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瓜炒肉
对方不再有动作了,这让白则心慌,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走到梅绪风旁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再将手掌贴到他的额头上。
这个藏起来的家伙,一定是想从梅绪风身上得到什么。
他不会让梅绪风为了自己都探查不清的事情白白受伤。
淡淡的光芒在梅绪风额头亮起,白则依然对着空无一物的墙低声说道:“有这个法术,只要你、或者你的哪个没用的手下敢攻击他,我会立刻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就算是神隐,也藏不了你。”
被白则知道了名字,就等于知道了种族、能力、弱点,以及它过去所做的一切。
静谧。
静谧让白则心慌。
他心里没底,他不知道这个不愿见光的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
神隐不仅能隐藏形体和气息,甚至还能做出一个假身份,供使用者活动。
无论是知道了真身还是假身,都是线索。
但法术只能抵挡一次攻击,他不可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跟着梅绪风。如果对手数量太多,他来不及赶过去,梅绪风被一击丧命,他该怎么办?
如果对方不攻击,而是用幻术迷惑梅绪风,自己的法术就不管用了,那又该怎么办?
白则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这个未知妖族的未知计划,又或者像之前那个青衣鬼说的,他恨极了人族,目的只是破坏人族的安宁?
他不能摘下绿松石手环,如果摘下,他的灵力自控就变得很困难,轻则熔化城内所有游魂,重则波及阳间还活着的人族,后果不堪设想。
僵持了很久,它走了。
白则还等在那里,因为他不知道对方走没走。
他看着梅绪风脸色渐渐好起来,对方没有动静,才放松了些。
“遇见你之后,我总觉得自己的心情起伏特别大。”
白则看梅绪风没有醒来,对他说出了这些天来埋在心里的话。
他想,这些话如果让梅绪风听到,他们之间的气氛就会变得很微妙。
可他潜意识里又想让梅绪风听到,他自相矛盾了。
然后他叹了口气,说:“别看我什么都会演,其实我只是知道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做出什么表情、肢体和肌肉会怎么动罢了。”
“其实他们为什么快乐,为什么悲伤,我不是特别懂,我只能去猜测、去分析。我不会读心,也不了解自己的感情。”
“就像我现在,特别紧张,可是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你要是知道,能告诉我吗?”
他看了一下表,那个活动他已经迟到了。再不走,他都要错过他必须出席的压轴节目了。
神兽白泽,一次通告价值成百上千万的影帝,虽然参加活动迟到了,但因为怕自己跑步刮的风吓到路人,选择开车。
梅绪风在病床上醒来时,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人,他有些失落。
但是手机还在旁边,所以他并不觉得孤独。几十条不同人发来的消息,让他很安心。
最新一条是白则发来的:我把一整天病房的钱都付了,晚上我可以来接你,工作人员会帮你买午饭。如果想提前走,跟我和医院的人都说一声就好。
……我有钱付啊,前辈是不是对我的经济状况有什么误解?
梅绪风不太想继续待下去,不仅是因为他还有片场的工作,也是因为白则这个语气像是把孩子送到托儿所之后才会说的话。
周围经常有人把他当小孩子,上大学的时候连学弟都以为他是刚入学的高中毕业生。他很不爽,更不想听白则的在这里待到晚上了。
这边刚给白则发过信息说先出医院了,那边导演就告诉他明天再来,今天先好好休息,调整状态。
梅绪风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又把小狐狸给拎了出来。
月令睡得正香,被入秋后凉意十足的风吹得一阵哆嗦,毛又炸了起来。
这次不等梅绪风说,它就先闻了闻,犬科动物的鼻子灵,修炼成妖的鼻子更灵。
“没了,这回是真没了,我看整个城的妖都被你吓得躲起来了。”
月令嘴上讽刺着,心里却打起了鼓。妖的正邪之分,无非在于有没有猎取其他生灵的魂魄。沾染邪念的妖早就被贪婪迷了心智,怎么会因为一个除妖师退却呢?
“我要回到族里去。”
梅绪风也在思索,听月令开口就要逃走,立刻驳回:“你鼻子这么灵,我不放你走,除非你帮我抓个鼻子更灵的”
“……”
这是强行拐带幼狐。
它急了:“我说真的!那些心怀邪念的妖突然从城中消失,这不是小事。如果不问我父亲,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梅绪风将信将疑地望着它:“你回了家,还会来把消息告诉我吗?”
“我会的。”这段时间和梅绪风相处,知道对方是个善良的人,长得又讨喜欢,它不那么排斥梅绪风了,甚至还生出几分好感。
如果有什么大事发生,会波及到这个除妖师,它还是愿意回来通报一声的。
“不行,我要给你追踪定位。”梅绪风说着,就要念咒。
“喂喂喂九尾狐的巢穴在哪里怎么能让你轻易知道!你们人类的疑心病怎么这么重啊!”
