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小初
於是台下的声音几乎从“欢呼”变成了“吼叫”。
然而这毕竟是一场主流意识浓郁的大学生迎新晚会,总不能“虎头蛇尾”,到最後居然变成魏嘉一人的专场秀吧。所以主持人赶紧上台来拉走魏嘉打起哈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再加上两人又分外幽默地讲了几句俏皮话,这才成功安抚台下观众们的躁动情绪,平安请出下一组节目上台。
不过正好被排在魏嘉後面的这一组节目,应该说,那是相当的悲剧,就对了……
魏嘉手上抹著汗,但嘴里却满怀得意地地哼唧著欢快小曲儿,一路又蹦又跳地,往那间专属於他的休息室里小跑奔去。
推开门。
“……啊!”
毫无预料地,一个强大到不容反抗,可却又轻柔到小心翼翼的温和力道,突然间覆上了魏嘉湿汗涔涔的右手腕。而下一秒魏嘉不禁脚底一个踉跄,随即身子便再也控制不住地往前倾倒,扑腾一下,跌进了某个略略熟悉的宽阔怀抱。
咦?闻闻闻闻……嗯……他好像有点知道这个偷袭者是谁了耶……
“啊哈,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就叫做投怀送抱呢?”仿佛正是要为了验证魏嘉的猜测是对的似的,一个欠揍欠扁又欠虐的可恶声音,霎时在魏嘉耳边幽幽响起。
……果然!
魏嘉愤怒地抬起脸,但身子仍然被周云飞死死禁锢在怀中。皱起两道因为化了妆而显得弯弯细细,尤为女孩子气的好看眉形,魏嘉严厉地指控:
“周!云!飞!”表情扭曲狰狞,声音咬牙切齿,“搞清楚!明明就是你先拉我!先拽我!先扯我!先……先对我动手动脚的!”
周云飞闻言大笑:“哈哈!不错嘛,现在已经能单凭一个触摸就感觉出人是我了啊。”
“咦……”魏嘉听著听著顿时变了神色,满脸恶心嫌弃地抖了抖身子,搓搓胳膊上骤然生出的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撅起嘴小声嘟囔,“拜托……周云飞,什、什麽触摸啊……诶我说你,眼看著一个大好青年的样子,怎麽用词这麽变态猥琐啊!”
他忘记了自己上台前曾被某位,恶趣味是打扮美男的学生会主管大姐强逼著,涂过一抹亮色唇油,NIVEA,樱粉色,樱桃味儿。而在经过一场大汗淋漓的热舞之後,它的颜色不仅没有消退变淡,反倒愈加晶莹炫目,豔丽夺彩。
此刻,魏嘉就这麽大大咧咧地撅起他那两片厚薄得宜的姣好唇瓣,毫无意识地任由淌在其上的异彩流光,狠狠,狠狠地,沸腾了周云飞的呼吸,灼伤了周云飞的心脏。
天知道此时此刻的周云飞究竟是有多麽想一口重重地咬下去,啃下去,吮下去。
吻下去。
──不,或许连老天都不知道。
那样喷薄难忍的悸动与狂乱燥烈的心跳,只存在於他自己的身体,心脏,灵魂深处;谁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然而魏嘉什麽都不知道。然而现在的魏嘉,依旧还是那麽可爱却又那麽可恨地,什麽都不知道。
很多时候(比如现在!)周云飞真的都不想再忍下去了。作为一个男人,他真是佩服他自己;而作为一个老公(或者说是……小攻?),他更是佩服他自己。什麽叫坐怀不乱,什麽叫忍字头上一把刀(其实说忍字“下头”更合适……),什麽叫小不忍则乱大谋,什麽叫步步为营,什麽叫放长线钓大鱼……以上全部!字字句句!说的都是他的血泪写照!
