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然 第7章

作者:孤君 标签: 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所有的一切,什么下药什么拍照什么哑巴妈妈全部都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之前生活的记忆全部涌到脑海,我瞪大眼睛抬头看看住了17年的卧室,看着墙壁上最喜欢的球星海报,看着桌子上乱七八糟还没收好的书本笔记,甚至是垂在椅背上的那只臭袜子,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熟悉,我确定,这是我生活了17年的家,那个穆然,真的只是一个噩梦!瞬间我扁着嘴扑到我妈怀里嚎啕大哭。

  “怎么了怎么了!”我爸手里握着两个水煮蛋冲了进来,一见我那哭的满脸鼻涕眼泪的样都懵了。

  “然然你别吓妈啊出什么事了!”我妈把我从她怀里拉了出来,拿手擦着我的眼泪,满脸的着急。

  我看着眼前被我吓得不轻的父母,他们的眼里都是浓浓的担心,所有的情绪都因为我的动作神情而被牵动,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我更重要。我突然又回想起梦里作为孤儿孤立无依的自己,想到失去我妈时的感觉,心里一痛,眼泪又更加猛烈地涌出来。

  幸好一切只是个梦,幸好我醒来了。

  我狠狠地抹掉泪水,不好意思地吞了吞口水,小声解释一句:“我做噩梦了…”

  屋子里安静了一秒,随后一个爆栗砸在我头上,耳边响起我爸的大嗓门:“混蛋小子你多大了!你以为你还在吃奶呢?!”我抱着头,其实也不觉得痛,主要是我爸那一嗓子吼得我有点晕。

  “爸我说你能小声点吼吗?我都快被你吼成脑震荡了!”

  “找打是吧!”我爸手里还握着俩鸡蛋,伸手想够我。

  我四处乱蹿狼狈地躲着我爸,我妈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们爷俩,“行了别闹了,上课该迟到了。然然快换了衣服出来吃饭。”边说着边把我爸拉了出去。

  看着老爸老妈的背影,我在原地楞了一秒,然后猛地扑回床上欢快地打了滚。觉得自己太幼稚又赶忙坐了起来,几秒后又忍不住傻笑起来。

  怎么会… 那么幸福…

  整个人都像是被蒸成一个蓬松柔软的面包,到处都是温暖甜香的味道。

  吃了早餐,在听到楼下易天叫我的声音后,我换了鞋拽过书包往门外跑。

  “路上小心点!鸡蛋装书包里了中午记得吃!。”背后传来我妈的叮嘱,我应了声,把书包甩到肩上,急匆匆地下楼。

  刚刚到楼下,就听到易天不耐的声音:“每天都要我等你!你起早点会死是不是!” 眼前的少年皱紧眉头,脸上的神情不耐烦躁,但是人却长得极英俊。对上他的视线,想到在梦里面那种求而不得的痛苦和绝望,一瞬间竟然觉得心悸。说来也奇怪…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我看着易天皱眉想了半天,确定自己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后,大大地松了口气。

  易天看我发起呆来,也不理我,只把拿在手上的练习册扔了过来。我手忙脚乱地接住还来不及问他就淡淡地甩了句话过来:“老班下午要检查。”

  “所以?”我茫然地看着他。

  “所以今天早上你必须要把它做完。”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害我都差点顺势低头作个揖再答声嗻。

  “为什么你的作业要我做?!”我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因为一直都是你在做。”

  “凭什么?!!”我追问,易天干脆不理我,直接转身走人。我几步跟上,到他旁边继续不依不挠地问:“凭什么凭什么?!”易天停下脚步,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把我那双限量版的球鞋还来。”我一愣,随即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踮着脚费力地勾住他肩膀特别纯真地说:“不就是个作业嘛,咱两之间谁跟谁啊。”易天朝我翻了个大白眼,甩开我继续往前走。

  看着前面男生挺拔的背影,咬牙切齿地甩过去几个眼刀,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明白为什么我会做那种梦了… 因为这混蛋平时对我的压榨和迫害,我把对他的不满用一种怨妇般的求而不得的形式表现了出来,怪不得我说梦里那种心痛感怎么那么真实呢,原来在现实生活中是有基础的…

