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沃
可他明明本该是那样的……那样的……
庞大的静寂笼罩下来。
一时间,没人开口。
虽然他们的脑海中现在仍然一片空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强烈的揪痛却在胸腔深处蔓延,令他们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以,”闻雅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视线紧紧锁定在云碧蓝的身上,“接下来呢?我们要怎么做才能——”
才能将他们所丢失的找回来。
“你已经有线索了,是不是?”苏成凝视着她,忽然开口。
云碧蓝:“当然。”
“哦对了,差点忘了。”说着,她径直向着大巴的末尾走去,众人的视线追逐着她的背影,看她走到了最后一排,一弯腰——揪了一个被红线死死缠住的人出来——所有人都不由一惊。
什么?
他们上车之后都坐在公交车的前端,愣是没想到,云碧蓝居然还藏了个人在最后一排。
对方被云碧蓝向前一丢,灰头土脸地踉跄几步,他停下脚步,冲着愕然望着自己的几人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微笑:“哈哈哈,哈哈,真是好久不见……”
“……费加洛?”
祁潜缓缓地眯起双眼,道,“我们找了你很久。”
在梦魇消亡后,黑市上开始有副本中的灵异物品流通,他和他手下的人追查这条线索追了很久,很快将嫌疑锁定在了费加洛这个黑心情报商身上。
可没想到的是,对方却在这个节骨眼上销声匿迹了,哪怕他们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他的半点线索,本来还以为是这家伙听到风吹草动跑路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这家伙到我的地盘偷东西。”云碧蓝居高临下,道,“被我逮到了。”
几人:“……”
“冤枉啊,”费加洛连忙辩解,“您这话说得,我以为那只是一个无主的副本,这怎么能叫偷呢,这分明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云碧蓝一脚踹到了膝窝。
“闭嘴。”
整个人再次向前一个踉跄,剩下的半句话被生生噎回了嗓子眼里。
费加洛愁眉苦脸地闭了嘴。
“虽然这家伙手脚不干净,”云碧蓝抬起眼,看向众人,“但知道的东西倒是不少。”
“总之,长话短说。”
她望着车内众人,
“如果我们的现实真的被某种力量修改了的话——那么,有一个地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受到影响的——如果我们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或者说,找回被我们弄丢的东西……它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公交车在阴冷的、能将人吞噬的荒原上行驶,车窗外,是无尽的黑暗,和漫无边际的沉静死亡。
不知道过去多久……
它地停了下来。
“嗤——”
老旧的车门缓缓打开。
众人向下望去。
一栋诡异的建筑物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里是……”几人都是一怔。
微微歪斜的屋顶,漆皮斑驳的墙壁,紧闭的陈旧大门,以及上方模糊的标牌:
裱画店。
望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云碧蓝的眼底不禁掠过一丝怀念。
真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她又回到了这里。
上次来的时候,那连绵不绝的阴雨还尚未停歇,她现在都还记得,在自己被迫推开大门时,那裹挟着森冷雨点的阴冷狂风,它们落在皮肤上,带来冷至刻骨的感觉。
然后——
滋滋。
像是信号不良的老旧点时间一样,脑海中,忽然毫无来由地闪过陌生的片段,它们混乱、残缺、短暂,如同火光一样从眼前掠过,但又在转瞬间被黑暗吞噬。
“呃——”
云碧蓝抬手按住额头。
滋滋!
陈旧褪色的片段在眼前闪过。
阴冷的风雨中,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低着头,看不真切面容。
手腕上,传来了滚烫的温度——那是和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温度,是和雨水完全相反的灼热,几乎带来了令人无法忘记,印象鲜明的痛楚。
耳边,传来一道遥远而含笑的声音:
“——■■■■■。”
“喂——喂!”
呼呼风声中,友人担忧的话语灌入耳中,将云碧蓝从那一瞬间的恍惚中拉扯了出来,她缓缓抬起头,对上陈默担心的眼神,“怎么了?你没事吧?”
“……”
云碧蓝摇摇头,“没事。”
她抬起眼,看向面前的画廊,道,
“走,我们进去吧。”
这一次,天空中没有了夺人性命的无情大雨。
于是,这一次的推门也变得不再有难度。
画廊里还是和记忆中相同的格局,光线昏暗,墙壁两侧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油画,有的画框是浓郁如鲜血般的殷红,有的则是近乎于深棕的犹如干涸血迹般的暗红。
这里的空气中有一种陈旧的、似乎在这里沉淀了几百上千年、未来也将永远留存下去的味道。
冰冷,遥远,深重,古老。
“好了,我说的地方就是这里,既然你们都已经到了,那不如——”
费加洛说着,就想往后退。
可是,还没走出两步,就只见云碧蓝手指一收,血红色的线如同有生命般收紧——曾经的它能绑住异化程度最深、力量最强的雨果,这一次,想绑个费加洛简直是轻松轻松。
“走?”云碧蓝冷笑一声,“你想都不要想。”
费加洛:“……”
雨果抬起头,望着墙壁上一张张的油画。
哪怕早已做好了再面对这一切的准备,但这一刻,他仍是不由得恍惚一瞬。
就是在这个副本中,他的小队全军覆没。
只有他一人幸存。
而当他再一次如获新生般站在了这条走廊上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断续的机械声音——梦魇给了他一份新的合约。
里面有着复活朋友的希望。
以及……
行刑人的身份。
“……”哪怕这一切已经过去,但是,在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时,陈旧的伤口仍然不由得隐隐作痛,像是在提醒着他自己双手上沾染的鲜血,以及这一路走来所付出的代价。
雨果深吸一口气,准备调转目光,可是,下一秒,他的目光轻轻从地面上划过时,一个片段在眼前忽然闪回一瞬。
他看到自己奄奄一息,闭目躺在地面上,不省人事,源源不断的鲜血从身体中淌出,一旁的血泊中倒着一张被血浸染的油画,四周是渊渟岳峙般的黑暗深渊。
一道人影挡在他的面前,很单薄的背影,但却如生生画出一道鸿沟。
死亡伴他而行,半点无法僭越。
不过眨眼间,画面便消失了。
雨果怔怔望着那片平静光洁,没有血污的地面,久久无法回神。
“你也看到了,对么?”
雨果抬起眼,正对上云碧蓝望来的双眼。
他的喉结动了动:“那是……”
“我不知道,”云碧蓝盯着他,她摇了摇头,再一次重复道,“——我不知道。”
明明理智和逻辑告诉她,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无论如何搜索枯肠,都无法找到那段画面的前后左右连接的事件,也找不到任何的佐证。
可是,心脏不规律的狂跳,和不知名冲动的在胸腔深处的汹涌蓬勃,却在叙说着完全相反的事实。
它发生过。
它存在过。
“走吧,我们需要继续往里面走。”
如果真的像费加洛所说,这里作为现实和非现实交界的地方,是唯一不会受到外界干扰、永远独立存在的空间,那么,只要他们在这里继续走下去,那个他们求索已久、但却茫然不知何处的答案迟早会浮现出来。
雨果深深看了云碧蓝一眼,缓缓迈步跟了上去。
走廊深不见底,大小不一的油画挂在两侧,高高低低,数不胜数。
空洞的脚步声在耳边回响,声音一个叠着一个,彼此重复,像是坠入了永远没有尽头的时空之中,过于重复的、不会结束的前进,令身处其中的人开始丧失对时间和空间的认知。
苏成向前走去,由于他自己现在的身体变成了纸,每走一步,他就听会听到自己行动时所发出的“嚓嚓”声。
一步。
“嚓嚓。”
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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