“嘿,嘿,”魏嘉轻轻开口唤了周云飞一声儿,然後不轻不重地朝著他的胸口锤了一记,“好啦好啦,玩笑开够了,放开我吧。”
说完作势就要退开周云飞那两条紧紧围在自己腰背的,精壮有力的大臂胳膊。
做这活儿的时候魏嘉微微低下了头,一副很认真很努力很拼命地在推的样子。但其实是因为他脸红了──他感觉到。不然怎麽会,连耳根子都烫起来了呢。
这个周云飞在搞什麽啊……魏嘉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表情和眼神都好奇怪的样子……拜、拜托!要不要那麽专注隐忍啊!连用偶像剧来形容都好像有点儿够不上格了,那、那简直就是一部……《乱世佳人》啊!
真是受不了了……要热死了热死了热死了!
“你、你……放开!”──“斯嘉丽”终於炸毛了。
尽管周云飞很不愿意放开(这简直纯属废话),可是他也很清楚,毕竟,时候,还未到。况且面对眼前这种高级别的强大诱惑(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对他来讲,这种程度几乎就相当於撒旦拿禁果去引诱夏娃),饶是周云飞自制力强悍如斯,但也不是很敢百分之百地确信,如果自己再这麽抱下去,再这麽摸下去,再这麽……死盯著那两帘肉嘟嘟的性感唇瓣死活移不开眼神,可却又死活不能吻下去!──那麽由此所造成的惨烈後果,可能是严重到无法想象的。
并且最重要的是,那个後果可是要他自己付账买单的!为了一时色念而牺牲一生幸福加“性”福……嗯不不不,这种大赔钱的亏本儿生意,周云飞从来,绝对,不做!
周云飞放开了手。
然後还很体贴地(其实是内心滴血),往後退站了半步。
骨肤相触的感觉从两人身体撤离远去的瞬间,两人身体同时一颤,从脚板心底由下往上,逐渐生出了一种,酥麻难言的,失落怅然。
魏嘉搞不清楚这是怎麽一回事儿,更不知道周云飞也正和自己一样,体会著相同微妙难过的不爽。
别扭地捶捶肩,敲敲腿,转转脖子,伸展伸展手臂……总之为了掩饰莫名其妙的尴尬,魏嘉就是不肯将脸正面对上周云飞。
“那、那啥……你不是说今晚要给你爷爷祝寿的吗?怎麽又跑来了?你爷爷……唔……”
说著说著魏嘉猛地一个咯!,赶紧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啊……吓、吓死他了!谁让一向鬼灵精怪的个性差点儿让魏嘉不动脑子,脱口而出一句,“怎麽?你爷爷突然没了吗?”──这种谁听了谁跟自己拼命的大逆不道之话……
不过眼看著周云飞瞬间变得黑乎乎的无语表情,魏嘉觉得像周云飞这麽聪明强悍的高智商家夥,应该也、也……早就猜出来了吧……
“嘿、嘿嘿、嘿嘿嘿……”於是魏嘉只好抚摸著後脑勺憨憨傻笑。
“你……”周云飞难得眯起眼睛板起脸色,想要认真严厉地教训魏嘉一顿。可看著对方在自己的凌厉攻势之下,慢慢变得柔弱可怜(俗称卖萌),好像小梅花鹿一般的软绵绵样,他感觉自己的心尖仿佛在油锅面上扫来荡去了好几回於是最後……他到底还是,可耻地,举了白旗。
“哎……你啊……”
叹口气,周云飞倍显无奈地抬起一只手掌盖上了魏嘉的小脑袋,然後,将他因为跳舞而打了不少发胶的质感黑发,狠狠,狠狠地,弄碎揉乱。
而魏嘉知道,这就是周云飞施予自己的最重惩罚,同时也是,全部惩罚了。
松口气可也不至於太松口气。因为不知道为什麽,站在周云飞的面前,魏嘉就是能永远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有恃无恐。
周云飞一定会原谅他,他确信。不管自己做错了什麽说错了什麽,周云飞都一定会原谅他,宽容他,包纳他──他就是有著这样的确信。
真是毫无理由与逻辑的盲目自信心。
尽管作为一个男生,魏嘉并不为这种近乎“宠溺”的友情感到多少骄傲,可他却实实在在地,为此感到开心。
所以现在的魏嘉也同样觉得开心极了。哪怕周云飞弄乱了自己做了好久的烧钱头型,他也丝毫不感到介意。
哎,如果能让周云飞不跟自己计较,那麽一个不过几百块钱的破头型而已嘛,又有什麽关系!
