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景闲
一直到走进内场,被暖气环绕,余年才重新穿回了自己的外套。
主办方把两人的座位安排在一起的,坐下后,郁青理了理头发,问余年,“对了,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小伙伴吗?没来?”
“你是说明希?”余年笑道,“他被导演拘在剧组拍戏,他们组里的男二出了事,戏份被剪了很多,导演跟编剧临时改了戏,把他升成了男二,所以正加班加点地拍戏,来不了。”
郁青也只是想到了顺口一问,听完点头,拿出了姐姐的架势,“夏明希性格不错,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良爱好,你跟他交朋友我很放心。”她话锋一转,挑眉,“所以,送你全套西服的到底是谁?”
余年无奈,“姐,我很坚定的,不管你怎么问我我都不会说的。”
坐了没多久,余年起身去了后台做准备。事先彩排过两次,倒也不慌不忙。
曲家的影音室里,曲逍然开门进来,嘀嘀咕咕,“我哥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突发奇想,竟然把我叫去书房,抽我答问题!幸好我这几天勤奋,年终报表什么的都看了的,不然十个问题,我肯定十个都答不上来!”
他在沙发坐下来,看了眼谢游正盯着的电脑屏幕,只一眼就赶紧把视线别开了,“哇,这些报表文件什么的,我一看就眼睛疼!”
年末年初都事务繁重,谢游对着电脑处理工作,听见曲逍然的话,也没空回答。
曲逍然开心地看了会儿电视,又评价,“大冬天的,真是可怜,女明星的礼服看着都好冷!”镜头扫过光彩照人的郁青,曲逍然认出来了,“咦,那不是余年他姐吗?余年是表演嘉宾?座位上没人啊。”
“是,他会登台唱歌。”
见谢游终于没忙工作,搭理自己了,曲逍然凑近了点,“我哥今天提了两句,说丁兆先收敛了几分,真的假的?”
“表面让步,实际在找机会反扑。”谢游声音低沉,双眸冷厉,“寰宇连同他名下四家公司,陆续宣告破产。他手下不少老人都明哲保身,开始跟他划清界线。他是在向我示弱,给自己争取喘息的时间。”
曲逍然莫名打了个激灵,紧张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谢游垂下眼睫,语气波澜不惊,“如果不连皮带骨地彻底解决干净,只会让他找到机会,再一口咬断我的喉咙。”
“嗯,没错。”曲逍然咽了咽唾沫,“那……谢小游,你注意安全。”
两人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谢游神色温和下来,“嗯,我会的。”他想到贴身带着的那张纸条,“年年也希望我平安。”
曲逍然哼哼两声,一脸冷漠,“哦。”
几乎是掐着时间,谢游把电脑放到旁边的同时,镜头切回了舞台。很快,身穿西服的余年一步步走下台阶,站到了银色的金属话筒架前。
柔缓的前奏响起,舞台的灯光也变得温柔。
曲逍然默默闭了嘴,认真听歌。
相比前段时间,余年的唱功又有了明显的进步。曲逍然手机上登着视频网站,他低头看了会儿弹幕,发现果然不止他这么觉得,弹幕都在说,余年的现场非常稳,唱功扎实,高音半点不费力,跟吃CD长大的一样。
他赶紧朝谢游道,“哈哈哈谢小游,弹幕上有人说你家年年有余是吃CD长大的!我也这么觉得,他真的唱得越来越好了!”
谢游眼也不转,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不是吃CD长大的。”
“那是吃的什么?”
“糖。”
谢游悄悄在心里补充——他特别甜,甜得我心软。
第49章 第四十九块小甜糕
从台上下来, 余年重新坐回观众席,郁青递了个保温杯给他, 凑近了小声道, “唱得还不错, 有进步,看来这段时间没少努力啊!”
