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想之途
关锦:“……看我干嘛!”
“听说案子还没破。”一个年长的护士担忧道。
“可不是嘛,真吓人。”吴萌叹口气往急诊临时病房走,“哎?以前不是你在这个打扫吧。”她问一个低头扫地的清洁工人。
那人没抬头,也没答话,反倒往后退了退。
吴萌无奈摇摇头,径直进了病房。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争吵声。
“你说话要讲道理,如果你不满意我找其他护士来给你打针。不过你要去投诉随便你,我看谁会接受你的无理取闹。”吴萌气呼呼地走了出来,走到门口气踹了推车一下。
“怎么了?”老护士赶过来。
“那个人太不讲理了,那个人自己乱动造成鼓针,他非说是我打得不好,你说是不是有病!”
“行了,没病他也不会在这儿不是。我去吧,没事儿。”
为这事似乎一直在怄气的吴萌,直到下夜班脸色也不好。她背着包,疾步出了大门,往外走去。走了一段她才意识到,自己又走到黑漆漆的金杉路上了。
吴萌心惊胆战地往前快走,突然踉跄了一下:“哎哟我的鞋带。”她慢慢挪到路边一颗树下,似乎扶着树在整理鞋子,然后没多久又开始前进。
没走多久,忽的路边一条黑影窜出来一手勒住吴萌的脖子,一手捂住她的嘴,把她往花坛里拖。吴萌似乎吓得忘记了挣扎,任由他拖进了花坛深处。
那人一手捂着吴萌的嘴,一手扯出一根绳子状的东西缠到吴萌脖子上,然后双手瞬间一用力,收紧了手里的凶器。边用力嘴里还念念有词:“早该死了,该死了……”直到差不多过了两分钟,他才觉察出不对劲,手下勒住的东西似乎毫无弹性,手中的绳圈没有任何缩小。
“我说,这么长时间,你不累我还累呢。”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话音刚落,啪,一道强光骤然亮起,把花坛中惊惶的身影照的无所遁形。
“吴萌”脚下一勾,把身后的人轻松绊了个跟头,扑到在地上。立马有人从旁边冲上来,把地上的人双手反剪,利索地拷了起来。
“余猛,是时候停下了。”温靖寒背对着强光,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他摆摆手,“带走吧。”
“太刺激了,吓死我了。树底下偷梁换柱的时候我表现的够迅速吧~”吴萌从陆云扬背后冒出头来。
花坛中间的那个“吴萌”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
“哧——”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关锦确认是陆云扬无疑。
“你笑个屁!还不是你出的主意!”关机一把扯下头上的飘逸假发,怒道。
“是是,您就当我笑了个屁。”某人毫无脸皮,“不过,你虽然长得清秀——”
关锦眼睛瞬间拉长。
“但绝对是男人,果然扮作女人还是很勉强的。”
废话,老子是真汉子!
“为什么要我扮女人!”关锦依然愤恨,他决定以此抹杀陆云扬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丁丁功夫一般,会有危险。乔羽身材要丰满一些,可能会被看穿。”陆云扬认真解释。
……你的意思是我的身材跟吴萌那个小丫头片子一样单薄!关锦暴走:“要扮女人,温靖寒不是更像!”彻底把上下级关系丢到了外太空。
躺着也中枪的温靖寒平静地用事实说话:“我有1米8,骨架也比吴萌大很多。”
……关锦重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还不如死了的好。
陆云扬走过去,帮关锦解下脖子上的塑钢护颈——那还是江桐帮忙从医院弄的。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可是尽可能考虑周全,关锦就算身手还不错,毕竟是处于被动。陆云扬接着灯光仔细看了看关锦的脖颈。恩,不错,没有一丝伤痕,还是那么——光滑修长……
“你摸什么呢?”关锦轻颤了一下,一下打掉陆云扬的手。
“额,我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陆云扬若无其事地道。
怎么就一下子摸上去了呢?不过,好像小锦脖子那里还挺敏感的……
第37章 死亡天使(十七)
透过单面玻璃,关锦看着缩在座椅中的余猛,问道:“他既然害怕,为什么要不停地铤而走险呢?不会是精神病吧?”
