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萝卜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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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毅躺靠在床边上,床头柜上散落着一包已经抽空的烟盒,从知道消息开始,刘毅就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抽烟,他很清醒,知道自己抽了多少烟,也知道现在大概是什么时间,甚至知道自己没有喝水没有吃饭。
刘毅和刘恒很像,他们来自同一个家庭,接受同一套教育体系,成年之后工作的氛围都及其相似,他们习惯掌控,喜欢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在计划以内。
就好比这次代孕,刘毅吸取了刘恒的教训,除了保密工作以外,其他的几乎都是自己亲自负责,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足了,钱也准备好了,却等来这样一个不在自己控制范围以内的消息。
——他不能生!!
代孕机构那边的医生在电话里和刘毅解释了很多,为什么不能生,关键点在哪里,如果实在想生需要做什么,几率大概是多少,需要做什么样的心理准备。刘毅握着手机听了站了许久,什么都没听进去,脑海里徘徊的就只有一句话……不能生。
不能生代表什么?代表他不会有孩子!就算找条件最好的代孕者花再多的钱也不能生!!!
刘毅之前是绝对的单身主义者,一辈子的老处男,有些观点和他早年国外的留学见闻和经历有关,好不容易他改变观点想要一个自己的家庭,然而身体的条件却决定他永远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他的期望破灭了,希望粉碎了,他不会有孩子,他这一辈子或许都只会一个人孤孤单单度过。
像是从高空堕入悬崖,他这辈子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难过伤心甚至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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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沙走到床边,黑暗中努力睁大眼睛摸索着朝刘毅走过去,走到刘毅眼前的时候终于勉强看清楚了刘毅的轮廓,很乖巧的喊了一声:“大伯。”
刘毅嗓子很干,喉结上下动了动才道:“豆沙放学了?”
豆沙小手放在床沿上,朝上摸了摸,摸到刘毅的手:“大伯抽了很多烟。”
刘毅:“嗯,大伯下次不抽那么多烟了。”
豆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他能感觉到大伯很难过很伤心,大伯抽了很多烟,但是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大伯不能生孩子,大橙子和爸爸可以生出豆沙来,为什么大伯不可以?大伯那么疼他,小时候刘恒在国外的时候都是刘毅抱他哄他,大伯为什么就不能生孩子呢?!
不公平!!
豆沙以前对“不公平”三个字没什么大感悟,这是第一次,豆沙绝对很不公平很气愤,为刘毅觉得难过为大伯觉得伤心。
“大伯哭了么?”豆沙小嗓子也是低低的。
“没有。”刘毅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爸爸说大伯不能有孩子,是真的么?”
刘毅把手放在豆沙脑袋上,轻轻按着,这一次好半天,刘毅才点点头,道:“是真的!”他这句话说出来就像是叹息一样,不知道是在回答豆沙的问题,还是在劝慰自己。
是真的,都是真的。
豆沙越来越觉得难受,小孩子的情绪来得突然,像是爆发的火山或者喧嚣的海浪,一下子就有了,并且来势汹涌。
房间里一片黑暗,豆沙小手抓着刘毅的大手,感受刘毅掌心的温热。刘毅穿得很少很单薄,坐躺在房间冰冷的床上只穿了一件衬衫和西装裤,但手心还是温热的,豆沙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小手确实冰冷的。
刘毅反手抓住豆沙的小手捏在手心里,豆沙在黑暗里问道:“为什么不能生啊?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其他人可以但是大伯不可以?”
豆沙一连问了三个为什么,字字问在刘毅心里,是啊,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
豆沙问得很委屈,就好像刘毅心里的疼顺着掌心都传到豆沙心里一样。
刘毅握着豆沙的小手,慢慢两个人的手都暖和了,刘毅才突然感受到几分真实,刚刚被抽干的灵魂才恢复过来一样,他坐起来,拉着豆沙抱进怀里,就像小时候抱着豆沙那样哄着,拍豆沙的背,道:“没事,大伯还有豆沙。”
豆沙撅着嘴巴把脸埋进刘毅的怀里,另外一手抓着刘毅胸口的衣服,闷声道:“大伯以后会有孩子的!肯定会有的!!”