最终一妖一人各退一步,用了一个法术,如果月令在知道真相后七天内,不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会失去十年的修为。
十年说短也短说长也长,但对幼狐来说,每一天的修为都是灵力提升的关键。
月令低下小脑袋接受了梅绪风的法术,然后挥了挥小爪子,就跑远了。
梅绪风看着月令小小的一团身影消失在夕阳下,看不见了,一下子没了毛茸茸的小动物摸,有点不开心。
他忽然感到一股危险的视线从上方传来,他猛地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不知道,有一只羽毛颜色艳丽、六足四翼的怪鸟忽然变成了一条蛇,趴在树丛后,用深邃的眼睛观察着他。
那条蛇浑身翠绿,蛇背处的鳞片分成两股,它居然有两个身子。
它躲在灌木丛中,端详着梅绪风,梅绪风却完全注意不到他,只是很不安,额头冒出细细冷汗。
有东西盯着他,不是人类,很危险。
平常遇见普通妖族时想将对方打败的好胜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梅绪风现在只想逃,逃离这个压抑的地方。
他朝着自己家跑去,希望那双他判断不出位置的眼睛,能够不要再盯着他。
蛇没有跟上去,它张开嘴,吐出一个手机,看四下没人,变成了人形。
他身量高挑,长着刀刻般冷峻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顾长佑”三个字,嘴角才扬起,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微笑。
他就是顾长佑时时刻刻都要跟白则念叨的人,当下最红的男歌手,严飞逸。
顾长佑:回来了告诉我。
严飞逸瞥了一眼梅绪风离开的方向,打下一行字:我可能找到能让我们经常见面的方法了。
屏幕上显示正在输入,但是过了很久,顾长佑才发过来。他显然是有些激动,甚至不可置信了。
“见面?”
他和顾长佑是和神兽白泽同一时期,由天地孕育出的生灵。
他名为肥遗,有一尾双身蛇和四翼六足鸟两种兽形,人族的记载中说他所到之处即会大旱,
顾长佑原名长右,兽形像禺猿,所到之处便有洪水。
他们对人族来说是灾难,是凶兽。但善恶相生,万物相互牵制,天平不能完全倾向任何一族。他们司掌的灾难,只是调平各个种族的砝码罢了。
其实上古时期的人族记录有夸张的地方,他们确实一个掌管旱灾一个掌管洪水,但早就能控制自己的灵力。否则现在的帛度城,不是变成干热的烤箱,就是被大水淹了。
只是,他们见面时不能相距太近,更不能触碰对方。
旱涝不能共存,如果他们相聚,天地生异象,后果不堪设想。
偏偏他们爱着对方,虽然想过一起散尽一身灵力,投胎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可最终都舍不得让对方承受转为凡人的痛苦。
白泽看不下去和自己相识自己几千年的旧友如此痛苦,提出要去人间一起游历,白泽自己替他们两人做通讯的媒介。
严飞逸的手指在颤抖,脸上却依然没什么表情,他从不喜形于色。
他回复道:“嗯,白泽跟你说过归墟的事情吗?我找到它的宿主了。如果能把归墟从寄主身上取出来,让它控制我们的灵力,我们见面时就再也没有顾虑了。”
归墟就是万物灵力的控制器,也唯有梅绪风这样掌握各类法术精要的人,才能当它的宿主,包容不同的灵力流动。
另一边的顾长佑很久没有回复。严飞逸以为他在忙公司的琐事,也就不再烦他。
良久,顾长佑才发来一条消息:把归墟取出来,寄主会死的。你别打他的主意。
严飞逸打下一行字: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想了想,他又不打算现在就将自己的目标挑明,索性向梅绪风的方向追去了。
第21章 暗流(1)
梅绪风逃回家的功夫,月令也跑出了城。
两三百公里的路程对它来说不是难事,寻常人的肉眼也捕捉不到九尾狐奔跑时的身姿。
它停在了一片巨大的森林中。
天渐转凉,繁茂的森林中几乎只剩下干枯的黄叶,一片片挂在虬结的枝杈上,摇摇欲坠。
月令钻进地上一处不起眼的洞穴。
洞穴里是另一番景象,四面燃着靛青、橙红两色狐火,与浅灰的岩壁辉映,不像外头那入秋后枯朽单调的森林。
洞口的禁制在月令进来之后就有所感应,栖息此处的九尾狐族人都向它所在的地方聚集过来。
领头的是月令的父亲,也是一族之长,名为檀弓。
檀弓开口,不怒自威:“回来了?”
月令扑过去,奶声奶气地问:“父亲,最近这座城里的妖族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那些堕入邪道的妖一下子不见了?”
“你不要问,回来了就别再出去,最近不太平。”语毕,竟然直接将月令衔在口中叼起来,就要往洞内去。
月令心中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它黑黑的小眼睛转了几圈,想起一击就将梅绪风打倒的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妖族。
能带头闹事,还能瞒过白泽大人的,除了那家伙,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