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僖瓜团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太暗淡的缘故。或者是天上的月光太过苍白。这中年男人脸上的笑,给人一种诡异的错觉。
李晋东心里一顿。
“王铭……高二上的文科班还是理科班?我都不记得了。”
他心跳渐渐加速,但脸上还是颇为镇定。一边拿出手机,道:“这里太黑了,我拿个手机照个明……”
那王先生忽然伸手,一把捉住了李晋东手里的手机。然后猛一用力,就把手机抽了出来。
李晋东只觉手腕一痛,转头惊诧看向那个男人。
男人脸上的笑越发得意:“李老师,你不记得,我怎么记得?手机嘛,就先在我这边保管。手机照明他妈的有个屁用?”
刚才还恭谨热情的一张嘴,这会儿张口就是粗话。
李晋东也不是傻子,当下也不再迟疑,一拳头就往那男人脸上招呼过去。但没想到那人大腹便便一副成功人士派头,身手却也矫健的很,往后一退就躲过了李晋东的拳头。
但谁知李晋东脚上也一个动作,往男人膝窝那里狠狠一踹。这还是齐悦给他的灵感。那男人没有防备,当场往前踉跄两步,差点摔倒。
李晋东也不恋战,转身就跑,可没两步就走过来的巷子口,这会儿看着却遥远得很。那几从细小的竹子,在黑暗里摇曳得像是几条毒蛇。
他身后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操!妈的,还敢打人!”那王先生还在骂骂咧咧。“抓住他!妈的,我们几个要是还抓不住,以后要不要再道上混了……”
李晋东只觉得身后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越来越响。他真是欲哭无泪,想着这是什么事嘛!医院旁边还能遭人堵?
几只手胡乱地搭到了他的肩膀。李晋东被扯得停住身形,只能回过身子,捏著拳头随便捡了个人脸就招呼上去。
他这一拳倒是实实在在地打到肉上了。大概人家没料到他被捉住还能动手。对方一记闷哼,往后退了两步,月光下一头非主流的黄毛招摇之极。
“操!操你妈比!”那人捂着腮帮子:“打得倒挺痛!”
李晋东往后退开两步,摆出一副拳击手的造型,目光灼灼地看着周围。他前边一共五个男人,再加上后边捂着腿的“王先生”和捂着脸的非主流,一共七个。
七个正当壮年、身高体强的男人。
李晋东只想呻吟。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会有这种小混混来找上他?
他可一直都是个守礼又守法的十佳市民。普通得不行。晚上也不大走夜路的,就是走了也不可能遇上黑社会。又不是起点上黑道遍地走高干不如狗的都市小说!
李晋东咽了口唾沫。
“我……我朋友看我迟迟不回去,会报警的。”
一个鼻子上穿了个鼻环的男人冷笑两声:“报警就报警呗。”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口气。或者是真的根本不怕……
李晋东道:“那总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谁要弄死我?”
“弄死你?哈哈哈。”那男人又笑了:“放心,我们没这么大胆的。只是想把你请去一个地方喝喝茶。到时候再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了。”
原来是要绑架他。
李晋东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松口气还是怎么。
这些人应当是对他很熟。或是最起码对他的背景做过点研究。不然那声李老师怎么喊得那么熟的,学生的名字也是信手拈来。李晋东暗恨自己真是警惕心也不够。可大街上被学生家长叫住,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谁知道会有这种神鬼莫测的发展?
