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 第14章

作者:常叁思 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近代现代

因为他去掉了沉默寡言的老吴,所以可信度还是大于零,钱心一甩掉他的胳膊,头疼的对张小雨说:“完了他已经染上了一所的恶习,无组织无纪律。”

那个什么桔子水挺好喝,端起杯子他才发现见了底,于是他放下杯子坐直了些,说:“水都喝完了,咱们就不闲聊了,小雨,海源这个事你现在想想该怎么处理,说给我们听一听。”

“我……哦,好,”张小雨本来以为他会直接告诉她解决办法,愣了下点头,绞尽脑汁的思考了一会儿:“我会给项目打电话,告诉他图纸里有,蓝图上没有开启是打印问题,其实,其实……”

她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说不是他们的问题也不行,说是项目自己没发现也不妥,做起来永远比想象难,她顿在这里,钱心一笑了笑,替她接了下去:“想不出来不要紧,我告诉你,下次你就知道了。”

“首先,你要看对方是给的邮件还是电话通知,不管是什么问题,都不需要立刻回复,告诉他你回查一下图纸再联系他。然后你去找问题,看是咱们的问题还是对方的问题,就拿海源这个事来说。”

“咱们也有问题,他们也有问题,他给你打的电话,不要怕他,给他回电话,态度不要太差也不用太软,告诉他为什么他的蓝图上没有,他要是不讲道理,那就不跟他谈了,告诉他记得看邮箱,我们给他联系函,抄送业主,定下时间了面对面谈。”

“不过一般是不会有这种傻逼的,得罪了设计院他后期省钱难,他就是看你没经验,吓唬吓唬你,他上级肯定也骂过他了,拿你撒气,别跟他一般见识。”

张小雨叹了口气,点着头说:“谢谢钱所,如果他讲道理,我接着怎么办呢?”

钱心一想听听陈西安的解决办法,于是转头问他:“你觉得呢?”

陈西安看向张小雨:“讲道理就只剩下蓝图的问题了,场面话不愿意说也要学两句,说习惯就好了,告诉他现在只能换图,裁掉错误的,换成正确的,一张A2的图而已,哪里都能重打,也没几块钱,他如果嫌麻烦,咱们打了过去给他换,一把美工刀和一卷双面胶的事。”

钱心一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但是场面话那种提点他教不出来,他想着赵东文是不是也该跟陈西安出去开几次会,练练嘴皮子。

张小雨受教的点点头,又谢了他们好几遍,钱心一站起来:“你要是想再喝点奶茶什么的就坐会儿,我和陈西安要回去卖命了,你……别生老雷的气了。”

第23章

没有预料中的尴尬和议论,高总没找她谈话,老雷没对她冷眼相向,同事也没闲言碎语,并且张小雨还惊讶的发现,雷志军对她的态度比以前好了一些。

正如圣经中所说,有些烦恼凭空虚构,人们却总把它当成真实去承受。而你越是沉默,你应得所得的就会越少。

一所不管外面的风雨飘摇,闭门造车的画着别墅。

钱心一难得长回记性,从网上买了一箱纸皮核桃,组里一人发了一大包,剩下4包塞在快递箱里,往图纸堆上一放,忘了。

这个楼真是乱的人神共愤,柱子得一个一个的来,线条山路十八弯的拐,梁琴画的腱鞘炎都发了,愣是彪悍的把鼠标从右边换到左边,加入了左撇子的队伍。

她是个很拼的女人,又不买包又不用买奶粉,谁也不知道她在拼什么。反正包胖子是发自内心的折服了,日常叫她梁哥,她头也没回就叫他胖妹。

两人吵起来,掀起一股起小名的妖风邪气,老吴叫老闷,小赵成了小哈,意思是又萌又蠢又忠诚,陈西安风马牛不相及的叫船长,不过勉强都算符合人物性格,只有钱心一的外号反其道而行,叫钱宝宝。

这酸爽的外号也有个酸爽的来历,梁琴熬夜追着一个偶像剧,女主角就叫钱宝宝,中午吃饭她忙里偷闲的看,正纠结所长外号的胖子一回头,立刻跟她看到一起去了,然后两人一拍即合。

此称号仅供表达一种遥不可及的愿望,希望所长又软又萌,可任自搓扁揉圆。

钱心一不排斥用这种自黑让大家开心,反正也不花钱,每天加班饭梁琴笑着喊宝宝吃饭啦,他就从办公室漫不经心的应一声“宝宝马上就来”,连陈西安都能笑的停不下来。

他们那个讨论组里一开始也是群魔乱舞,一天到晚全是【胖哥呼叫船长,船长船长,收到请回答】、【梁哥呼叫钱宝宝,重复一遍,梁哥】,其他基本全是哈哈哈和代表哈哈哈的表情……烦的钱心一恨不得揍死这群人,把组屏蔽了好几天,只肯跟陈西安对话。

