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翠寒烟
“任何一位中国公民都能和国家安全部扯上关系。”黄泉似笑非笑,“特别是裴喆,他是上次行动的大功臣,不过那次行动只是单纯的卧底缉毒行动,与国家安全部无关。你该说他运气好呢,还是差呢?他所在的组织是赤色黎明的二级组织,分管贩毒这条线。在卧底期间,他与石彬达有了接触,任务结束后,他携带有用信息及毒品潜回中国,刚好遇到想要操练新手的苍狼。如果石彬达的信息是他上报给政府,你觉得想要通过石彬达进入赤色黎明的我会没有看过他的资料?”
“这么说,裴喆依旧是功臣,可你为什么说要杀了他?”
“你是真想不通还是跟我装傻?”黄泉简直被气笑了。文睿的档案显示这个人心思缜密,逻辑思维能力一流,绝不是好唬弄的对象,也正基于此点,他才决定泄露某些信息,以换取文睿的合作。
边防警察虽在公安系统的管辖内,但说到底依然是武警。武警是军队,军队有军队的规矩,裴喆显然还是现役军人,可他竟然出现在琅南塔,这意味着什么?
“裴喆不是你们安排的?”文睿抱有一丝侥幸。
他与裴喆没有过多交集,仅在任务中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个人,仅仅因为对方有一把比生命还重要的砍刀?
砍刀……砍刀……文睿突然觉得,裴喆的故事应该很悲伤。
“没有这种安排。”黄泉立刻否定道,“政治审查后,他被单独隔离了一段时间做心理治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归队。”
这几天归队?文睿一阵失望。裴喆,你是逃兵吗?
97 第 97 章
第九十七章
裴喆是货真价实的逃兵,这在不久后将会得到确认。
“可是,即便裴喆是逃兵,你也不能肯定他会出卖我们,也许他有非逃不可的理由。”文睿对黄泉说:“他是武警,他明白自己的责任。石彬达的人把他当做杀手,可见他们不是一伙人。”
“我想你根本不是过于天真。你只是不喜欢我,所以习惯性否定我。”黄泉皱着眉,似乎对文睿的话略有不满,“瞎子都能看出来,石彬达对他的关心胜于常人。而且裴喆被石彬达揪住衣领的时候,他的锁骨下面露出一朵纹好的占巴花。”
裴喆的锁骨下纹有一朵占巴花,颜色很淡,但确实存在。
“请问,你身上有纹身吗?”黄泉好笑地问。
文睿缓缓地摇头,“没有。中国军人身上不可能有纹身,体检时有纹身的人会被刷下来。”
既然军人身上不可以有纹身,而裴喆是现役军人,那么他初入军队时绝不可能纹有占巴花。而且他在边防时,吃喝拉撒都与战友同步,他也没机会在自己的锁骨下面纹上一朵花,唯一的空子便是卧底的那段时期,他主动纹上占巴花,或被迫纹上占巴花,前者几乎不可能,除非他想受处分。
“你以为会有很多老挝男人在身上纹这种娘们兮兮的东西?”黄泉在自己的锁骨处点了点,“占巴花是老挝的国花,当年国民党残部在金三角做大时,石彬达的祖父为了拉拢当地的黑势力,主动在自己身上纹了老挝的国花,后来石彬达的父亲,包括石彬达都继承了这个传统。整个老挝,有这种纹身的华裔除了石家再找不出第二家。也就是说,石彬达的父亲死后,老挝就只有石彬达身上纹有占巴花。”
“裴喆身上……”文睿还没说完,黄泉打断了他。
“石彬达大腿内侧有纹身,这消息不是裴喆上报的。他的确给了我们很多有价值的消息,却唯独忽略了这一点。”黄泉渐渐敛去笑容,神情严肃起来,“我们在赤色黎明里安插了不少眼线,但前不久裴喆逃离老挝引起赤色黎明的警戒,无法接上头,直到在水云天见到自己人才得到这个消息。”
水云天么?黄泉说过,那里的老板娘只是普通人,因此能跟黄泉接头的想必是住客之一,住客里有潜伏在赤色黎明里的中国特工。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裴喆为什么不上报石彬达纹有纹身的事情,这根本不是秘密,可他竟然隐瞒了?文睿盯着黄泉,等待着他的进一步说明。
“在老挝的黑道里,石彬达有纹身的事情并没有很多人知道,但知道的也不少。我个人认为向有关部门提供信息时应该事无巨细统统汇报,虽然纹身的事情不大,但裴喆没理由隐瞒。”黄泉说。
文睿无法反驳。
“政治审查时,他说因为形势所逼被迫纹了占巴花。他的上级非常相信他,处理结果便是洗掉就好,至于他具体怎么说,我并没有看那些书面资料。”黄泉似乎没有遗憾,因为他已经认定裴喆满口谎言。
一模一样的纹身,刻意隐瞒的情报,石彬达的态度以及冒着被枪毙的危险从云南非法潜入琅南塔。此时的文睿根本无力替裴喆辩解什么,因为事实在那摆着。如果裴喆同石彬达勾结在一起,那么文睿他们的身份一定会暴露,可如果不是呢?文睿沉吟片刻,抬起头说:“裴喆一直趴在我脚下,我听到他说了两遍‘畜生’。”
“你想表达什么?”黄泉不耐烦地问。
“我想裴喆口中的‘畜生’是指石彬达。”文睿解释道,“如果我猜对了,那么裴喆与石彬达或许不是一伙人。裴喆被当做杀手,身受重伤,他要是石彬达的同伙,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石彬达,何必受皮肉之苦?”
