴力神的化身,我本来没当回事,只想买个旅游纪念品,结果当天晚上却梦见了一只长得像青蛙的丑猫。
“我从来没见过、也想象不出世上还能有那么丑的猫,因此它一出现,说自己是神,我就信了。它问我要不要与它合作——它给予我力量,我向它献上祭品。我心想,为什么不呢?”
这块石碑就是韩泽处心积虑渴望得到的特殊道具。
能够和神明沟通的事物应该很难得。
李维先通过海妖马杰尔,从里世界和死亡女神搭上线,这才可以随时随地用超市买来的黑蜡烛“上达天听”,否则要是换个人来,女神理都不会理。
德莱顿眼下一心四用:和喻姗对话,听李维与列车长交谈,接收整合现实中安全局给出的情报,还要提防临时队友盲杖、及隐藏在暗处的韩泽。
他缓慢地问道:“你和邪神做了交易,为什么不去面对你真正的敌人?你每年给你同父异母的弟弟转钱,就从没想过送你的父亲进监狱,帮助喻莲脱离糟糕的生活环境?”
“……”
喻姗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防备且冷漠。
半晌,她说道:“送他进监狱?我恨不得杀了他。然而神像做不到,它掌管生育和自然,一切伤害皆出于爱——有目的的爱也是爱。而我对那男人连一丝爱都挤不出来。”
德莱顿指出:“你可以自己动手,你刚杀了一个人。”
喻姗张了张嘴。
正在这时,火车车轮与铁轨摩擦,“嘎吱”一声,慢慢停了。
又到站了。
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至少得有八十岁的亚洲老头裹着厚重的羽绒服站在站台上,列车停稳后,他一步三晃地扶着车门把手往上爬。
盲杖对神啊鬼啊之类的信息不感兴趣。
几个同车厢的乘客议论到了老人,他无聊地旁听着,心中琢磨这老头得亏没被分配到另一辆情侣车,不然真是晚节不保……然后忽地听到德莱顿命令说:“你去阻止他上车。”
“为什么?”
盲杖纳闷地问,“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手下。”
“你不想死,就去阻止他上车。”德莱顿加重语气说,“他是韩泽的父亲韩志勋。十分钟前,我接到安全局的汇报,韩志勋伪装成阿兹海默症,在自己身上绑了二十公斤的高能炸药,医院的安保和警方无能为力,所以我让他们将他放进里世界。”
盲杖:“???”
他跳了起来,怀中的导盲犬也跟着吠叫:“你十分钟前就知道这件事了,还能坐在这里和我们聊天?”
德莱顿镇定地说:“危机可能发生在任何时刻,而我已经做出最合适的应对了。”
盲杖无言以对,只觉得指挥官的工作确实不是人干的。他用家乡语骂了句脏话,放下狗,拎起手杖,往老人所在的车厢跑去。
如今喻姗的面前只剩下德莱顿了。
她说:“这是韩泽的调虎离山之计。他猜到你为了降低损失,一定不会让自杀式袭击的韩志勋留在现实世界,但你在里世界的帮手有限,没了李维和盲杖,你要如何应对他?”
德莱顿不急不慌地说:“你的下一句话肯定是让我帮你解开手脚上的绑带。”
喻姗被他噎了一下:“我是为你着想。”
德莱顿带着公式化的微笑点头:“不劳费心。”
喻姗恨得牙痒痒。
然而德莱顿看上去真的不紧张,甚至可以说目中无人地和她聊起了韩泽:“韩泽的父亲韩志勋是联邦的军人,老来得子,他始终认为是自己忙于工作,对儿子疏于管教,导致韩泽成为了杀手。当年韩泽在东南亚地区活跃时,中情局怀疑韩志勋替韩泽打了掩护,但是没能找到证据。”
喻姗不想理他,却又实在好奇:“那他是真得了老年痴呆,还是装病?”
“一半一半吧。”德莱顿回答,“他若是完全清醒,可能会采取更理智的手段。”
列车外的站台上,盲杖堵着车门不让韩志勋上车,却也不敢靠得太近。
忽略身上的炸弹的话,韩志勋看着就像个普通的患病小老头,不断向车厢中探头探脑,满怀希冀地问:
“我的孩子呢?请问你认识他吗?他说让我在这等他,可是他人呢?”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盲杖听得有点心软,说道:“韩泽只是在利用你,他根本……”
话未说完,韩志勋毫无征兆地从怀里抽出一把水果刀,往他身上捅去!
盲杖疏于防范,没听见风声,等到犬吠后再反应也晚了,被刀子戳了通透!
他捂住伤口,踉跄着跌倒在火车门边。韩志勋老当益壮,眨眼间跨过他往车内蹿。
离谱!
盲杖浑身发抖,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气的。他带着满身血爬起来,追在韩志勋身后,要趁列车没开动把他赶下车。
途中他拉了几个列车员,难得气急败坏地吼道:“他都这样了,你们不管?!”
