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景闲
“所以就……有了今天这车祸?”
“嗯。”
谢游一双眸子冷得浸人,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他复制我哥的死法,是在警告我。他是想告诉我,他想弄死我,也不会有半点难度。”
曲逍然没敢说话。
他突然觉得,这时候的谢游,就像是一把张满了的弓,满是肃杀。
是熟悉的,但也是陌生的。
谢游的五指握紧到发白,又一点一点松开,闭上了眼睛。
几秒后再睁开,所有的恨意和寒气,都被藏到了最深处,窥探不见。他抬头看着有些无措的曲逍然,“我没事。”
曲逍然讷讷点头,“嗯。”他又轻声道,“要是——”
“我没事。”谢游再次强调,“真的没事。”
曲逍然知道谢游难受,但他更加知道,现在的谢游,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难过了,就会连着练钢琴练十二个小时,之后去看星星发呆的那个谢小游了。
他没再走近,哑着嗓子,“有事就打我电话。”
谢游缓下语气,“好。”
余年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宁的。拒了孟远吃夜宵的提议,他直接回了家,坐到沙发上,忍不住搜了好些近几年谢氏相关的新闻出来。
一些深藏不为人知的脉络,隐隐浮现。
发了会儿呆,余年将手机放到旁边,又从冰箱里拿出食材,清理干净,炖了一锅汤。
接近十一点,门铃声才响了起来。
他几乎是快步到了门口,握住冰冷的门把,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依然是何山。
何山字句清晰地重复,“他说,抱歉,这段时间暂时不能送外卖了。”说完,将手里的小盒子递了过去。
余年接下盒子,猜测被这句话证实的同时,心又高高悬起。
他很想问,谢游安全吗?会不会出事?但话到了嘴边,又重新咽了下去。
“麻烦你稍等一下。”
一边往里走,余年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几个蛋挞,酥皮稍微有些焦了,但气味很香。
放下盒子,将崭新的保温桶从碗柜里拿出来,余年盛好鸡汤,拧紧盖子。想了想,又去到书房,找出一张素色纸笺,提笔蘸墨,写了四个字。
将墨迹吹干,他折好纸笺,又匆匆到了门口。
将保温桶和纸笺递给来人,余年轻声道,“麻烦了。”
何山点点头,带着东西走了。
书房里,窗帘紧闭,只开着桌面上的一盏小台灯。
沉寂的空气中,循环着的是余年尚显少年气却极为清透的嗓音。谢游坐在桌前,昏黄的灯光为他的轮廓塑出了一重暗色剪影,神色不清。
何山进到书房,地毯吸入了多余的脚步声。
谢游没抬头,“话带到了吗?”
“带到了。”何山将保温桶和纸笺放到桌面上,“这是他让我带回来给你的东西。”
“知道了。”
书房的门重新被关上,谢游盯着灰色的保温桶看了很久,不太明显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他又隔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拿过薄薄的纸笺,小心打开。
上面是以墨色写下的四个字,灵动流逸。
“愿君平安。”
谢游不知道是看了多久,才珍而重之地折好,小心仔细地放进了内侧的口袋里——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第34章 第三十四块小甜糕
孟远发现余年有些心不在焉, 拿手里的纸筒在他眼前晃了晃,“没休息好?这两天经常在出神。”他不经意看见余年的手机屏幕, 又疑惑, “你这两天怎么天天刷财经和社会新闻?”
余年闻言一怔, “我……经常都在刷新闻吗?”
孟远点头,肯定道, “对啊,频率挺高的, ”他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研判地观察余年的表情,“年年,说真的,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 ”余年按熄手机屏幕,斟酌着说道,“是我有个朋友, 最近可能会……不太顺利,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总想着这件事。”
只是这几天, 半点没有和谢氏相关的消息,连带着之前宋克车祸的事也没了后续, 应该是有人出手把事情掩下来了。
孟远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能让余年这几天都不太在状态,想来应该挺重要。余年虽然是他手下的艺人, 但他也不会太过干涉对方的私生活,只道,“人这一辈子呢,说短很短,说长也很长,坎坎坷坷不顺利很多的,走过来了就好,或许……你应该相信你朋友?”
见余年笑了一下,神色轻松了些,孟远递过卷起来的纸筒,“来说说正事,这是这段时间的行程安排。”
等余年打开,他继续道,“跟徐导他们的两份合同都已经签下来了,明天你就得进棚开始录推广曲,争取三天内搞定。早点录完,还能多上两天表演课。之后进组拍戏,剧本已经发到了你邮箱里,预计需要十天。从剧组回来,就拍翡冷翠的广告。”
余年看完时间安排,“好的。”
孟远点点纸面最后几行字,“EP列入了筹备计划,两个综艺也在谈了,钱还没最终敲定下来。等推广曲发布,还得排出时间上节目。还有翡冷翠的相关活动,后续也会跟上”
余年点头,看完日程,先问孟远,“孟哥,小专辑的进度,现在是在约歌阶段吗?”
“对,把歌先收上来,再仔细选选。”
孟远想到什么,心里一跳,“年年,你近期是想……专心做专辑吗?”
他问得委婉,其实就是想问,余年是不是想少上其它的通告。
余年听懂了,笑起来,“不是,孟哥你别误会。”他想了想,“我知道现在做唱片,不,应该说大家都知道音乐是赔钱的行业,再厉害的歌手,也需要从周边去获取利益,毕竟公司签我,不是做慈善。竞争也是很残忍的,我火了,才会有人听我唱歌。”
“是我想岔了,”孟远稍稍提起来的心又放下了,他笑着拍拍余年的肩,“吓死你孟哥我了,走走走,一起去吃好吃的!”
