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河汉
有人好奇问他怎么回事,他笑笑,也不说话,继续坐在那儿。
卢校长几次出入都看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就只是盯着,没什么其它动作,但也够让他心里发毛了。
他知道这名青年静坐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会也不能回应他。
梁上君。
这是个他并不陌生的名字,但这是个他很陌生的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人没有过分不识大体,没有到处嚷嚷,也没有影响学生们的正常训练和学习,他只向他一个人示威。
王斌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样一幕,他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卢校长问他笑什么,他回答:“这个梁上君,难缠啊。”
当初他拜访伽蓝,不止一次跟这个青年交过手了。他很清楚,梁上君的难缠不是那种撒泼打滚的胡搅蛮缠,他莽撞,但是又很有脑子,他能缠到人心头上最柔软的地方。
那次他没能把纪策从伽蓝带走,就是被这样缠败的。
一开始朱大和吴二不明白梁上君在做什么,觉得事情有点严重后,他们跑去问了纪策。
纪策正在为这事头疼,他太了解梁上君了,对梁上君的那种固执他真是又爱又恨。
“纪队,梁队他这是……”
“他这是在给你们争口气呢。”事到如今他也不准备瞒着他们了,“你们应该能看出来吧,313是拿我们当打工的,发完基本工资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朱大和吴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没有什么表彰大会吗?我们就算了,张三都为国捐躯了,难道还没个名分吗?”
“表彰?名分?不好意思,一开始就没签过这种合同。”纪策说得无情,“你们还不明白吗?我们只是他们雇来的临时佣兵,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任务,那些明面上的荣誉,一个也不会有。”
“这太过分了!”朱大怒火攻心,这两天他捧着张三的骨灰,总想着好歹自家兄弟死得其所,是个英雄,现在突然被告知他什么也不是,能不火吗,“纪策你他妈的怎么早不说?就这么骗我们卖命,你是不是人啊!”
“关我什么事,我也不过是个被雇来的。”纪策给吵得烦了,冷哼道,“早说?早说了你们现在全都死得默默无闻了!”
吴二拦住了要揍人的朱大:“算了,我们跟他计较也没用,还不如去帮着梁队。”
朱大一听这话在理,砸了门就出去,跟吴二一起坐到梁上君的旁边。
梁上君看他们来了,没有太意外:“纪策都跟你们说了吧。”
“嗯!梁上君,不管怎么样……”
“我知道,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梁上君打断他的话。
他的话沉稳而有力,朱大和吴二终于把心里的火气压了下去,点头表示愿意听他说。
“我们不能跟他们硬碰硬,我们要的是给张三的交代,而不是推翻军方的保密计划,不能跟自己人过不去,就算他们未必把我们当自己人。”
“那我们就这样干坐着?有个屁用啊。”吴二忿然。
梁上君勾着嘴角摇摇头:“我现在只是打头阵,表个态而已,放心吧,事情没这么简单,不会让他们太好过的。”
“啊?”
“你们要坐就坐好,耐心点等着。”
“哦。”
这些天他们听梁上君的话倒是听成习惯了,他们是真的相信他。
其实他们也很相信纪策。朱大刚才那么愤怒,主要不是因为纪策骗他们卖命,而是因为他觉得纪策应该会帮他们说话、为他们争取,可是纪策没有。
在朱大的心里,这是一种背叛,对他们寄放在纪策身上的那种期望的背叛,所以他感到憋闷和生气。
“梁上君,”朱大还是忍不住问了,“纪队他甘心就这样吗?累死累活的,到头来什么也没有,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他没有忘记,这次的任务中,最舍生忘死的就是纪策,他很惊讶,为什么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骗命任务的那个人,还能够面不改色地把命给搭进去。
梁上君眼神闪烁了一下,笑笑说:“他有他的立场。他曾经也争取过,而且争取了很多年,可是从来没有成功。我想,他已经不想经历那种失望了。”
所以他这次什么也没跟纪策说,自己一个人来挑战,反正他不怕失望。
只不过,他还是想要得到他的支持。
*******
梁上君这一坐,就坐了一天一夜,连姿势都没变过。
尤禹去劝也劝不走,砸纪策的门又砸不动,也是一筹莫展。
卢校长终于扛不住了,过来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报告首长,我想为张伟同志要一个特等功。”
“那是不可能的,他不属于我们军校的编制,这次的任务也跟军方无关,我们就算想给他,也没有这个权限。”
“是么?作为国安部特殊任务的牺牲人员也不行吗?”