列车员于是也跟着追。
车厢里变得一团乱,喻姗不信任德莱顿的武力值,担心火烧到自己身上,急得不行:
“你就算把我放开,我也跑不出里世界……”
“姐姐。”
喻莲的声音突然响起。
喻姗僵住了。
她想回头,又不敢回头。喻莲温柔地说:“姐姐,好久不见。”
喻姗一想到喻莲也被困在里世界、或是某个更残酷的可能,就克制不住地牙齿打颤。她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喻莲失笑:“我是列车长,我不在这,还能在哪里?”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喻姗在剧烈的震动中站起身——她这才发现自己手腕和脚腕上的胶带不知何时被喻莲解开了:“怎么回事?!”
“不用担心。”喻莲说,“别人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吧。”
**
一个小小的猫咪雕像掉在了德莱顿的手边。
它果然如喻姗所说,丑得令人印象深刻。
喻莲是随手扔出来的,意思很明确:
你们谁爱抢抢去吧,别打扰我们姐弟聊天。
德莱顿不确定李维是怎么和喻莲谈拢的——他和李维连着通讯,但只听到李维回答说“从来没有”,然后安全局就汇报说韩志勋跑了。
紧接着,盲杖去追携带炸药的韩志勋,喻莲出现将喻姗带走,扔下了众人想要的邪神雕像,李维仍然不见踪影。
德莱顿伸手去够雕像。
一个前几分钟来到过道对面的乘客倏然掏出手枪,指着他说:“把它抛过来。”
是韩泽!
他终于出现了!
兜兜转转,先是喻姗为了躲避联邦调查局进入里世界,随后韩泽得到消息,和列车长做了交易,混上车寻找喻姗的踪迹;
与此同时,他钓出和他有仇的盲杖,在上车前设法让盲杖的导盲犬感染了狂犬病毒,让盲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混淆视听、阻碍安全局追兵;
盲杖杀了几个无辜者;得了病的狗将病毒传染给了喻姗;
韩泽的父亲韩志勋常年被软禁在H市的医院,这回通过特殊渠道搞到了炸药,以自杀式袭击的方式脱离联邦的掌控,并来到鸳鸯号列车和现实交错的固定站点,上车帮助韩泽。
德莱顿捋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举起双手问韩泽:“你和列车长做了什么交易,让他放你留在车上?”
“我找警方和记者将他父亲干过的事公之于众,法院撤销了对他生前故意杀人的判决。”韩泽说,“这么明显的事情,安全局查不到?”
“因为调查的重点不在这上面。”
“确实。”韩泽冷笑一声,“有利可图的事才值得深究——把那雕像给我。”
德莱顿不理会他的威胁,继续问:“列车长不知道你的目标是喻姗?”
“就算他一开始不知道,后来也知道了。”韩泽说,“他精明着呢,只是不想管而已。喻姗是他唯一的亲人,却把他扔在狼窝里,自己跑到外面过上了逍遥快活的日子。他能不恨她吗?换成是谁都会心生恨意。”
德莱顿不置可否:“喻莲杀了他的父亲,进了监狱?他是怎么死的?”
“吸毒过量。”韩泽轻声说,“他死得很惨,而你,威廉·德莱顿,你若是不配合我,我保证你会死得比喻莲凄惨一万倍。”
德莱顿笑出了声。他放下手,好整以暇地问:“你以为我是如何当上安全局的副部长的?我难道没有做过惨死的心理准备?”
“不要再拖延时间了!”韩泽不愿大动干戈,但实在等不下去了,他扣下扳机,“把雕像给我!”
“砰!”
危急时刻,有人扑了过来,将韩泽按倒在地。
子弹打偏,擦过来者的肩膀。
此前始终从容不迫的德莱顿面色微变:“李维?!”
李维没有回答他的余裕,和韩泽扭打在一起。
德莱顿见状,拿起雕像往另一个车厢跑,免得给他们添乱。他边快步前进,边对耳机说道:
“埃里克?!你不应该是在我这边吗?”
李维去说服喻莲时,埃里克就解放了,本该作为后备战力待在附近的。
“不好意思,我分身乏术!我才应李维的要求过来帮盲杖!”
埃里克喊道,“韩志勋上车了,要是炸药爆炸,所有人都会死!”
该死,盲杖居然对付不了一个83岁但带着20kg炸药的老头!
虽然这组合本身就很离奇!
而列车已经重新启动了,德莱顿往目前空无一人的车头走,要故技重施去拉制动阀。
每一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问题是,似乎没人考虑到李维打不过韩泽的问题……大家都对他抱有充足的信心,却没想过韩泽好歹是当年的亚洲第一呢!
又一次被韩泽摔在地上时,李维已经有些恼火了。
韩泽更烦,按着他的脑袋说:“你简直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