“别笑得这麽没心没肺!”周云飞扬指弹了弹他的脑门儿,“你刚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我会一直记著的。”
“唔……”魏嘉苦下脸。
忽然周云飞眼珠一转闷闷笑了,满脸都闪烁著算计的邪恶光芒:“不如这样吧,以後哪天你跟著我去见我爷爷,然後也叫他老人家一声爷爷,怎麽样?”
“……哈?”魏嘉大奇,完全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这、这有什麽……意义吗?”
“当然有。哎总之你记著这桩事儿就是了,时候到了我自然会通知你的。嗯……就全当,你在背後诅咒一位老人家的赔罪好了。”很明显周云飞开始打太极了。
魏嘉口气弱弱:“呃……哪、哪里有诅咒那麽恶劣啊……我、我不就是一时心直口快嘛……哎好啦!你还没说你今晚到底怎麽会来的呢!?”──瞬间转移话题。
周云飞反问:“干嘛这麽激动,我来不好吗?而且还正巧看到了你的表演呢,”抱起胸微微一笑,“就是没想到你居然可以这麽火辣,受欢迎得很嘛。”
说完好像登徒子一样地,表情邪魅唇角微扬,悠悠嘘了声口哨。
魏嘉忍不住翻白眼:“拜托你这是什麽语气,你又不是没看过……而且还看过了无数次……是除我本人以外看到过完整版最多次的人好不好!”
周云飞沈默了几秒,声音突然诡异地温柔下来:“……话是这麽说没错,可是过去那麽多次,都比不上今晚这一次好。”
“……”魏嘉眨巴眨巴眼睛,愣住了。
捏捏他的小肉脸,周云飞最後笑著做总结:“呵呵,幸好我来了。”
魏嘉觉得起码过了五百年岁月他才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心神和声音可是……靠!他居然被庄景玉给附身……结巴了!
“这、这麽说……周云飞你、你就是……专程为了我……呃不不不……是专程为了这、这个节目……而赶来的吗?”
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像电影里常常演到的那样,闪烁著亮晶晶的期待之光;但魏嘉唯一清楚的是,此时此刻在他的全身上下的确有一个东西,跳动得前所未有得厉害──那就是他的心脏。
可周云飞听了却只淡淡一笑,然後说:“我是为了我喜欢的人来的。”
“啊……”僵硬了半秒,魏嘉的表情霎时抓狂得好像就快要疯掉,“……哈?”
周云飞见状既没急著安慰也没急著解释,反正就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架势,随口又重复了句:“嗯,对啊,我就是为了我喜欢的人来的。”
傻掉的魏嘉僵在原地持续傻掉。
於是周云飞也毫不客气地继续惊天爆料:“本来亲戚们都不放我走的,然後我就跟他们讲,我喜欢……嗯,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今晚也要登台表演,我不想错过,所以……”
傻掉的魏嘉僵在原地继续傻掉。
“哦对,为了赶来这儿我还被迫拿出了杀手!。我就跟他们讲啊,指不定哪一年哪一天,这个饭桌上,就会多出那个人来了哦。”
傻掉的魏嘉僵在原地……忽然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冷笑话!猪!
抽抽鼻子(他只是冷了!绝、绝不是因为发酸想哭什麽的!),魏嘉回过神看著周云飞,甕声甕气地问:“哦……那、那到底是……哪个女生啊?表演的什麽节目?现在……已经过了吗?唔……让我仔细想想哦,是……独唱《little house》的那个何玉婷吗?是弹《梁祝》古筝曲的那个黄罄吗?是演《我的父亲母亲》话剧的那个於真真吗?嗯……啊!我知道了!果然还是跳《阿育王》的那个,那个……土木工程的性感女神,叫、叫……诶?她叫什麽来著?叫什麽来著的?嗯……啊哦!对了!对了!叫蒋子璐!她叫蒋子璐!对吧?”