9月7号这天,钱心一整天都在不动声色的观察陈西安,但是并没发现他有何异样,泡他的红茶配他的筋,连电话都没多接一个。吃完饭去打印图纸,还翻出了他补脑用的核桃,拿个小钳子悠闲的夹了半个小时,咔嚓出的小半碗放在A4纸上,折成个三角包全进献给他了。

钱心一挺喜欢坚果,因为他觉得他脑子不够用,但他嫌麻烦,搭档此举正中他下怀,他不好意思收,没料陈西安拿起就走:“不吃我拿出去了。”

钱心一在后面伸出个尔康手:“别,真不吃啊?那给我吧。”

陈西安嘴角微翘,把纸包放在他桌上:“我不吃生核桃。”

钱心一捡了个白食,拆开一看全是半个整的,登时龙颜大悦,假模假样的说:“早知道我就买碧根果了。”

设计院没有加班费的概念,合同朝九晚五,默认是朝九晚九,紧张的时候没双休,马云也付不起这加班费。

因此他们每天晚上都加餐,每餐都大鱼大肉,但大家都吃的四肢无力,因为每天坐的时间太长了。长期加班的人一般都会胖,两个月下来,连陈西安这种早起锻炼的人都觉得腹肌有恙,饭后拖狗一样拖着钱心一去楼下散步。

他可能是天生的瘦子,只是胃消化功能很差,吃一口能顶一整天,多走走不见得能好,但绝没有坏处。

老吴一般会刷刷新闻,剩下三个不甘寂寞,吃完饭也会下楼晃悠,不过他们一般都会去逛进口的小超市,然后带回一些钙片巧克力无糖饼干之类的零食,吃了更胖。

温度凉下来了,梧桐的叶子也开始掉了,落在这个干燥的城市里,踩上去是窸窣的碎响。远处的小区里,大姐们的广场舞音响已经上岗,两人在梧桐和香樟夹缝的走道里来来去去,聊些有的没的。

比如高远最近想挖的墙角,听说是国际公司出来的高级人物;低迷的房地产经济,导致建筑行业很不景气;三所跟进的超高层建筑,排的是国内第5高楼;日趋渐进的中秋节有什么打算。

钱心一说他要回趟老家,但没说他姥姥估计不行了,陈西安两手插在薄风衣里,影子的轮廓也十分潇洒,说他应该会呆在家,到处都是人,懒得去挤。

钱心一要是不回老家估计也呆家里了,比起去景区排队上厕所,他更愿意睡个懒觉起来去逛超市,然后回家喝酸奶看电视,他妈那个家他去着别扭,那家人也别扭,但他不知道陈西安为什么不跟父母过。如果陈西安约他吃饭,那就一起吃呗。

等他们散步时需套起薄毛衣,努力的成果也逐渐成型,别墅一共6个楼,4个基本完工两个有了雏形。复杂的造型直接等于漂亮的效果,每个人都特别有成就感。

第二次汇报因为陈瑞河的出差暂时延期,工作稍微空闲下来,梁琴和赵东文轮番轰炸办公室,说他们的心已经脱缰到塞外的草原上拉不回来了,求万能的所长赐一场秋游。

陈西安作为安静的结算师,在旁边夹核桃,一会儿攒一小堆包起来,被奸计得逞的两人一人顺走一包,剩下的全归了钱心一。

钱心一去了趟高远的办公室,提了下秋游的事情,不出意外又被碎叨半天,说他们就会忙里添乱,就惦记着玩。钱心一习惯他这样了,坐在老板对面神游天外,合计自己要不要也跟着去,他已经有四年没参加过公司旅游了。

高远说了一刻钟,东拉西扯的又从行业不景气说到简历,忽然得意起来,捞出个文件夹翻开推过来,一脸炫耀:“心一,公司不久会来个人,你看看,履历多漂亮,国外毕业的博士,方设大头GMP出来的人才。”

真是的建筑大师是不像他们这样画图的,他们四点不到就下班,生活和打扮都像艺术家。他们出的是概念,给出的往往也是铅笔草图,比如一个长方形上画着弧线,他说是河流就是河流,说是丝带就是丝带,顶多再出几张效果图,业主看的心花怒放,他们的工作就完成了,下一环才是设计院。