李晋东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后脑勺一股剧痛,痛得他两眼一翻,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面,隐约听到人在说:“还跟他废话什么,想等有人过来看啊……”
他嘴角苦笑一下,黑暗就潮水一样涌过了他的眼睛。
李晋东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大冬天的,冷水向来是用来起床时醒脑用的,这一盆好像刚从冰里拎出来的水登时把李晋东的思维全部冻醒。
他猛然睁开眼睛,只觉得后脑勺那边还在隐隐作痛。眼前的景物一瞬间有些模糊,他连眨好几下,视线才慢慢清楚。
是一间还挺大的仓库。他旁边堆了几个纸箱子,上面用红笔写了大大的危险。头顶是一盏积年的老灯,摇摇晃晃的,发黑的灯泡像是随时都能掉下来。地面就是很普通的水泥地。大概时常有车子进进出出,地上被拖出了很几条深深的轱辘纹痕。
李晋东看了一圈周围环境,才把视线投到身前人的身上。
那人手里拎着个水盆,倒是很有耐性,等了李晋东半天,也不显得生气。脸上居然还在笑着。
“李老师醒了啊?”
李晋东扭了扭手。他手臂被反绑到了背后去,手腕上被粗麻绳紧紧绑着,怪不舒服的。他就腰上一使力,让自己坐正了,腿也很随便地盘起来。
“醒了。”
他没高兴再弄什么战战兢兢的语气。看那绑匪笑嘻嘻的,他也乐得装乐观。“你是谁?”
“我是那个把李老师敲晕的人。李老师叫我小李吧。”小李把脸盆往旁边一扔。
“原来是你。”李晋东冷冷道:“用的什么,妈逼痛死了。是钢管吧?”
“李老师真聪明。”小李转过身,到角落里抽了一根长长的钢管出来:“就是这根。”
上边还有点新鲜的血迹。李晋东眼角跳了跳。靠,原来后脑勺还流了血。他都没觉得。
“好吧。那你能跟我说把我绑到这里是干嘛了吧?”
他不愿意再和人烦,直截了当地提出问题。
小李又是微微一笑:“不是我要绑你。另有其人啦。我只是个……恩,打手吧。”
他低下头,扯出衣领上的对讲机,轻声道:“人醒了,进来吧。”
李晋东就见前边那扇紧闭的大铁门轰隆一声慢慢往外边打开。外边苍白的月光水一样流进仓库。原来还是晚上。
一个男人缓缓地踏进门来。
一开始李晋东还看不清那张脸。月光把那人的脸笼得模模糊糊的,一片黑。只觉得身形也不算高大。他这几秒钟搜肠刮肚的,愣是想不出来有什么人会这样恨他。
等后边大门又再次关上,只剩下中间那张昏黄的老吊灯,他才看清那张脸。
这一看清,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蒋正龙?”
嘴里吐出来的这个名字,其实多少还有点不熟悉。他是真的和蒋正龙不熟悉,接触过两次,都是因为林晴慧,也都闹得很不愉快。
但总也不至于不愉快到这种程度,把他给绑架过来吧?
李晋东觉得不可思议之极,心里还有些好笑。这蒋正龙要心理扭曲到了何种程度,才会犯下这样的事情?
蒋正龙在灯光下笑着。一张脸显得愈发的猥琐阴森。他身上还穿了很高级的西装,甚至袖子上还带着袖口,在昏暗的仓库里一闪一闪的。
“我还在参加宴会,忽然听到你被捉住了,连忙赶过来。”他笑道:“李老师,我对你挺重视的吧?”
如果可以,李晋东真想往这人脸上吐一口唾沫。还要不要脸了?
“蒋先生,你把我捉过来干嘛?”
他问了。蒋正龙却不答。反而很神经质地又嘿嘿笑了两声:“李老师不是很能的嘛?总是喜欢挡在女人面前出头。怎么,现在没有女人了,你就没力气出头了?”
原来还是为了林晴慧。丧心病狂啊……李晋东想。因为追不到女人,就拿他来泄愤。他以前觉得美国罪案剧里那些追踪狂神经病,还想是不是真有这种人。原来是的。真有这种人。
他歪过脸,懒得去理会蒋正龙。
“李老师,你说如果我今天把你在这里弄死,也不会有人知道的。你说好不好啊?”