“那不归我管。”
“我知道。我这不是在等能管的人来管么。”
“……”
卢校长无奈了。他想让卢薇去劝劝他,结果卢薇丢下一句“爸,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就飞回北京了。
当天下午,王斌来了。
他看到梁上君仍然坚如磐石地坐在那儿,身旁还多了两个兵蛋子,一点也不惊讶。不动声色地从他身旁走过,径直上了楼。
不久,纪策出现在这栋楼下。
梁上君略感讶异:“你来干什么?放心吧,我还撑得住。”
“但是我撑不住了。”
纪策丢下这句话,就上楼进了王斌的休息室。
王斌示意警卫员都退出去,把门关好。
气氛沉默,纪策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
“王叔叔,我用一样东西,跟你换张伟的功勋。”
第五十二章
纪策上楼后不久,梁上君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保持坐姿的时间太长,他的腿有些麻木。蹬了蹬脚,伸展一下筋骨,再拍拍裤子上的灰,他转身就往食堂走。
“饿死我了。”梁上君呼出口气,抱怨着。
朱大和吴二睁大了眼看他,一时不知所措。
什么?在搞什么?拖着他们在这儿干坐了一天一夜,眼看着革命就要胜利了,怎么突然放弃了?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梁、梁上君,你干嘛去?”朱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侧着身子拽住梁上君的裤脚。
回头瞅着他惊讶又委屈的小眼神,梁上君和蔼地说:“我不坐了,你们还要接着示威吗?要不要我给你们带饭?”
“不是,你不坐了我们还坐着干什么,你是带头的啊!”吴二也有点急了。
“那你们就跟我一起去食堂吧。”
“那张三的事怎么办?”
那两人几乎要抓狂。之前那个死赖在地上谁劝都不走的家伙是谁啊,那个拽得二五八万一样、誓要为兄弟讨回公道的家伙是谁啊!
梁上君笑了笑,抬手指着楼顶说:“纪策不出现,那我们就得硬扛,现在他上去了,就没我们什么事了。放心吧,走,去吃饭。”
他并没有把纪策扯进这件事的打算,他可以理解纪策两面为难的状况,而且原本他也不指望纪策能有什么辙,但是……
但是,方才纪策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让他蓦然安下心来。
纪策是带着起手无回的魄力去上门追债的,他说话时的眼神那样自信,自信到让梁上君觉得,如果再这么傻傻地坐下去,就是对他的侮辱。
*******
三个人把食堂扫荡了一遍,回到寝室后,朱大吴二还是很不放心,在梁上君寝室的门口晃悠了好一会儿,可见他一点动静也没有,只能悻悻地回自己屋。
现在他们已经功亏一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不靠谱的纪策身上了。
梁上君冲了个澡,在寝室小睡了一会儿,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给纪策发了条简讯:在哪?
49484948回复道:办公室。
梁上君手抄着口袋往他办公室走去,看着挺闲散悠哉。
纪策一脸平静地整理着材料,直到梁上君把手按在桌面上他才抬头搭理他。
“你跟王斌谈得怎么样?”梁上君问。
“他同意给张伟一枚勋章,记特等功,不过名义是反恐。”纪策言简意赅。
终于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梁上君松开口袋里握着的拳头,放松身体靠在一边的躺椅上:“纯粹是出于好奇,我想问,你怎么说动他的?”
“……”突如其来的沉默,表明对于这个问题,纪策不想多谈。
梁上君没有追问,在躺椅上135度看天花板,就这么任由他沉默。
*******
纪策放下手中厚厚一沓纸张,还是开口了:“如果有别的选择,我想我不会走这一步的。”
“没有人逼你。”
“我知道。”纪策扯扯嘴角,一个无奈的笑,“水杉的那个小盒子里,我父亲留下了很多涂鸦画,画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情,不过有一幅画出现得太频繁,你还记得吗?他把自己的梦境画下来,而那些画里总有一个人没有脸。”
梁上君点头,其实他本以为那是种什么特殊的表现手法,或者作画的人懒得画细节,不过听纪策说得那么郑重,他决定不插嘴。
“我本来以为那是我爸偷懒,随便画个没什么意义的轮廓,但是看到最后一张那样的画时,我才知道他在做什么。”
“那是个特定的人,那个人不是没有脸,是他画了,又无数次地擦掉了。那张画的下面有一行字,是他想传达给那个人的讯息。”
“我把这张卡片扣在手上,用它来跟王叔叔做交易,想想其实挺卑鄙的。”
纪策说得平静。
“梁上君,如果没有认识你,我想我绝对不会把那张卡片交到王叔叔手上。
“虽说上一辈的事我想管也管不了,但我还是怨恨王斌的,我怪他耽误了我母亲,让她把青春和感情全都浪费在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身上。
“正是因为遇上你,我才能稍微理解父亲和王叔叔。但这是一个悖论,如果他们三个的结局不是这样,也就没有你我什么事了。”
上一篇:听说我很穷[娱乐圈]
下一篇:非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