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荔枝冰酿
“叮咚。”回信来了。
“做得很好,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所以你到底是谁?”左屹这条信息如同一颗渺小的砂砾投进大海,再无音讯。
左屹连夜搬离公寓,随便找了间酒店过渡。
第二天他向张教练申请了训练基地的宿舍,恰好和陈渔分配到一间做了室友。
左屹几乎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一心扑在训练上。
一段时间下来,左屹成天绷着一张脸笑也不笑,话也懒得跟人讲,特立独行。
唯独被人问起手腕上别致的星星手链时,他才会像个活生生的人一样告诉别人说:“这是我男朋友亲手做的。”
就连教练都说他整个人失了活力,像一台游泳机器不知疲累,成绩却没有水花。
陈渔回到宿舍,看见左屹大夏天蒙着被子睡觉也不怕热,走过去拍了拍左屹被遮住的脑袋对他说道:“这是你哥第八天来了,你真的不出去见见?”
几乎每天陈渔都会和左屹说一次祁言在训练馆外面等,他不是在睡觉便是在训练,听到了也毫无反应。
此时正值酷暑,人在室外待久了受不了,陈渔见左屹又不回应,他掀开被子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俩怎么了,你如果真的不想见,我出去帮你把他打发走。”
左屹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刺眼的光照,他不耐烦地说:“随你便,别烦我。”然后又将被子盖了回去。
陈渔见他这个样子,摇了摇头,将宿舍内的空调温度调低了两度才出门。
不知道陈渔用了什么方法,左屹只知道祁言真的没再来过。
只有在寂静的夜晚,左屹才会躲在被子里反反复复翻看和祁言山顶露营时拍的照片,有时一看就是一整夜。
时间一晃而过,从分手到现在过去两个多月,他也是从那时退了月亮湾三剑客的三人小群,不管丁文笑怎么问他都没回复过一句。
丁文笑锲而不舍地和他分享着自己和祁言的事。
比如祁言某天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在家里烧了三天三夜,是她找人破门叫救护车才救回一条命。
又比如,祁言瘦了一大圈。
再比如,祁言明天的航班飞美国。
第76章 机场一夜
“左屹, 你的手机响很久了。”陈渔拉开宿舍里的窗帘,阳光直照到左屹的脸庞。
左屹闭着眼眯了眯,勉强露出一丝缝不耐烦地朝陈渔问了句:“你干什么?”
陈渔将他的手机扔到被子上道:“我说你的手机一直有电话打进来, 要不接一下?”
左屹这才后知后觉地拿起铃声不断的电话接起。
“什么事。”
他的声音沙哑到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如以往的少年气, 反而多了沧桑感。
丁文笑断定他是刚睡醒,气急道:“左屹,我不管你到底发什么病非要闹成这样, 祁言的飞机还有一个小时起飞,我们都在机场送机,你爱来不爱吧!”
她说完便气愤地挂了电话。
左屹的困意彻底清醒, 他盯着手机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祁言的航班是下午一点二十起飞。
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 每晚熄灯后他都闷在被子里看着照片熬过漫长的黑夜,白天又透支体能待在训练馆里, 刚刚实在撑不住了勉强眯了半个小时。
明明在刚才的梦里和已经祁言过完了一辈子, 怎么会才过去半个小时?
左屹苦笑着想。
将近十二点钟, 他慢悠悠地下了床洗漱,路过陈渔的床榻时,听到他小声问道:“教练下午要找你聊聊锦标赛的事儿,你现在要出去?”
左屹随意地揉了揉陈渔的头发,扯出一抹笑对他说:“帮我请个假,回来我再去找张教练聊。”
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出了门,站在路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见他大热天的又是帽子又是口罩的, 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问道:“小伙子打扮成这样是要去哪?”