余年笑着摊手,坦然道,“又要孟哥你请我了,我现在又没钱了。”
孟远惊讶,“又没钱了?”他想了想,“是不是全拿去投资了?我多说一句啊,就算投资也得做好规划,别零花钱都不给自己留。”
余年没多解释,应下来,“嗯,下次不会了。”
第二天上午,孟远开着车带余年到了录音棚,导演徐向澜也在。余年上去打招呼,徐向澜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越看越像顾玄宁!”
顾玄宁就是徐向澜邀请余年出演的角色。
余年笑弯了眼,“我看了剧本,顾玄宁这个角色真的刻画得特别好,谢谢徐导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礼貌又会说话的人谁不喜欢,徐向澜语调松快,“还是有缘分,我找能演这个角色的找了好久了,真是老天爷把你送到了我眼前!”
余年跟工作人员协调好,做好准备,就进了录音室,孟远等在外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徐向澜聊天。
徐向澜挺欣赏余年,“我看了《天籁》,后面两场余年都是强撑着上台的?”
孟远语气无奈,“是啊,倔得很,脚刚伤了的时候,硬撑着一场跳下来,冷汗把演出服都湿透了。后来我和他的主治医生都不同意他跳舞,结果还是他倔赢了。”
徐向澜笑出声来,“年轻人嘛,都敢拼,我就欣赏这样的脾性。再有,我不爱绿幕特效那一套,剧组实地取景,环境也艰苦,郁青之前还在骂人,说拍戏这几个月,都老了五岁。”
这时,余年已经戴上耳机,调试设备的老师朝里做了个手势,徐向澜和孟远也停下聊天。
余年唱歌时总是很专注,细细密密的睫毛低低垂着,十分投入。
仔细听了一小段,孟远看余年的眼神有了点儿变化——他对余年唱歌和舞蹈的水准再清楚不过,余年这是又对自己的唱法进行了微调,比起之前在天籁上的唱功,又有了进步。果然再看徐向澜的神情,对方明显很满意。
“唱歌这事情,大半都要靠老天爷赏饭吃,到了余年这里,老天爷应该是赏了一桌豪餐盛宴!”徐向澜偏头跟孟远说话,“当时在跟宁制片争,到底是选余年还是尤优,我还拍桌子打赌,说余年肯定红的比尤优快,走得也会比尤优远。”
孟远没附和,只是替余年谦虚道,“他是新人,路才刚刚起步,未来怎么样都还说不好。”
谁知徐向澜摇头,“天分和勤奋缺一不可,正好他两样都占着。”
余年发挥很稳定,录的时候嗓子状态也好,一首歌返了三次就录好了。取下耳机,余年朝录音室的老师鞠躬道谢。
等人出来,徐向澜亲自把旁边的水杯递给他,“今天晚上还有个重要的饭局,说投资的事情,我就不请你们用晚饭了。”
孟远接话,“徐导有安排,我们自然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不过我之前就听说,您新片子的投资不是已经齐全了吗?”
徐向澜摆摆手,“也是运气不好,出了点波折,寰宇撤了资,得找下家。我这次出剧组这么久,一方面就是为这个。”他又压低了点音量,“之前不是报道了吗,谢氏的一个董事出了车祸,都没有送医院抢救的机会。看这风向,那边高层又要洗牌,寰宇撤资就有这件事的影子,估计是要把能收回去的资金都收回去。”
他又笑道,“不说了,我先走了。”
送走徐向澜,余年起了个话头,“孟哥,徐导新片撤走的资方是寰宇?”
“对,寰宇投资,背后站着的是谢氏的董事,好像是姓丁。寰宇出手大方,不少名导制片都喜欢跟他们合作。”孟远只当余年好奇,又道,“不过这次,徐导确实得发愁,这笔资金占比很大,撤走之后留下的窟窿要填回来,肯定得费不少的劲。”
姓丁?余年记下来,自然地换了话题。
谢游回家时,天已经黑透了。秋天的夜风有些凉,他一路进到室内,发现沙发上,阮云眉还等着他的。
“妈,我回来了。”
阮云眉眉目舒展开,拢着披肩站起身,语调柔和地关切道,“饿不饿?我让厨房炖着汤,你这几天加班加得晚,自己也要多注意着身体。”
“嗯,下次您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阮云眉拉了拉白色的羊绒披肩,见谢游清瘦了几分,心里心疼,但没表露出来,只是笑道,“妈妈帮不了你多少,但我也没办法在这个时候,自己高枕而卧。”
谢游点了头。
“对了,逍然过来了,就在你书房里,等了挺久了,你要不要先上去看看?”
打开书房门,谢游一眼就看见了曲逍然——靠在沙发椅上睡得正香。他也没把人叫醒,径自踩着地毯过去开了电脑。
没一会儿,曲逍然脑袋一偏,自己一个激灵先醒了过来。揉揉眼睛,看见谢游,他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你回来了?”
谢游这才开口,“有事?”
“有有有!”曲逍然骤然清醒过来,赶紧坐直,“谢小游,我今天看了眼你家年年有余的行程表,他前两天把徐向澜电影的推广曲录了,然后后天上午一大早,就要飞剧组拍戏,他那个剧组特别远,沙漠戈壁那边,估计得半个月才回来。”
“半个月?”
松了松领带,谢游迟疑许久,才道,“明天我去你公司找你。”
懂了谢游是想干什么,曲逍然激动,“那我就恭候谢总大驾光临了!”
余年上完表演课,又接到了郁青的电话。
“这鬼地方真的难过,年年你过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带点东西。我家钥匙你有一把,直接开门进去拿就行,列的单子我一会儿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