  拜易天所赐一个早上我都趴在桌子上拼命补满他那新得可以塞回书店重卖的练习册,幸好这家伙还有良心,在我中午饭都顾不上吃的时候把我妈给我煮的鸡蛋拿出来帮我剥了壳。把鸡蛋假想成易天狠狠咬下去的时候用力过猛磕到了下嘴唇,易天在旁边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我差点忍不住把鸡蛋捏碎糊他一脸…

  最后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老班的检查,放学回家的路上我揉着快抽筋的手指,易天则在旁边打着哈欠抱怨自己没睡饱,气得我简直想当场行凶碎尸。

  到了家门口,和易天告别后才上了几层楼,心里就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我猛地转身跑下楼。

  “易天!”我朝前面那个还没走远的背影喊。

  易天停下脚步,转头挑眉疑问地看着我。

  “我们明天还能见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问,只是突然之间很害怕,我想确定什么,但是又不敢或者不知道该确定什么。

  易天没有回答我,只是丢过来一个“这家伙又犯蠢了”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后转身离开。

  身前有下班回家手上还提着几袋菜的阿姨笑着跟我打招呼,前面大树下几个老头子优哉游哉地下着棋,几个小男生甩着手里的红领巾追打着从我面前跑了过去。远处的天空一片火红,太阳恹恹地垂在天边。一切都那么美好真实。我呼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上楼回家。

  推开家门,扑鼻而来的就是一阵饭香。餐桌上放着几盘热腾腾的菜,老爸坐在旁边看着体育新闻上今天评选的NBA十佳球,偶尔伸筷子夹两颗油炸的花生米。

  “然然回来了。去洗个手,马上开饭。”我妈端着汤从厨房出来,见到我立刻露出个高兴的笑容。我应了声,然后放下书包,洗了手坐到我老爸身边,刚夹起一颗花生米就被我爸一筷子打掉。

  “你妈还没上桌呢,不许动筷子。”

  “那你还动了呢。”我不服,瞪他。

  “我是你爸。”我爸朝我挤眉弄眼得瑟地一笑,一边还又夹了一筷子菜吃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妈就走了过来白了我爸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欺负自己儿子,你也不害臊。”我爸顿时红了脸,却又不敢驳我妈的话,只好垂着头悄悄瞪我。我在一边憋笑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筷子。

  晚上吃完饭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我妈给我和我爸削了个苹果,然后两口子守着广告等电视剧。过了一会儿,悲情的片头曲放完,眼睛都哭肿的女主角坐在河岸边喃喃自语:“我总归是要回去的。我不可能一辈子都逃避,我不能呆在这里。”

  我爸开始批判女主角的软弱,我妈则同情的帮着女主角说好话:她太命苦了,孤苦伶仃地长大,连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

  我靠在沙发上看他们讨论电视剧情,心中一片温暖安静。但大概是气氛太温馨我全身心都放松下来的关系,渐渐地我觉得眼睛越来越睁不开,起了浓浓的睡意。

  不要走!

  电视剧里不知道谁悲泣着大喊了一声,吓得我浑身一抖。努力睁大眼想看看故事演到了哪里,却什么都看不清,视线里的一切都晕染成一些模糊的光点。到最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儿子睡着了。把电视调小声点。”

  “臭小子上课累坏了吧。”

  “别吵他,让他好好睡会儿。我去给他拿床被子。”

  我弯起嘴角,等待着母亲将柔软的被子搭在我身上,可是一直到所有的一切都变成虚无和空寂,一直到我失去意识重新陷入那片无边的黑暗,我都没有等到那抹温暖。

  

  第15章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的白光刺得我眼睛发痛。我皱眉眨了眨眼,待适应了亮光后才重新往四周看去:墙壁上已没有什么球星海报,干干净净一丝脏污也无。鹅黄色窗帘被挽起垂在窗边,透过明亮的窗户能看到高高的天空。角落的沙发,床边的椅子,整个房间干净、整洁,却再寻不到一丝人气。恍惚间听到了什么声音,我扭头,看见吊在空中的输液管,药水“滴滴”地一颗一颗打下,汇在一起后,又流经下面细长的管子,最后通过手背上的针头,进入我的身体。