黄泉冷哼,不屑地假设,“做戏给我们看。”
“不像。他根本不用出现在我们面前,而石彬达当时的震惊不是演戏,他好像很痛苦……”文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用了“痛苦”这个词。“他很痛苦,因为那个人是裴喆,裴喆昏死过去后,他的痛苦中更掺杂了惊慌,仿佛即将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文少校,”黄泉忽然笑了,“你自己绕回了原点,就像我刚开始说得一样,他们的关系不简单。”
文睿表情一凛,马上反应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然后,他又想起砍刀,砍刀!他因为定位追踪芯片检查过裴喆的砍刀。当时,那把砍刀的木柄底部刻着一个标记,因为在石头上磕过,所以模糊不清,现在想来,那分明就是占巴花的形状!乱了,乱了!事情彻底复杂化。裴喆不在黄泉的掌控之内,甚至不知道裴喆属于己方还是敌方。幸好这人目前处于昏迷状态,如果他醒了又不站在自己这边,那么等待他们的不仅是任务失败,更有性命之忧。
“我不能赌这一把,趁他还在昏迷中,必须找机会干掉他。”黄泉冷酷地说:“文少校,你也不用于心不忍,裴喆擅离部队,军事法庭会怎么判,你最清楚不过。”
“嘀嘀嘀嘀。”黄泉床头的电子钟响了,文睿扭头看去,已是早晨六点。
“这件事从长计议,目前我还有事情要问你。”文睿转回脸,平静的表情下,一双眼睛漆黑有神。
因为没有开灯,房间里光线黯淡。黄泉盯着这样的文睿,一口气抽掉整杯咖啡,苦得五官皱到一处,哑哑地说,“你问吧。”
“你会告诉我真相吗?”文睿几乎没有让黄泉喘气,立刻追问了一句。
黄泉闭上眼睛想了会儿,点了点头。在这之后,文睿竟没有说话,房间内静谧无声。“你再不说话,天就要亮了。”终于,黄泉出声打破这诡异的平静。
文睿看了眼窗外,那是一个真实温暖的世界,初升的太阳正慢慢爬过山头俯瞰众生,很快便会驱散黑暗,令溪水流淌出绚丽的色彩。
冷酷仙境即使有再多的丑陋与冷酷,它也是凡人的仙境。
文睿长长地吸了口气,专注地盯着黄泉,轻轻地问:“祖少游是谁?”
黄泉抿起嘴,半晌之后说:“我以为,祖少将已经告诉你了。他给你那本书,你这样的人难道想不出其中的道理?”
想不出?就是想得太通透。可即便再通透,他也想从黄泉这里得到印证。“说清楚点。”文睿的身体正以肉眼无法察觉的幅度颤抖。
“你对这事怎么看?先把你的想法告诉我。”黄泉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反问文睿。
文睿顿了会儿,低下头,复又抬起,“看过那本书的人都知道,书中的主角最后自愿留在世界尽头,而世界尽头就是意识世界。现实中能跟意识与精神扯上关系的除了心理学还有什么?能封闭意识,把一个人彻底变为另一个人的除了催眠还有什么?”
“你很聪明,”黄泉赞叹道,“联想力,逻辑推理能力都很强。”
“过奖。”文睿平淡地应着。
“没错,你想得没错,真相与你想得八九不离十。”黄泉看着文睿,文睿忽而有种心痛的感觉。“可那毕竟不是‘十’。”黄泉继续说:“你认为是我们催眠了他。”
“难道不是?”
这几乎是肯定的!
“没错,我们派了两个专家组。国际上鲜有成功实例,要么另一个意识持续时间很短,要么实验对象疯了。”黄泉的手指轻叩大腿,缓慢而富有节奏,“如果不是真正的祖少游死了,我们也不愿用一名由国家费尽心血培养起来的特种兵少校来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