左屹单手靠在车窗上枕着脑袋,微微眯眼回答道:“国际机场。”
出租车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驰骋,左屹盯着手机上的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他默默在心里祈求着车再开慢些,不要到得太早。
最好,等他起飞了再到。
天不遂人愿,一向堵车的京西今天却通畅无阻。
不到四十分钟便到了机场。
应该顺利登机了吧,左屹在心里头盘算,他走进机场的步子仿佛踏在云端之上,每一步都体会不到真实感。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知道自己不是来送机的。
他在航班显示大屏上找到了祁言的那班飞机,显示正在登机中。
机场来来往往都是步履匆忙的旅客,只有左屹一人在大屏下呆呆地站了十分钟,直到大屏上他在意的那班航班停止登机。
左屹这才找了个能看到飞机起飞的角落坐下。
距离航班起飞还有十分钟,左屹手心开始疯狂发汗,他控制不住地开始心慌手抖,身旁的过路人以为他是低血糖发作,友好地递给他一块巧克力。
“帅哥,低血糖吃点巧克力就好了,别硬抗啊。”
左屹谁都不想搭理,却又无法拒绝陌生人的善意,他抬眼看向说话声音软绵绵的女生,接过巧克力后道了声谢,便沉浸回自己的思绪中。
“刚刚那个是左屹吧?”女生问身边同伴。
“左屹?是和梁一传过绯闻的那个?”同伴问。
“对对对,我看就是他,真人比照片还要帅啊,好想跟他要张合影啊!”女生道。
“他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咱们还是别去打扰人家了,不然你就站这我给你俩拍一张错位的合影?”同伴举起手机,示意女生摆pose。
“好呀好呀!”
左屹浑然没发现这一切,他关心的只有飞机顺利起飞的时间。
就在时间即将要跳转到13:20分时,短信提示声突然响起。
他点开。
“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这条短信不用看署名,左屹也心知肚明这条短信是谁发的。
这是祁言给他的最后的关心。
正巧,巨大的飞机轰鸣声震耳,左屹的视线从手机短信上移开回头看过去,一班飞机正离开跑道地面冲向天际。
“言哥,起落平安。”左屹低喃。
直到飞机彻底从视线中消失,左屹才意识到自己的口罩早已湿透了。
他只有在确认祁言真的离开后才敢大胆地卸下伪装。
左屹摘掉了口罩和帽子,他抬起手臂往这张俊秀的脸上胡乱地抹,怎奈泪水却越抹越多,怎么都擦不完。
嘲哳的机场里,一名男孩坐在地上不顾周围投射的好奇眼光,捂着脸放声大哭。
这道哭声听得人心疼,好些过路人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一想这里是机场,哭成这样无非逃不过两个字。
分别。
人们想到这点便作罢,于是没有一人上前安抚。
左屹哭得久了,劲儿也散了。
他窝在这片角落里一动不动,没有困意也不离开。
机场地勤人员来问了好几次需不需要帮助,左屹都是行尸走肉般机械地摇摇头。
拒绝多了也就无人在意了。
晚上陈渔看左屹还没回宿舍,便打来电话询问,左屹不想和任何人沟通,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太由着自己的性子撒野,万一是张教练要他打的接了至少证明自己没在外头惹事儿。
“陈……”左屹开口想说话,结果发现自己的嗓子只能不连贯地发出一些短音。
陈渔那头似乎意识到他不能说话,便问:“嗓子哑了?”
左屹嗯了一声。
陈渔又问:“今晚还回宿舍吗?”
“不。”
“有个事儿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说……”
“今天康辰在队里到处跟人说你失恋了,这事传到张教练那了。”
“康……辰……”
“不过你别担心,张教练那边没说什么,他等你回来去找他聊锦标赛的事,你别忘了。”
“嗯。”
左屹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他一遍又一遍在脑子里回忆他和康辰的接触。
康辰这个人人品本身就差,从校队开始就跟自己不对付。
他曾经不仅帮郭敬敬出头嘲讽他,在游泳成绩上自己也永远压了他一头,数来数去,最讨厌自己的人也只有他了。
凭康辰结交的那群狐朋狗友,想搞张太空卡不是难事,且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性取向,猜到自己和祁言的真实关系也并不难。
和祁言分手的事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他是怎么如此笃定地和队友宣扬自己失恋的……
原本散散落落的线索忽然拼凑成了一条证据链,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康辰。
左屹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他恨不得立马回队里找到康辰将他生剥了。
康辰!康辰!康辰!!
左屹在心里反反复复念他的名字,将这颗充满恨意的种子深深埋在心里生根发芽。
他在机场一直坐到了次日天微微亮,一直到祁言登上的航班在大屏上显示安全到达波士顿洛根国际机场,左屹才拖着麻透了的双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