GMP是德国一所建筑师事务所,在全球都算实力顶尖的公司,建筑大师云集,惊艳世界的作品也不少。

高远是个特别看重表面光环的人,比如陈西安是名校博士,他就对他特别客气。

学历或许是一个人智力和毅力的证明,钱心一也向往高学历,但他不喜欢高远这一点,他喜欢脚踏实地的人,而之前高远塞给他的一流名校的应届生,要求高还情绪重,还不如赵东文讨他喜欢。公司传言他敌视高学历,也是这么来的,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看他对陈西安的态度就知道了,只是恰巧前几年来应聘的学生都跟他气场不和。

钱心一看了一眼,简历十分高大上,姓名栏写着陈逸为,两寸照片上的人年纪和他差不多,小平头深眼窝,看起来有点混血的感觉,硕博院校是英国伦敦大学学院UCL,职称是建筑师。

获奖和经历栏写满,公司领导评价写满,翻过第二页,竟然是一张专利论文的复印件,论题是建筑玻璃在未来城市中的发展和限制,看起来是个很牛的人物。

高远正笑着看他,钱心一顺毛夸道:“挺厉害的,谈下来了吗?”

“必须谈下来啊,下周就入职了,”高远拖回简历又欣赏了一遍,说:“秋游啊,也好,我叫他周末直接参加,融入融入。”

钱心一生怕他把这人的导游工作交给自己,腿一撩就想跑:“谢谢大领导,任务完成了,我去宣布一下喜讯。”

“先别走,”高远招手叫住他,姿态有些犹豫:“那个心一啊,我跟毅为谈了一下,他很欣赏你们一所的业绩,他希望加入你们,你……的意思呢?”

大公司的建筑师来小公司给他当小兵吗?用脚想都不可能,钱心一立刻就明白了,老板这是给他请了个上级回来。

可能是看他没说话,高远急的站了起来,他最不愿意得罪的就是钱心一,倔是倔了点,但是干得多说的少,办事也可靠。他从来没有放他走的想法,但是这个陈毅为的性格很强势,他认为一所的实力最高,坚持这才是他的战场。

高远喜欢有主见的年轻人,加上陈毅为是从高枝上跳下来的,他因此更多了三分容忍。他的打算是钱心一还是负责人,陈毅为暂时当副所。

但这也不是长远之计,他看得出陈毅为不是一个甘于人下的人,听他的言谈举止,似乎对第一有种执念。到时候他做得好,又坚持要当一所的所长,高远心想他就只能委屈钱心一,建个四所给他了。

他当然知道钱心一不善于拒绝,哪怕什么都还没发生,但是从良心上来讲,他就已经亏欠了这个人。

高远急忙笑道:“心一,你别多想!我就随口提一句,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算了算了,怪我,我就没说,你去宣布旅游吧。”

辞职是他自己跟高远提的,高远找个人来替他也没什么不对,只是当这事情摆在面前,钱心一还是控制不了的震惊了,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离开的时候像被赶走的一样。

不过交情和本分他还是分得清的,钱心一回过神,立刻笑了:“说都说了什么算了,正缺人呢,欢迎他加入,还有事没,没有我出去了。”

高远盯着他打量,见他神态一如往常,才慢慢坐回去:“没了,去吧。”

钱心一嗯了一声,转身要走,他又忍不住叫住了他,叮嘱道:“这次你也去吧,放松放松,放心,我不会叫你接待人的,都错过四年了,你……你做了多少事,我都看在眼里。”

钱心一眯了下眼,知道他是想缓解刚刚的尴尬,就说:“空头支票就算了,年终给我组里人多发点年货钱就行了,走了。”

他把喜讯告诉小赵,让他徒弟的大嗓门带着喜悦播报了这则消息,办公室里一片呼声,公司群也瞬间活过来,七嘴八舌的讨论去哪玩什么,钱心一进办公室把门一关,本来是准备画点图的,结果一个呆发了十几分钟,被脸颊上一股热意烫的回过神来。

办公室铺的地毯,滚轮滑动的时候动静很小,陈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椅子拖到他办公桌边上来了,端起烫他的玻璃杯喝了口茶,笑道:“钱宝宝有烦恼啊。”

这昵称简直了,钱心一把水性笔夹在中无指缝里甩来甩去:“可不是,宝宝心里苦啊。”

他不是圣人,他其实挺郁闷,但他没处倾诉,杨新民要气的晕过去,王一峰估计也会暴跳如雷,替他不值的结果就是跟高远闹,他觉得没必要,好聚好散。陈西安忽然一问,他想了想,忽然觉得这个人还是可以谈心的。

陈西安还在吹他的红茶,连一只手都没张开的说:“苦啊,来,哥哥抱抱你。”