刘毅抱着豆沙,将孩子死死搂在怀里,黑暗中刘毅的面孔万分模糊,那双潭水一样的双眸微微闪了一下,终于回归寂灭,就好像他的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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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恒带着豆沙走后,刘毅把家里的空调打开,去浴室洗澡换衣服,洗去一身的烟草味道。
刘毅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衬衫外面套了件毛衣,只是光着脚没有穿鞋子。
他推开一个房间的门,站在门口看了很久。
房间是不久之前刚刚布置好的婴儿房,粉红色夹杂淡蓝色的墙面,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软垫,两张婴儿床摆在落地窗旁边,房间墙上打了很多的柜子,柜子里摆着无数0岁—3岁的玩具,还有尿布奶瓶奶嘴小孩子的衣服小鞋子……
这个房间是刘毅亲自布置的,花了刘毅不少功夫,有时候刘毅加班回来很晚,他也会在这个婴儿房里待很久,他周末的大部分时间也都在这个婴儿房里……他那时候时常想到豆沙,想豆沙很小时候刘恒不在身边时小模样有多可怜多可爱,每天晚上闭上眼睛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甚至会想自己出生的孩子以后会不会有豆沙漂亮……
他想了很多,甚至找了代孕机构的专业人士询问,他想刘恒可以做的很好他也应该可以,他做了很多考虑了很多,然而到头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的……
刘毅深吸一口气,终于垂落视线没有再朝房间里看一眼,慢慢关上了房门,拿出手里的钥匙,将房门彻底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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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毅重新坐回书房里,看邮箱登陆公司内部系统看文件,他有些近视,办公的时候会带上眼镜。
此刻刘恒带着眼镜面对着电脑,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冰冷的光打在刘恒脸上,映衬着他冷峻的面孔。
好像他一直都是这样面无表情严肃的人,心也是坚定冰冷的,从来没有软弱无助的时候,更加不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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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后,只有豆沙记得,小时候,他的大伯也曾经为一件事情伤心过,他把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间里,独自舔抵伤口。
他抱着自己说:“没关系,大伯没有孩子,以后豆沙就是大伯的孩子。”
豆沙长得之后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他有大橙子和刘恒的爱,有爷爷奶奶的关心,家人朋友的爱护,甚至有刘毅一路保驾护航。
第65章 番外
刘恒渐渐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王殷成被保护得很好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和谢暮言之间的拉锯战时间也太长了一点。
王殷成在学校除了周末几乎每天都要和谢暮言在教研室见面,上课不见下课见的,谢暮言就算要抢人怎么抢得那么不动声色?王殷成神色如常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他和谢暮言之间的争夺战就好像变成了纯粹两个人之间的你看不我爽我看你不爽。
刘恒察觉事情不对,只能暗地里悄悄观察,他总不至于跑到谢暮言面前问:“你怎么不抢王殷成,干吗和我对着干!?”
刘恒是傻了才会做这种事情!但刘恒这几天也有些分心,刘毅的事情虽然隐瞒了家里,但对刘恒的触动非常大,毕竟一个男人想不想结婚生孩子是一回事,能不能结婚生孩子又是另外一回事,而像现在这样想生却又不能生才是最遭罪的。
刘恒把刘毅的事情说给了王殷成听,王殷成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道:“刘毅很喜欢豆沙吧?”
刘恒点点头。
王殷成道:“刘毅是你哥哥,豆沙也算是刘毅的孩子。”
刘恒愣了愣道:“你……”
王殷成:“这没什么,我听豆沙说他很小的时候你在国外留学,都是刘毅在照顾豆沙,如果刘毅以后没有孩子也不愿意领养,等他老了,豆沙也应该尽一份情谊养老什么的……”
王殷成说得很实在,刘恒揽着王殷成的肩膀吻住他的额头,动情道:“你真好。”
王殷成笑了一下:“刘毅对豆沙很好,我看得出来,要不是这样,就算他是你大哥,我也不会放豆沙以后给他养老,我也不想给豆沙增加负担不是。”
王殷成道:“没事,反正他有钱,以后都是豆沙的。”
王殷成笑,眼里都是光,刘恒看得动情,把王殷成按在沙发上亲。王殷成最近被刘恒养得非常好,几个月的学校生活让王殷成的性格开朗了很多,人也爱笑了,连带着豆沙也活泼了不少,以前只对着王殷成撒娇卖萌的,现在偶尔遇到个把好看的人也会给面子卖个萌,只可惜陆亨达一直不在卖萌撒娇的范围以内,搞得“很大叔叔”相当郁闷。
王殷成被刘恒按在沙发上亲得有感觉了,两个人在客厅里拉扯,豆沙还没有睡,两个大人也不敢做什么深入的,相互啃了两口坐回去。
刘恒想到谢暮言的事情,还是问了一句:“你最近在学校的论文怎么样?有什么新课题?”他其实想问谢暮言那个混蛋最近又在带着王殷成捣鼓什么事情!
王殷成道:“也没什么,还是之前那个课题。”顿了顿,道:“我听说谢暮言辞职了。”
“什么?”刘恒觉得不敢相信,谢暮言辞职了?“他已经走了?”