  我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觉得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心脏要很努力,才能负担得起每一次的呼吸。我想拔掉手上的针头大喊大叫大哭大闹,甚至想撕裂身上的伤口以便证明我只是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噩梦中。但是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躺在那里,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流着眼泪。我像一个毒瘾发作痛苦不堪正面临崩溃的瘾君子重新得到海洛因,贪婪而陶醉地一遍一遍回味梦里那些场景。

  那些对我微笑的人,我感受到的爱和幸福,趁着余温未散,我紧紧把它们抱在怀里,想要捂热早已冻僵的胸口。

  有人打开门走近,是来查房的护士,她看了我一眼惊讶地“啊”了一声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没过多久门外又进来一些医生护士在我身上摸摸索索检查这个检查那个,我安静地躺着任他们动作。中途那个发现我醒来的护士站在我床前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把我扶起给我换上了一个新枕头,拎着那个被打湿了大半的枕头走出房门前她看了我一眼,要怎么形容那种眼神呢?大概就是在街上看到断了腿脚的人卑微地鞠着躬乞求人们的施舍时路人的眼神。

  屋子又重新安静下来,我沉默地躺在床上,一直到太阳已经快落山,窗外的天空一片火红,映得整个房间也像是快烧起来。易天就是这个时候来的,身后跟着两个中年女人。其中一个女人进来后把提在手上的食盒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从里面端出几小碟凉菜,又从保温瓶里倒出一些冒着淡淡热气的白粥,待另一个女人摇高床我能坐起身后她才端起碗走到我面前,用勺子舀了一些粥看着我,似乎是在等我张嘴。

  “我自己来吧。”我朝着她轻声道,一开口才觉得喉咙干涩难受声音嘶哑得我自己都听不清楚。女人转头看易天,得到他的示意后才将碗给我。我的手抖得厉害,半天才将碗端稳,手指用不上力,几次差点握不住勺子。低头慢慢地一口一口喝着粥,温热的白粥使得喉咙和胃舒服了许多。

  易天一直坐在旁边拿着手里的PDA处理着事情,一直到我吃完那两个女人收拾完东西离开他也没有走。“易天…”我想就在医院受到的照顾向他道谢,但是想来说了他定是觉得我是在虚伪演戏,便干脆转口请他帮忙,“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李婶。”他没有回答连头都没抬起来一下,我有些尴尬,犹豫地解释道:“我就是想请她帮忙安葬我妈的事。”我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要在床上躺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妈…的遗体是怎么处理的… 若是没人问管… 胸口一阵闷痛,我不敢想下去。易天终于收了PDA抬头看我,他眼里还是没什么情绪,“已经下葬了,在松鹤陵园。”

  松鹤陵园?我疑问地看向他,这是市郊区一处高级墓园,怎么会在那里?何况能打理这些事的也就是李婶,不可能有这个条件。我一时脑子反应不过来,倒是易天看出了我的疑问,张嘴道:“算是代替林涵向你道歉吧。”他神情漠然态度随意,那样高傲的眼神好像我应该马上跪倒在地对他们磕头道谢。大概我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可笑的小丑,我所经历的痛苦是一场有趣的表演,他们看完了戏,漫不经心扔给我几个硬币,算是对我逗乐他们的打赏。

  我真想骄傲地发火怒吼:“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同情不要你的钱!”但是这算什么呢?这种可笑的自尊和愤恨,能换来什么呢?能让我妈在高级陵园里安眠吗?能让她这生前受尽嫌弃的傻子死后躺在一个绝大多数人都没法呆的地方吗?我这个现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废物能给她这些吗?不能。所以我带上最诚恳的表情向易天点点头,“谢谢。”

  他不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很压抑。我想这次他走后也不会再来,我们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再见面,所以还是把事情向他解释清楚,“没有照片了,那个时候急着筹钱去给我妈做手术所以才会口不择言。”易天没什么反应沉默地看着我,我怕他以为我是想为自己的过错找借口开脱所以干脆全部说清楚,“还有… 抱歉。以前做了很过分的事。”我扯扯嘴角无奈的笑,“对不起让你的人生有这么难堪的回忆。”我在心里猜测他的反应,已经做好准备他会骂我虚伪或是质问我又要耍什么把戏,结果他却什么都没说,直接起身离开,连个眼神都没留给我。

