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奔的橘子
小小的房子坐落在远离贵族区的一隅,三层楼高,外墙风格仍是几十年前的装修风格,略有斑驳,未曾被翻新,房子内的每一处,都带着时光沉淀的格格不入感,未曾有紧跟贵族潮流之物, 好似时间仍将其停留在十余年前。
在十余年前,郑家未曾发迹, 祖辈的风光早已远去, 一代一代相传至此, 只余下S1星球上的房产,仍能支撑着他们曾经的风光。
十余年后,曾经长吁短叹的父亲热衷于带着恋人转辗与星盟, 再也未曾回过家。而曾经拥挤的屋子曲终人散,唯有郑星垣仍固守原地,从未离开。
郑星垣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神情中露出几分追忆之色,但没持续多久,片刻就转换成了冷淡, 他转头对有些紧张的仆从轻轻颔首:“你下去吧, 让……”他撩起眼皮看了眼不远处穿着低调,神情严肃的黑衣人, 话语里带出了几分嘲弄:“让他们进去好好检查。”
仆从有些紧张的从他们中间退下,走过黑衣人身旁的时候,似乎是过于紧张,险些被自己绊倒,眼看着旁边人不急不缓的正好伸手扶住了他,他吓得连忙挣脱开来,好似身后有人再追一般,几近连滚带爬的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黑衣人带头的那个人,如果郑星洲在场,一眼就能认出来,乙十一。不知最近发生了什么,对方铺面而来的气势竟与乙一有几分相似。
乙十一神情冷淡,似乎没听出郑星垣的嘲弄之意,朝面前的房间微微昂首,身后的黑衣人便有序的进入了房间,迅速并且温柔的搜查了起来。
乙十一没急着进去,脚步声不急不缓的停在了郑星垣身前,他看了眼对方与郑星洲有几分相似的轮廓,露出个吝啬的假笑来:“子爵可别怪罪到我们身上,我们也是为了保障郑先生的安全。”说着临时瞎编的理由,目光却缓缓落到了郑星垣脸上,就此盯住了他的神情。
郑星垣露出个一模一样的假笑,夹杂着嘲讽:“劳公爵费心了,为我弟弟想得这么周到。”
乙十一的目光在郑星垣脸上转了几圈,好似要剥开他的脸看看他底下的成色一般,气氛沉默了下来。
郑星垣宛如没察觉他的目光一般,继续道:“我倒是没想到他还愿意回来。”几分漫不经心的疑惑抛到了乙十一面前。
乙十一收回了眼神,扩大了几分假笑:“毕竟是亲兄弟,哪有隔夜仇。”他好似亲近的征询他的想法道:“是吧?”
郑星垣眉宇间皆是冷漠,偏生又挂着个假笑,闻言眼帘一抬,话语里透出几分嗤笑:“我倒希望是如此。”他漫不经心的扯开了话题:“他什么时候回来?”
乙十一的目光掠过他落到了他身后大开的房内,黑衣人轻手轻脚的翻了一遍,又翻起了第二遍,小心谨慎,连摆件都要拿起来看过,任何可以放下东西的地方都不曾放过。
郑星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了一声:“你们对安保的要求果然严格。”
乙十一点头,坦然自若道:“稍后,还得在这屋子里都检查过一遍,劳您担待。”他笑容不减,看上去好亲近的模样,回答了他之前的那个问题:“时间得看家主哪日有空。”
听出他言下之意的郑星垣眉梢微动:“公爵要陪着他一起回来?”见乙十一似笑非笑的看他,他又随意的找了个理由道:“家里简陋,怕怠慢了公爵。”
“不至于。”乙十一慢条斯理道:“都是亲戚。”
郑星垣收回了笑容,语气冷漠几分:“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说变就变的,不敢跟公爵攀亲带故。”
乙十一脸上闪过一丝真切的笑意,眨眼间游曳过脸庞,消失了。
他看了眼检查完房间的黑衣人,他们已然秩序的退出了门外,分散在房子内,乙十一继续拿腔作调的语态:“职责在身,先行一步。”
郑星垣微微挑眉,就看见眼前人一转身,走入了已经被彻底搜查过的房间,重新检查了起来。
郑星垣看着他仔细的模样,不像是在检查有没有危险品,倒是像在找什么东西一般。
他神情未动,收回了眼神,余光扫到旁若无人的搜查着每一处角落的黑衣人,心中轻轻笑了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去。
因为黑衣人的搜查行动而不知不觉挤到门旁的仆从们一惊,之前那个被吓到的仆从忙抬头问他:“少爷要出去吗?”