王殷成摇头:“没有,说是家里有事,已经辞职了,这几天就会走。”
刘恒没说什么,顺着王殷成的话来了几句,什么感觉他人不错辞职蛮可惜的,以后有机会可以做朋友什么的,反正都是顺着王殷成心里说,没有触到王殷成心里的逆鳞。
刘恒是真宠王殷成,希望王殷成和豆沙一样好好学习,在相对单纯的环境里生活,钱人脉关系权利等等这些复杂的社会因素刘恒自己扛着,反正他之前做生意那么久,也看惯了这个社会的方方面面,豆沙和王殷成既然都在学校,就别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王殷成叹了口气,心里其实挺遗憾的,在王殷成看来谢暮言确实是挺不错的人,除了对豆沙的事情过分关心了一些外,真的可以算是良师益友,在学习和生活上给了他不少帮助和启迪,尤其是在专业这块,陈主任太忙平时不怎么来教研室,基本都是谢暮言在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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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恒早就有谢暮言的电话号码,偷偷存在手机里,他之前从来没有打过,今晚听说谢暮言要走了,心里膈应得慌,突然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刘恒拨谢暮言的电话号码,很快接通,谢暮言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一样讨厌:“刘恒!”谢暮言很确定道。
“知道是我?”
谢暮言:“我有你的号码就好像你有我的号码一样,没什么可惊讶的。”
刘恒:“要走?”
谢暮言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下:“谁说我要走的?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是老师,和殷成接触会有一层老师和学生的隔阂,不做老师,更方便追人而已。”
刘恒没说话,以他和谢暮言这几个月的相处来看,谢暮言这话故意逗弄他的可能性占百分之八十。
果然谢暮言道:“当然,我家里有事,这也确实是真的。”
刘恒懒得再听下去了,刚要挂电话,谢暮言突然道:“有一天,你会放弃他么?”
刘恒皱眉,冷笑道:“谢先生,你想太多了!”说完直接挂了电话!谢暮言最后那句那话刘恒很不喜欢,带着质疑口气里都是询问,好像在试探什么确定什么,他怎么会放弃王殷成对王殷成不好呢?王殷成是爱人豆沙的“妈妈”,他们是一家人,谁都不会放弃任何一方,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刘恒挂了电话之后回房间,没有将谢暮言的事情放在心上,他想谢暮言不可能这么快放弃的,以他对那个男人的了解,想必还要再纠缠一段时间,等实在追不到人了大概才会真的放弃。
房间里空调温度打得很足,王殷成洗好澡半裸着身体坐在床边擦头发,刘恒走过去,很自然的拿过毛巾帮王殷成擦头发,暖暖的灯光下,一人坐着一人站着,两人什么都不要说,画面温和而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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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谢暮言这里,挂了电话之后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对面沙发上坐着一个矮胖穿着西装的男人,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专业又老城。
赫然正是一年之前亲自告诉王殷成有人调取了他的资料的男人。
男人手里整理着一些资料,茶几上放了好几个文件袋子,谢暮言挂了电话之后,男人继续道:“谢先生,我回去之后就会处理相关事宜,到时候再和你联系。”
谢暮言点点头,揉了揉眉心,道:“你做事,我向来放心。”
男人笑了一下,恢复面孔上严肃认真的神色:“王殷成在代孕机构内部的所有讯息我都会想办法删除,也希望谢先生能够遵守承诺。”
谢暮言:“当然。”
男人和谢暮言同时伸手,表示了双方的诚意。
男人整理完茶几上的东西之后就要走,临走之前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谢先生,容我多问一句,从六七年之前开始,您就一直帮助王殷成,但似乎,您一直不求回报?!”
谢暮言没有多说,只淡淡道:“没有人会不求回报,你只是没看到他给我的回报而已。”
男人点点头,离开了。
谢暮言没有送男人,至始至终一直默默坐在沙发上,男人关上门离开之后,谢暮言吐了口浊气,放松身体,他觉得有些累,说不上来是哪里累,只是觉得心里压抑着什么不轻松。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都是如此,没什么可难受的。
谢暮言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的时候忍不住想起了王殷成的面孔,只是那张面孔不是王殷成现在这样,更加青涩秀气,脸庞轮廓也没有长开,眼神青涩内敛,整张脸都很稚气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气息。
谢暮言手指动了动,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笑容,接着睁眼眼睛,收敛起面孔上的所有情绪,站起来,朝窗外看了一眼。
回报?!他当然也想要回报?他想王殷成看他一眼,那一眼就好像他看刘恒或者豆沙那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只是学生看老师的眼神,亦或者看着一个朋友的眼神。
老师或者朋友?!不,根本不需要!他不要做什么人类灵魂的导师也不想和王殷成做朋友,他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个王殷成,那份心那份情一直一直都很浓烈,只是尘封了,不会揭起而已。
这么多年他一直默默关注着王殷成,看着王殷成,给他明里暗里的帮助,帮他折磨周田,看着他一点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在守着王殷成,却又不敢去推王殷成一把也不敢拉他一下,只敢看着他一步步走到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