钱心一没憋住笑了,往他杯子里丢了把核桃:“吃药吧你。”

陈西安喝了口红茶泡核桃,滑开的时候揉了把他的头:“晚上请我吃饭吧,上次说请结果还是我掏的钱。”

不说钱心一都忘了,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请请请,烤串多少钱来着,我给你。”

陈西安把核桃挑出来扔了:“忘了,欠我一顿就行。”

第24章

“说吧,高总跟你说什么了?”陈西安往烧烤架上放了一大块五花肉。

钱心一坐在他对面配调料,孜然胡椒辣椒油,乱七八糟的瞎倒,一塌糊涂的乱搅:“没说什么,就所里下周要来个人。”

过了那阵子他又不想说了,就算陈西安说的是都他想听的,把高远大快人心的骂一顿,可骂完了呢?人该来还来,他和高远的芥蒂也是冰冻三尺,而且诉苦是会上瘾的。

他觊觎着二三组的闲散人员像猫盯着水缸里的金鱼,来人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事,可看现在这样似乎不太高兴,陈西安隔着被热流扭曲的空气看他:“谁要来?”

钱心一把搅的差不多的调料推到一边,拿勺子舀免费供应的南瓜糊喝:“GMP挖来的一个建筑师,叫陈逸为。”

高远不止一次提过他招了个大公司来的人,字里行间都是藏不住的炫耀,应该就是这个人,可他来一所干什么,一所的配备相对齐全,人也是最多的……陈西安夹肉的手一顿,有些明白钱心一出神的原因了,但是并不全面,因为他不知道杨新民催促钱心一辞职的事情。

他把肉翻过来,油滋滋的冒着泡,他随口问道:“GMP的建筑师,怎么会来咱们公司?”

无数的人同行削尖了脑袋想进这个公司,钱心一愣了下,倒是没想过这一点:“……可能老高给的薪资很高吧。”

陈西安并不太赞同:“如果是你,你会因为高薪离开GMP吗?”

没有一个设计师会没有这种念想,希望某个城市里引人注目的建筑出自他的手笔。钱心一也不例外,他想去大公司看一看,可惜他没有登山杖,学历可以用实力填补,可是他不懂计算,再美的线条不符合力学规律都是白搭,画家成不了建筑大师,所以他也不行。

钱心一一脸“别逗了”的表情:“如果是我就反过来,GMP给我低薪我也去。”

陈西安:“别闹了,GMP没有低薪,你很想去这个公司?”

钱心一眼里露出些向往:“想,想去见识一下建筑大师的境界,你不想吗?”

不同的高度视野不同,见识越多的人越能临危不惧,你可以不住在高山上,但你要爬上去看看日出。

陈西安顿了顿,说:“想,但是我去不了。”

钱心一立刻不舀糊糊了,惊讶道:“这么不自信?不像你,说我去不了还情有可原,你怎么就去不了了?”

“人才太多了吧,”陈西安不太愿意谈,把话题拉了回来:“来个人卖命还不开心?不喜欢这个陈毅为?”

“瞎扯,都不认识这人,”钱心一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跟高远之间的嫌隙,沉默了老半天还是便秘似的憋了出来,陈西安是个可以劝他人,让他不要再用朋友的眼光来看待高远。

“是跟老高有点疙瘩,”他往椅背上一靠,像是陷入了回忆里:“我跟他认识9年了,当年他从安全员转到项目上,跟的是我师父杨新民,按年龄算我半个师兄。”

“那会儿他还没有这个事业,我们在施工单位,他跟我一样苦哈哈的,给业主送图纸,熬夜画加工图,逢年过节揣一百个不愿意去送礼,性格跟现在完全不同,木讷,话也不多,让他拉下脸去求人比不发他工资还难受,没人把他当回事,也受过很多委屈,有件事我记得特别深刻,可能就是那件事情改变了他。”

“09年经融危机,前期人心惶惶的就像现在,建筑行业按5成砍人,砍完留下的工资也砍一半。那会儿我们在江河施工,侥幸没被裁掉,庆幸的要死拼命的干活,有个房地产公司招标,3万平不到的干挂石材,一共去了13家投标单位,我师父是项目经理,他是安全员,我跟着做记录。”

“那个业主比高远还小,但他是这样说话的,”钱心一把左肘往桌子上一搭,半侧着身子斜眼看人,作出一股轻蔑的神态,下把一抬十分傲慢的说:“我现在问安全员问题,所有人都不要说话。”

然后他的目光从陈西安身上掠过,定在他脸上:“你!说说我这个楼西北面未来可能出现的安全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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