郑星垣的脚步一顿,停在了他面前,露出个合乎礼貌的笑容:“阿伯,你帮我看着点。我还有点事。”
被称为阿伯的男人年纪已经很大了,闻言,眼角的皱纹皱成一堆,有些不赞同:“他们在屋子里……”
“随他们去。”郑星垣拦下了他的话。
阿伯便不再说了,只是忙前忙后的帮少爷穿好外出的大衣,送少爷离开了屋子,又折返回来垂眉看着坦然自若的黑衣人,眉眼里仍残留着几分惊恐。
*
郑星洲想得很好,但是奈何仲煜城压根没有想顺着他的想法来,星舰一回S1星球,他还没来得及和仲煜城多说几句话,先看到了熟悉的人脸,张老和何老。
在心理治疗室,做了个彻底的检查,再跟张老和何老分别做了几分小测试,再进行一连串复杂的机械扫描和重复运算,等把郑星洲搞懵了,才是重头戏。
郑星洲被护送到了一片雪白的空间,张老和何老端着个茶杯笑眯眯的看着他。
郑星洲脑子还有点懵,脑海里还残留着一堆奇怪的题目,看见他们下意识的环顾了四周,没找到仲煜城,才恹恹的坐到椅子上,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
张老笑眯眯的开口道:“郑先生?你还记得我们吗?”
郑星洲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记得。”把那家伙问了个底儿掉的医生嘛。
张老在身前的屏幕上点了点,继续笑眯眯的道:“你清楚自己的病情吗?”
郑星洲靠着椅背,提不起精神来跟他你来我往,随意的应了声:“嗯。”
张老发觉了他的敷衍和不感兴趣,话音一转道:“我们聊完了,公爵就来接你。”
郑星洲稍微提起了点精神,多说了几个字:“不是你们说的人格分裂吗?”
何老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记录着情况,张老只是笑:“我们初步诊断结果是人格分裂,不过我看之前的记录你好像对这个结论并不排斥?”
郑星洲有些烦了,想快点结束聊天,干脆撩了撩眼皮,目光在张老和何老身上转了一圈。
那个目光很难形容,在这个大型捕猎者已经消失了的世界,这种由野性构造的属于捕食者的眼神,成功让张老他们微微皱起了眉。
何老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监控数据,心跳加快,血流加速,有一瞬间超出了警戒值,又在对方收回眼神的时候,慢慢恢复了下来。数据直观的表达出了他们的感受,但……何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心,哪怕知道对方不会做什么,他仍是在那个眼神下出了一层薄汗。
太弱了,荧光勾勒出的视野里老人的线条比起成年男性的线条来说,显得过于微弱了。好像他吹口气就能把他们吹灭一样。
没意思,郑星洲眨了眨眼,将视线恢复到原来的血与肉的模样,回答了张老的问题:“我没懂你们说的什么意思……”
瞥见他们的眼神,郑星洲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继续漫不经心道:“不过,对我来说,他们都是我,没有区别。”
张老来了几分兴趣,语速加快道:“但另一个人格……”
郑星洲打断了他,理直气壮道:“因为他傻。”他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情:“明明我们是一个人,他们为什么要分开来看?”
他不仅是指郑星洲,还是指仲煜城,他都跟仲煜城强调过无数次了,他喜欢的就是他,但是他非要把他跟郑星洲分开来,好像他能把他们从这个身体里赶走,就留下他喜欢的那个郑星洲一样,多傻。
他笑了起来,他笑得一如既然的坦然,看不出阴霾。
张老迟疑了片刻道:“可能是因为你们之间的差别太大?第二个人格确实对自我的认知过于清晰……”他手指微动,屏幕上换了个数据图,才继续道:“他坚持把自己独立在你们之外是为什么呢?”
郑星洲其实是知道原因的,因为他被小心翼翼的守护着,不见风雨,不见血污。那个家伙一心一意想把过去的自己保护在心底某处,宛如他的信念一般。
于是这个郑星洲,活在过去,突兀出现,格格不入,又无法融入,他坚信自己是郑星洲,是21世纪的郑星洲,是追求电竞梦想无法实现的郑星洲,是一个平凡软弱的普通人。
郑星洲原是想嘲讽一声,但最终这个嘲讽的笑容浮起,却没有嘲讽的意味,只余几分格格不入的柔软。
片刻即逝,郑星洲收回了笑,耷拉下眼皮,显出几分意兴阑珊来:“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张老微微一愣,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那主人格呢?”
那家伙啊……郑星洲隐蔽的笑了笑,满不在乎道:“他是个理想主义者。”微微停顿之后,他语气转为怅然:“愚蠢的理想主义者。”
何老手下不停,抬眼看了眼郑星洲。
他好似察觉了一般看了眼何老,突然浮起个笑来,慢吞吞道:“我不是人格分裂。”
何老笔下一顿。
张老倒仍是笑眯眯的接茬道:“怎么说?”
郑星洲换了个姿势,半边脸压在手臂上,靠着桌子,懒洋洋道:“我们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他目光幽幽的落在墙壁上,想起了那个夜晚,阴差阳错的选择,笑容又变得真心实意的开心了:“但其实还不错。”
张老:???