“不是。他只是有着病态人格或者说是人格障碍。病态人格是介于精神病与正常人之间的人格状态,其本人具有完全的行为能力,只是因为人格偏离正常状态,对社会适应不良,形成一些异于常人的特定行为。我之前的分析有一些偏差,余猛是典型的分裂型人格障碍并带有一些偏执型的影子,缺乏情绪体验,他的自卑来自于自身并非他人的评论,对他人漠不关心,逃避社交,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将幻想与现实混淆。他被抓时的惊慌更多的来自于幻想世界骤然崩塌,而非对法律惩罚的恐惧。”
陈乔羽跟顾湘在里面跟他说的口水都快干了,余猛还是不吭声。气得陈乔羽出来就骂娘。
“我来跟他谈谈吧。”陆云扬不等温靖寒点头就推门走了进去。
“来,喝杯水,温的。”陆云扬把杯子朝他推了推。
余猛眼皮稍微抬了抬,没动。
“再过几个周,就是你爷爷的忌日了吧?这次你可能没办法去祭奠他了。”
余猛的头猛然抬了起来,直勾勾看着陆云扬,不一会儿又低了下去。
“你上个周要杀那个女孩的时候,被人打断了,所以她还没死。她康复了,继续回医院工作,给病人吃药,打点滴……”
余猛的呼吸渐渐急促,嘴里开始含混不清地道“怎么能死了,怎么没死,死了,没死……”
“死了。”陆云扬突然道。
“谁死了!”余猛也突然清醒一样问。
“你告诉我,谁死了?”
“谁?那个女人死了,她死了。”余猛又开始喋喋不休地重复。
“那个女人,是你的母亲吗?”陆云扬的话让余猛的嘟囔骤然停止。
“三年前,你从外地流落回s市,你突然想去见见那个多年未见的母亲。你想要去质问她为什么对你如此不公,害得你一直过着苦难的生活,整日为温饱而艰辛地挣扎。但是当你偷偷回到家里,看着那个已经满布灰尘的大门才知道她已经死去了,你再也没有机会质问她,报复她,伤害她。”陆云扬像在回忆般娓娓道来,“你生气、愤怒、想要把她从坟墓里挖出来大声咒骂她,但是你连她埋在哪里都不知道。于是,你只能带着遗恨离开,知道你看到杜晓月骂一个病人,你的恨找到了发泄口。你觉得她该死,像你的母亲一样……”
余猛手抓着桌子沿儿,有点儿抖:“那个女人跟她一样,骂人,骂我,骂爷爷,给爷爷打针,爷爷不想打……”
“爷爷很疼你吧,但是他生了病,你妈妈必须给他打针。”
“她骂爷爷,骂他老不死,爷爷就死了,他挂在管子上,那个管子是我用来给金鱼缸换水的……”余猛突然拍了下桌子,“她骂我,骂爷爷,她应该死,应该死!”
“余猛!”陆云扬也大喝一声,“
你看清楚,这些人不是你的母亲,她们都是救死扶伤的护士!是在生病的时候可以照顾病人的天使,她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兄妹和爷爷奶奶!”他使劲戳了戳铺在桌子上照片。
余猛似乎被扎了一下一样,使劲摇着头:“不是,我杀的不是她们,不是……我给她们蒙上了脸,爷爷死的时候也蒙着脸,别人说死人要蒙上脸.。”
“余猛,你的母亲已经死了,她就埋在公共陵园里,你杀再多的人也没有用。你仔细想想,你真的只是恨她吗?她小时候给你做好吃的,送你上幼儿园,给你买玩具,她因为你成绩不好骂你,但还是给你缝补打架弄破的衣服……余猛,如果你不是自己负气离开家,也许现在她还活着,你也不会坐在这里。你真的恨她吗?还是说,你其实也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早点回来。”
话说到这里陆云扬站起身,开门走了出来。里面的余猛已经佝偻着身体摊在椅子里,似乎瞬间苍老了很多。
“你们等会儿再去问其他的吧,他应该是从自己的心理幻觉中暂时清醒过来了。”陆云扬道。
“大仙儿!我决定了以后做你的脑残粉儿!”丁丁激动极了。
“我身边的脑残要么被我治好了,要么已经进了精神病院,你想做那一种?”
“……我决定还是对我原来的偶像天王云卿从一而终。”
“这个余猛,真是可悲。”关锦抱着双臂,“在你看来,是不是每个这样的凶犯都有内心的弱点。”
“不是弱点,是每个人心中总保有对美好的向往和记忆,只是太多的负面情绪把他们掩盖了。”
关锦没再接话,一个人回座位去了。陆云扬默默看着他离去。
“关锦就是太闷了,警局本来也是负面信息最多的地方,你不如合适的时候开导他一下。”心细的顾湘轻轻对陆云扬说。
“你担心他”陆云扬咧嘴,“你错了,小锦恐怕是这里唯一一个不需要心理疏导的人。”
“原来,余猛在外地打工的时候认识了李广生,但是李广生后来重病死亡,他偷偷埋了他,冒用了他身份证。因为李广生有别人给的介绍信,可以来s市的三院做事。”陈乔羽拿着笔录过来,“与猛的母亲因为家庭负担重,公公重病,后来脾气很差,经常骂余猛和他爷爷。而且她经常值班,把余猛一个人锁在家里。余猛爷爷上吊死亡时,第一个发现的人就是余猛,当时对一个孩子来讲冲击可想而知。”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啊。”郑飞感叹。
“可惜我们不是慈善机构,准备材料提交法院吧。”温靖寒从局长办公室回来,心情似乎不错。
关锦郁闷地开始整理案卷,这种工作是哪个人类发明的,他就不觉得很烦吗?