一口气喝了半杯温水, 余年发现自己被夸奖了,笑着小声回答, “不过差点忘词了,幸好有提词器拯救我。”
“又忘词了?”郁青挑起精致的眉,“我说年年,你这记不住歌词的破毛病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啊, 唱别人的歌就算了, 你唱你自己写的歌,竟然也会忘词。”
余年摸摸鼻子,“大概是……遗传?我外婆唱自己写的歌, 也经常记不住词,如果外公不在没人提醒,外婆就临场现编。”
“姑婆好像是这样的, ”郁青笑起来,“我都还记得, 小时候姑婆教我唱《花园里》,每一次教的都不一样,我现在都还会五个版本。”
注意到余年的神情, 想起什么,郁青笑容淡下来,没再说下去。
结束时已经临近半夜,郁青拿了年度最受欢迎女艺人奖,一路仪态万方地走出会场,神采飞扬,像是从来没想过“低调”两个字要怎么写。
不过一到停车场边上,郁青就绷不住了,裹紧羽绒服瑟瑟发抖,说话都是颤音,“卧槽,这季节对走红毯真的太不友好了!你刚刚注意到没?我经过的时候,张雅雅什么表情?”
余年就知道她要问,仔细回忆,“她脸上在笑,但拳头握得很紧,你经过之后,还盯着你背影看了大概二十秒。”
“老娘穿露肩礼服走这一遭,值了!”
见郁青说着,就要把奖杯直接往羽绒服的大口袋里塞,余年无奈伸手,“姐,我帮你拿吧。”
“好好好,这奖杯底座是金属的,拿着特别冻手!”郁青顺手就把奖杯扔给余年拿着,自己继续裹好羽绒服,想起了什么,“哎呀,差点就忘了跟你说,我这边拿到消息了,那个什么游春图快上拍了。”
“《醉马游春图》?”余年呼吸微顿,“确定上拍时间了吗?”
“还没有定日子,但就这两个月了。那家私人博物馆的馆主,因为他年轻时是在叶城遇见他妻子的,所以拍卖会会在叶城举行。入场邀请函我能帮你搞到,但重点是,买了那个玉樽和松鹤瓶,你现在钱还够吗?”
余年不用算都知道,“不够。”
“我猜也不够,扳着指头就能算,你的收入来源也就那几样。而且你代言接的不多,专辑还在制作,也就卖歌卖了点钱,是吧?”
“嗯,”余年没准备瞒着,想到红毯采访时郁青说的话,“姐,你新专辑还是准备用我写的歌?”
“没错,不过我连着两部戏要拍,新专辑还早,你慢慢写着就行。采访的时候特意提这事情,是想把你推出来刷刷存在感,明天还能有新闻稿出来。”司机把保姆车开了过来,郁青拉着余年上车,继续道,“不过可以先把合同签了,我把钱提前预支给你。”
“好,”余年也不矫情,“我再去找孟哥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多接两个代言,或者再卖两首歌攒攒钱。”
“可以啊。”郁青视线又落在了余年的袖扣上,故意道,“这对袖扣要是是真货,应该上百万吧,要不先卖了?买家我可以帮你联系。”
余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卖。”
“真不卖?”
“嗯,”余年抬起手腕看了看,眼里笑意如水漫开,“这是心意,就算两个亿也不卖。”
郁青看他表情就懂了,“哟,这么看来,果然,袖扣也是你那个心上人送的吧?”
想到谢游特意做的价签,余年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嗯,是他,所以不卖。”
郁青捏紧鼻子,嫌弃,“这狗粮的气味,真是难闻!”
松开手,郁青又问,“刚刚在后台接采访,记者问你的新年小愿望,你说想看星空,真的假的?”
“是真的。”余年垂下眼睫,轻声道,“外婆走的时候,说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
郁青有些不忍,“年年,你……艹,看不得你这小表情,等忙空了,姐姐带你去露营看星星!”
余年笑着轻轻摇头,“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我没事,只是快到外婆祭日了,突然很想她。”
会场外面交通拥堵,隔了好一会儿,保姆车才慢慢悠悠地开上了马路。郁青看完自己现场没修过的生图,挺满意的,又精神地抱着手机开始刷微博。
隔了一会儿,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正打瞌睡的余年,“年年,这些人眼光还不错,活动才刚结束,最佳着装男女艺人就选出来了。”
余年生物钟很准,现在已经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脑子迷糊,“是谁啊?”