  我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远离,直至门“砰”一声关上后才回过神来。眼前渐渐模糊,我讶异心口上突然蹿上来的极致的不舍和难过。我突然想起从最初到现在我都没有站在他面前认认真真光明磊落地说过一句“我爱你”。大概是这三个字分量太重太圣洁美好,我内心根深蒂固的自卑和怯懦让我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真想把人追回来拉着他的手说一次,哪怕马上要面对的会是最恶毒的辱骂和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易天走后我就这样一个人呆在病房里。没有亲人朋友的探访,没有漂亮的鲜花和贴心的果篮,整个房间显得空荡荡冷冰冰,一片死气沉沉。实在是太过安静,渐渐地便觉得有些困,眼皮子上下打架头也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我妈神情慌张地从医院里跑出来左右张望寻找着什么。马路对面走过一个瘦小伙儿,她脸上一喜追了过去,左边疾驰而来一辆汽车,只不过一眨眼间,人被撞飞了出去,倒在血泊中抽搐挣扎……

  我浑身一抖睁眼醒来,病服湿漉漉地贴在背上。我微微缩了一下身子,我觉得有些冷。在我伸手想把被子拉高一些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极小的闷哼,那声音仿佛从胸腔里发出,像是一个压抑了许久的人在极致的痛苦下终于忍耐不住发出的悲鸣。耳边出现各种各样杂乱的声音,那些尖利撕心裂肺悲泣的哭诉,那些哀求卑微刺心的话语,所有的声音瞬间出现交杂在一起让我措手不及。

  我捶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平复着心跳,“不要怕…不要怕…”我抹掉脸上的泪水抖着声音道:“你不要怕…不要哭…我马上就来找你。”

  

  第16章

  

  伤口快好的时候李婶来看我,把我之前落在家里的衣物身份证银行卡什么的也一起带了过来。李婶的丈夫在工地上受了伤,不是很严重,但是生活上不太方便,李婶赶着过去照顾他,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回来了。李婶知道我妈葬在陵园里,也已经去看过。

  “那里条件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李婶坐在我床前给我削着苹果。

  “嗯,出院了以后我会去看她的。”我听李婶这样说也稍稍放下心来。

  “那个帮忙的人是你的朋友吗?人真不错。”李婶把苹果递给我突然问道。我知道她说的是易天,一时楞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勉强朝她笑笑点点头。我不想继续多说,赶忙把话题扯开,“以后过年过节的就麻烦您去看看我妈,给她送送饭陪她说说话什么的。我什么都没有,就卡上还剩点钱,您拿去,密码是…”说着我就把银行卡递给她。

  “你这是做什么!”李婶猛地站起来把卡推回来,“你现在还病着,以后好了生活也需要钱,自己好好收着。”

  “买东西也需要钱,以后这些事我可能照顾不到了。卡上钱不多,您收下吧。”我坚持着把卡递过去。

  李婶楞了下,有些疑惑地问我:“小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可能不会留在这个城市了,”我朝她笑笑,“大概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李婶还想劝我,看到我的神情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道:“要是当初不做什么手术,也许…也许…”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眼眶也红了。

  我知道李婶心里还是有些埋怨我,至今她也不知道我消失的那几天去了哪里,若不是我无缘无故的失踪,我妈也不会出事。只是看我受了伤她心里同情也就什么都没问。我也不想多做解释,说得再多,人也回不来了。

  最终李婶还是没把卡收下,只叮嘱我好好养伤后她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她还要赶火车,另一个城市里还有她的牵挂。

  自从上次我醒来后就再也没见过易天,倒是每到饭点那天跟着他来的两个女人都会出现,给我送饭打扫房间帮我换洗病服什么的。我知道这些都是易天的安排,他这样做倒不是出于什么关心,大概是不希望我以后揪着受伤的事再缠着他吧。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思,说不定反而又引起他的误会,我索性不多想,坦然接受。