“我来帮忙。”陆云扬不请自来地坐下来。
“贴照片!”关锦也不客气,自己送上门来的干吗不用?要不是温靖寒在,他肯定都丢给这个冤大头。
陆云扬听话地仔细整理照片,关锦瞥了他一眼:“每个人都有人格障碍吗?”
“那怎么可能?人格障碍已经是比较严重的心理问题了。”
“那你觉得……我们办公室里的人有什么心理问题?”关锦好奇心又开始挠爪子。
“这么嘛,”陆云扬放轻声音,“警察本来就是高危职业,接触的都是人性的黑暗面,尤其是你们。经手的都是严重的暴力犯罪或者大规模有组织犯罪,如果不是天生性格乐观,自控力很强,自我疏导能力好,很难在这里生存下来。你们大都有这样的素质,毋庸置疑。”
“大都?”关锦睨了陆云扬一眼。
“温靖寒看似性格多变,实际上他有很坚定的个人价值观和标准,只要不触及这个底线,他可以接受任何事情。所以,这些案子对他不会有任何冲击。而且,我相信,他有着一般人不能想象的经历,让他更无坚不摧。丁丁和小白性格单纯,乐观主义者,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暗淡,即使接触这些黑暗的现实,对他们而言似乎就像在看电影,无法跟自己产生共鸣,所以他们即使自控力和心理素质不是最好的,却不会受很大的影响。郑飞是特警出生,而且性格冲动,带着强烈的色彩,一般的东西很难入侵他的世界。陈乔羽是所谓的大女人,心里成熟,拥有女人最强的接受度和包容度,富有同情心但是会很好的疏导自己。顾湘性格细腻,胜在理性,他用更加理论的视角来看待所发生的一切,虽然会有些情感波动但是很快就控制住。乐凡……他连对着尸体都不眨眼,估计对这些东西都免疫,不过他是个对自己重视的人或事很敏感的人。”
“……我有一种温靖寒引狼入室的感觉。”关锦同情地看看办公室里毫无知觉自己被透视了一遍的人们。
“看上去你有点幸灾乐祸,你难道不也是可怜的小羊之一吗?”陆云扬托着下巴。
小羊关锦扭过头,跟大灰狼对视:“那你倒是分析我看看。”
“你嘛,我真的不太有把握。我对于临床病理学案例的研究有限,尤其是对于失忆后人格变化的研究几乎很少涉及。但就目前的你,你对这个外界环境充满好奇和困惑,对所发生的一切又保持着谨慎的观察,有着孩子一样单纯的情感,这些非常符合一个失忆者的特点。但是又有一些异常,你对于所有的案件都无动于衷,犯罪的黑暗面对你丝毫没有影响,这个无关乐观,而是你根本不把这些放在眼里;你困惑但不恐惧,寡言但不封闭,淡漠却不轻视,像个杀出一条血路最终爬上人类金字塔顶端的强者,有着对生命的敬畏和无畏;年龄不大,却总是给人沧桑感;你对我怀有莫名的敌意,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你不高兴过,我最近一直在检讨是不是——”
“stop!”关锦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前面虽然矫情的要死但是好歹算人话,最后这条算哪门子的异常!”
“我觉得很异常嘛。你看我学历好,家世好,脾气好,相貌好,收入好,对前辈你鞍前马后的服务,还英雄救美,你为什么看我老是不顺眼呢?”陆云扬数完,真诚地望着关锦。
“……”关锦脑子打结,似乎,是没什么不好的……
“我不反对办公室恋情,但是最好不要在上班时间打情骂俏。”温靖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背后。
“办公室恋情?”关锦愣了愣。
“刚刚陆教授不是在向你自荐枕席吗?”温靖寒挑眉。
“自、自荐什么?……”
“其实,陆云扬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你也别挑三拣四,挑花了眼会嫁不出去的。”温靖寒语重心长。
于是,又一次暴力犯罪差点当场上演——心理扭曲的警察殴打关心下属的上级。
气得七荤八素的关锦在继续被嫌弃的陆云扬帮助下,在下班前终于把案件整理完成。关锦拿起那个红色的大印章,在深蓝的封面上啪的盖上了一个特字。
资料放进档案柜,又是一个案卷完结了。自己自从来到这里,居然跟着办了两个案子了。
“下班一起吃饭吗?”陆云扬看着他发呆的样子,微微笑问。
“不用了,我要回家做饭。”关锦锁上柜子。
“以前没听过你说要自己做饭。”
“那是,现在家里多了一张吃饭的嘴,我当然得回去做饭。”关锦耸耸肩,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