蒋正龙摸着袖口,笑得癫狂得要命。李晋东瞥了眼旁边的那个小李,见他脸上也有点吃惊,就知道之前蒋正龙没跟他们说到杀人这一点。
但总归蛇鼠一窝,这个小李收了蒋正龙的钱,总不会不给蒋正龙办事。李晋东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
“真杀了我,总会被查出来的。”他尽力让自己镇定一点。“蒋正龙,你忘了张河?你知道张河跟我是朋友。”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蒋正龙整张脸都涨红了。原本得意洋洋的表情,也变得怒火高涨,太阳穴那边青筋直爆。
“张河……张河是嘛!张河了不起嘛!”
蒋正龙往前两步,狠狠一脚踹在李晋东的肚皮上。李晋东当场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只觉得胃里胃酸翻涌,几方脾脏都移了位,难受得要死要活。
“张河是你朋友,我知道!但那又怎么样!我把你绑过来,他知道?这里可不是警察局。他管得到?”
蒋正龙又是一脚踹到李晋东的肩膀。李晋东觉得半边肩骨都要碎了,咬着牙皱着眉,身子也不由自主往旁边摔倒下去。
“我弄死你,就地一埋,哪个知道你在这边?”蒋正龙重新站直身体,脸也慢慢又变成正常的颜色。“然后我再回去宴会现场……神不知鬼不觉……谁能怀疑我?”
李晋东苦笑两下。他知道蒋正龙说的是大实话。如果他真的死了,那毕竟是命案,就算是张河也不能随便猜测。蒋正龙虽然纨绔,头上还有个当官的爹。当官的爹背后,也总有些靠山。
张河真要闹起来,就是后边力量的斗争了。李晋东怎么也不觉得自己有这样大的面子。
第60章
“不过……”蒋正龙忽然又峰回路转地一顿。李晋东以为这人良知回来了,但看到他眼里愈发疯狂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实在只是一条砧板上的鱼,不可能有什么转圜的机会了。
“我才不会,”李晋东听着蒋正龙愈发得意的声音:“才不会让你这么好过!死,太便宜你了!”
李晋东愣了愣。那这人难道要敲断自己两条腿不成?
他忽然身上一颤。总不至于把他身上的第三条腿打断吧?
蒋正龙兀自在那边趾高气昂地大笑。像是已经预料到了李晋东将来凄惨的模样。“活着总比死了麻烦!”
李晋东脑子里灵光一闪,低声叫道:“你不会想把我送到监狱?”
“李老师不愧是高材生!聪明人!”蒋正龙啪啪啪地鼓掌:“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比监狱更适合李老师这样细皮嫩肉的男人呢?”他脸上露出一种特别淫邪、一眼看过去就叫人想吐的笑:“李老师,你知道监狱里的人最讨厌哪种人吗?”
还没有等李晋东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强奸犯!他们最讨厌强奸犯。强奸女人的男人,从来都是软弱好欺负……所以每个到了监狱里的强奸犯,日子都不是怎么好过!尤其是像李老师这种的……”
他啧啧啧地咂嘴巴:“李老师一定能用屁股赚到很多香烟的。”
李晋东真的想吐。
他不知道蒋正龙竟然已经扭曲到了这样的地步。
为了一个自己追不到的女人,就由爱生恨,还把这种变态的恨意撒在别人身上。或者,如果他真的除去了李晋东,下一个等着的,就是林晴慧了!那样一个小姑娘,恐怕下场更加凄惨。
但他更没料到蒋正龙复仇的方法竟然如此下三滥。若是真的像蒋正龙说的那样……
李晋东背上留下了几行冷汗。碰到这种事情正常人恐怕都要害怕了。何况李晋东觉得自己实在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他斜睨一眼蒋正龙身边的那个小李。却意外发现那年轻男人脸上有种奇怪的神情。像是惊讶、鄙夷、还有担心。
他这种混黑道的,还会有担心?或者,或者这块地盘毕竟是他的,让蒋正龙在这里做下这种事,对他的名声大约也不好听!
李晋东隐隐觉得自己像是抓到了什么,但总也理不清头绪。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