  吃了晚饭得到医生的同意后我慢慢走下楼,在医院的花园里坐坐吹吹风。在床上躺久了身体难受,跟生锈似的碰哪里都痛,病房里也闷,呆久了都觉得心里压抑。周围的人来往匆匆,有被家人扶着脸色难看的病人,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手上拿着病历本跨着大步子走过,身后都带着一阵风。

  唯我一个人安静地坐着,甚至还有心思观察别人。

  “小兔子乖乖……”旁边清脆稚嫩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转头去看才发现有对母女坐在了我这张长椅的另一边,看起来3、4岁的小姑娘朝着我的方向侧身坐在她妈妈怀里唱歌。见我盯着她看她立刻羞涩地把脸埋到妈妈怀里。她妈妈注意到她的动作扭头来看我,我朝她露出个和善的笑容,她一愣也赶忙点头笑着致意。小姑娘这时悄悄把头露出来,又睁着圆溜溜葡萄一样黑亮的大眼睛有些好奇地看我,我想了想,干脆稍微往她们那边坐,保持了一个有礼貌但又能让她们听到我说话的距离。

  “你唱歌真好听,再唱一首好吗?”我微微低头笑着跟小女孩说话,她又红着脸迅速地把头埋进她妈妈怀中,留个圆圆的可爱的后脑勺给我。

  “叔叔夸你,你给叔叔唱首歌嘛。”她妈妈低头劝她,她还是不肯抬头,小手还紧紧地抓住妈妈的衣服。我笑笑,也不勉强她,听她妈妈说话带着外地口音,干脆跟她妈妈闲聊起来。

  原来小姑娘今年4岁,先天性心脏病,父母都是乡下的农民,家里条件很不好所以一直耽搁着没治。这次两夫妻干脆把老家能卖的都卖了又向亲戚们借了些钱拿着全部积蓄到省城来给她做手术,现在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地下室住着方便照顾孩子。孩子的母亲在给我讲述的时候一脸的平静,偶尔还带着笑逗逗孩子,没什么苦大仇深的悲伤表情。

  我有些讶异,说句实话新闻报道什么的看多了,总觉得乡里的人很是看重传宗接代的,多多少少都有些重男轻女,没想到这对夫妻竟然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女儿身上,退路都不给自己留。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肤浅,富人家的孩子金贵,穷人家的孩子也一样金贵,哪里有什么区别。再说父母对孩子的爱,孩子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哪里是我这样的人能够猜测评论的。

  小姑娘嘟着嘴巴小声唱着歌,我捏捏她的小手,轻声安慰道:“现在科学发达,这个手术没什么,孩子一定能健健康康地长大。”

  “只要她好了我们就什么都不求。房子没了地没了都成,只要她好。”

  我愣在那里。

  这个女人长相普通,穿着件土黄色毛衣,外面是布料粗劣样式老旧的黑色外套,抱着孩子的手指粗壮一看就是常做农活的人。这样一个普普通通也许还没什么文化的人,却说出来一句让我瞬间就热了眼眶的话。

  刚好这时孩子的父亲也来了,他给妻子和女儿买了几个大肉包,高壮的男人却坐在旁边大口大口地啃馒头。两夫妻还客气地想请我吃包子,我赶忙笑着道谢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吃过了晚饭。

  吃着肉包嘴巴油乎乎的小姑娘时不时偷看我,大概是我跟她妈妈说了会儿话熟了些偶尔会有些害羞地朝我笑,嘴角露出可爱的酒窝。女人一边顾着女儿,一边把肉芯都剥给男人自己吃包子皮。我坐在旁边静静地看这一家三口,突然就觉得温暖得想哭。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样。在你以为你的心已经被冷硬的冰石所包裹,自己已经无坚不摧时,他又会轻轻揭开纱帘,向你展示人生难能可贵的爱和温柔。

  我曾经终日沉浸在自己消极阴暗的情绪中,被蒙蔽的双眼什么都看不到,早就忘记了爱是包容是忍耐是许许多多定义温暖的词汇,却绝对不是使用卑劣手段的占有。

  我丢掉错过了某些东西,那么就是永远的失去,没有如果或者奇迹。我受到的责怪并不少,或许还背负着许多难听的骂名,可是真正的痛苦却是来自于心底,有人不停不停不停地给跟我说:看吧,这是你的报应。

  对不起。

  非常非常对不起。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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