魏嘉一副比当事人还要著急百倍的激动样子,涨红著脸,张牙舞爪,大叫求证:“快啊周云飞!快告诉我啊!我、我要去帮你审查看看的!”
结果哪料到周云飞直接一盆冷水浇下来:“不用了。”
“……”魏嘉简直倒吸一口冷气,“你……!!!”
这下他是真的想哭了……
眼皮一抖,好像连水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就连魏嘉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从什麽时候起,居然把同周云飞的友情,看得有这麽重要。
“你……周云飞你……你这个混蛋!”魏嘉咬著唇瓣重重跺脚,然後扭过脖子偷偷用手背揩了揩眼角,“你有了喜欢的女人,居然……居然……都不告诉好朋友好兄弟!”
周云飞看到魏嘉这幅模样,真不知是该心喜,还是该心疼,可他毕竟打定主意,绝不会现在就告诉魏嘉自己的心意。因为他很确信,如今魏嘉对待自己的感觉还仍然停留在,比起好朋友好兄弟,只多出那麽一点点暧昧朦胧的,最初级阶段而已。或许连魏嘉本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点儿爱情的小萌芽呢,因此就更别提那究竟离自己所想要的未来,相差得有多远多远了。
当然这倒并不是说周云飞一定要让魏嘉来主动追他,率先跟他表白什麽的(那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估计花儿都谢了无数次……),周云飞唯一,也是最低的要求只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跟魏嘉表明心迹的时候,这只小笨蛋可以不要满脸惊恐地尖叫著後退,然後一边好像躲变态一样地躲避著自己,一边还给自己张罗著联系心理医师……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魏嘉放下颜面放低身段站在原地等了老半天,最後绝望地发现周云飞果然说到做到,说不告诉自己那个女生到底是谁……嘿!居然还真就不告诉自己那个女生到底是谁!
“乖,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周云飞放软口气,说著便想像刚刚一样,伸手去摸摸魏嘉毛茸茸的小脑袋。
“我擦……滚!”魏嘉直接一臂挡过去,狠狠隔开,怒道,“不给说还想摸!这世上有这麽便宜的事情吗!周云飞你倒是想得美啊你!”
说完愤愤地瞪一眼,然後满身喷火,再不留恋地转身走掉了。
留下周云飞一个人站在原地,摸著鼻子,默默用毛主席的名言勉励自己:哎……前途是光明的,过程是曲折的!
庄景玉终还是被黎唯哲半拖半拽半牵半扯地,拉到了Z大情侣圣地,梧桐大道里。
而这个地方果然也名副其实得厉害。虽然夜色苍茫,但庄景玉也能清晰分辨得出来,触目所及,全是清一色你侬我侬的,学生男女。
可再看看站在自己前面的人……庄景玉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就快被囧晕过去了。
“喂……那、那个,黎唯哲……”咽咽喉咙,庄景玉难得一次放弃颜面去主动牵了牵黎唯哲的衣角,语气近乎恳求,“我看我们还是走吧……你看这……这……”
哪料到黎唯哲直接唇角一勾,迅速一个手臂反转牢牢攥住庄景玉的手腕,而後毫不客气地揣进了自己的手掌心里,张扬地笑起来:“这什麽?诶我说庄景玉,我都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麽。干嘛?这条路修了不让人走的啊。”
庄景玉急得抓狂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可是你看……你看啊……”
他胡乱地伸出另一只手,手指头往四面八方瞎指一通,乱指一气。
黎唯哲见状笑得更加顽痞了:“对啊,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啊,有什麽区别吗?凭什麽这条路他们能走我们就不能走啊。”──装疯卖傻的典型。
庄景玉:“……”
──他败了。他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