“当然是我和你啊!不然我这么高兴干什么?”郁青指指手机,“不枉我大冷天的还穿露肩礼服,而且走红毯前,连午饭都没敢吃,就怕小肚子出来了。”
发现余年好一会儿了眼睛还是睁不开,知道他这段时间辛苦,郁青放轻声音,“算了,别撑着了,睡吧睡吧,到了再叫你。”
见余年眉头舒展,重新睡了过去,郁青伸手找了毯子出来帮他盖上。她这弟弟,才刚成年没多久,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有了喜欢的人,要是能在一起,那以后就不是孤孤单单,也能有个家了。
但一想起那个能单手把余年掼墙上亲的未来弟媳,她就有点忧愁。
余年一夜好眠,第二天精精神神地去了公司,孟远还没到,他想起昨晚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郁青说他被选成了最佳着装的男艺人,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打开微博看了眼,果然,原博下面已经开撕了。
没一会儿,孟远捧着杯热豆浆进到办公室,见他在刷微博,提了句,“你还因为这个上了热搜,tag是余年穿廉价礼服,不过分分钟就被打脸了。”
余年依言点进热搜,很快就看见了已经掉到了末尾的话题,里面第一条是一个大V的科普。
“说余年衣服廉价的,可以动动手,去搜搜琼斯·肯顿,余年身上这套衣服,就是这家工作室出的,要是价格低于七位数,我就退博不玩儿了。以及,这牌子的衣服是不外借的,意思就是,想穿,行,只能全款买下。各位,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卧槽啊啊啊我记得很清楚!去年我家普森参加电影节,穿了这牌子的衣服,还透露说,衣服售价是三十万欧,也就是两百多万啊!”
“——涨知识了!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年年这是穿了一套房在身上啊!重吗哈哈哈~”
“——路人有话说!我以前从来不相信什么气质之类的说法,但这次真的看到了!这个余年,真的一看就是那种传了好几代的有钱人家里,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地养出来的!”
“——楼上!指路东都顾玄宁!我特么就是被那个动图圈粉的!圈得死死的!”
孟远把办公桌整理了一下,等他看完了,心情很好地说道,“衣服这事情,没什么大问题,反倒是你这次红毯秀从头到尾表现得都很好,今天一大早,就有两个时尚品牌表现出了合作意向。”他又问,“话说,今天怎么一大早就来办公室找我了?”
余年放下手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坦然道,“孟哥,我最近急着用钱。”
孟远坐直,问,“有多急?”
“两个月左右。”
孟远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思忖几秒,“两个月倒还好,我正好在纠结两个代言,一个是矿泉水,一个是手机,都是品牌看了翡冷翠的销售数据后,主动过来合作的。我看着都不错,要是你也觉得行,我们就签下来,流程应该会比较快。
还有你的歌,我再挑着卖三首出去,也能拿到不少钱。”
余年大致算了算,心里有了底,感谢道,“又让孟哥费心了。”
“这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我好歹是你的经纪人,我可是一心一意等你大红大紫靠你吃饭的。”孟远摆摆手,又忍不住念叨,“你年纪还小,这个圈子里,名利浮华会晃花人眼。不该沾的、不该碰的,千万不要伸手,自毁前途的事情,也一定别做。”
余年笑道,“孟哥,你是怕我吸毒赌博吗?”
“我可没说!”孟远连忙否认,又道,“就是你这花钱花得都不是如流水了,完全是如瀑布啊。钱怎么花是你的自由,我不干涉,但作为经纪人,还是要提醒你两句。”
知道孟远是为他好,余年笑着应下来,“嗯,孟哥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有分寸就好,你同楼层不是还有一套房,是大户型吗,现在空着,其实以前住了个乐队,还没火起来,主唱和吉他手就去赌,输了,欠了债还不起,借高利贷,最后手被追债的人废了,一辈子也差不多废了。”
余年笑道,“我肯定不会的,我姐盯着呢。”
想到郁青,孟远不念叨了,“也对,你姐那武力值,你要是敢去赌场,绝对一脚把你踹大马路上。”
晚上回家,余年跨出电梯门,楼道里安安静静的,听见“嗡嗡”的震动声,余年拿起手机,发现是谢游。
他声音带着笑,“晚上好。”
“晚上好,”谢游问,“你现在在哪里?”
“刚出电梯,怎么了?”
谢游的声音隔了两秒才道,“年年,你把楼道的灯关上。”
“关灯?好。”余年疑惑,但还是照着做了,“啪”的一声轻响后,周围暗了下来。看着地上倒映的模糊光影,余年微怔。
“年年,你抬头。”
下意识地跟着谢游说的做,在抬头的一瞬间,余年的呼吸就止住了。
他的头顶,是点点萤光,组成了一片星河。
“喜欢吗?这样你每次回家,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星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