这说的啥?怎么没听懂?
他瞥了眼屏幕,试探的道:“你们清楚这个情况?”郑星洲的病例确实十分奇特,不同与广义上的人格分裂,这也是为什么他跟何老这么感兴趣的原因。
人格分裂数不胜数,但是奇特到像郑星洲这般的,只有这么一例。
是什么让本该弱小的人格压制其他强大的人格?为什么唯有第二个人格没有性格上的缺陷?其余人格为什么能知晓对方的存在还能和平共处?
这里面一定有一个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郑星洲脸上又浮现出了无聊的神情,语调有气无力道:“我们从一开始就做了这个决定。”他眉眼一动,浮上些恶趣味,目光盯着张老,拉长了语调道:“是我们选择了人格分裂。”
张老果不其然的神情一变,满足了他的恶趣味,让郑星洲露出个欢快的笑容来。
张老收敛了心中的震惊,继续问道:“但是之前的二十年,你们从来没出现过。”
“我说过了,”郑星洲面上浮起几分戏谑:“他是一个愚蠢的理想主义者。”
张老皱眉:“所以你们不在乎是谁主导这具身体?”他心里有些无法解释的疑惑,所有人格理应想要成为唯一一个主导者,除去部分因为逃避懦弱的主人格,极少有后诞生的人格对占据身体没有兴趣的。
但似乎他眼前就出现了这么一例,他飞快的翻着屏幕上的数据图和记录,发现了一个被他们下意识忽略的问题,郑星洲的人格更替很少发生变化,他们下意识的认为是因为第二个人格压制住了其他人格。
但如果是其他人格压根没有出来的想法呢?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理应弱小的第二人格能压制住比他强大的其余人格的原因?
郑星洲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我们是同一个人。”这是他不在乎的原因,反正都是他自己,谁主导不都一样?当然还有一点点的其他因素的影响,比如说愚蠢的理想主义者,在跟那家伙有关的事情上,他是一个独裁者。
张老迟疑了下,何老落下最后一笔,接过了话题:“主人格也是这么想的?”
郑星洲纠正他:“我们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他眼里有有光:“除去什么都不知道的郑星洲。”
何老问出了关键的问题:“既然你们都认识到自己是同一个人,那为什么你们没有融合为一个人格?”
郑星洲神情又萎靡了几分:“因为,那家伙是个愚蠢的!理想主义者!”
他神情里是毫无掩饰的不满,室内安静了下来,张老和何老都看着他,他不满的瞪着空无一人的墙面,似乎是意识到这没什么用处,又接着道:“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
话音突兀的断了,郑星洲翻了个白眼,闭上了嘴。
一副被人警告了的模样,何老忍不住问道:“他和你还能交流?”
郑星洲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起他关心的事情来:“最后一个问题?”
何老斟酌了几秒,换了问题:“最后一个问题,你和第二个人格出来的时候,主人格是处于什么状态的?”
郑星洲毫不迟疑:“他出来的时候,我多半是在睡觉,不知道主人格在干什么,但是我出来的时候……”他眨了眨眼,有几分意气飞扬的狡黠:“他在这里警告我。”
郑星洲指了指头,露出个终于解放了的笑容,站起了身。
何老被他最后那句话说得皱紧了眉头,对方却已然欢欢喜喜的推开了门,看向站在墙壁后的仲煜城,露出个笑,飞奔过去,熟练的抱住了他的腰,将自己埋入他的胸口,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心满意足道:“你为什么不进来听呢?”
仲煜城看了眼面前的墙壁,仲家出品,保证隔音效果,当然这不妨碍他通过一些小工具听到里面的对话,但是郑星洲这么自然的说出口,好似他早就知道他站在这里。
仲煜城习惯性的伸手按住了郑星洲往下探的手,才开口道:“说完了?”
浑然不觉自己暴露了什么的郑星洲也不在意他岔开话题的行为,点了点头,飞快的舔了舔眼前的脖子。
触感滑腻,带着股被啃噬的错觉,仲煜城眉梢微扬,伸手扼住了他的下巴,抬起脸避开了脖颈,才看着他道:“不乖?”
郑星洲轻轻舔了舔唇,眼里亮晶晶的:“没有不乖,这是甜点。”
你还想吃正餐咋地?甲一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避开了眼前暧昧的场景,垂首看着地面。
仲煜城显然并不是很满意他的说法,神态稍稍变化,郑星洲已然敏锐的抛出了他会在意的话题:“我乖乖的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他观察着仲煜城的表情,继续道:“我觉得他们治不好我。”
仲煜城声音低沉:“嗯?”尾音上扬,带着几分动人心魄的触动。
郑星洲便一股脑的说出了心里话:“我们情况不一样,我们……”他从脑海里搜刮了个词道:“很和平。”
仲煜城不动声色的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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