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隐
在他晕倒时也是程越第一个将他抱起送进医院。
在火场又为了他放慢步伐。
程越看似轻挑幼稚不成熟,却拥有一颗强大又细腻的心,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好?
好到让人难以理解,不可置信。
程越做了个梦。
梦里自己和沈竞在一起拍戏,拍摄地是他第一次遇见沈竞时的那个公园。
导演宣布杀青后,他们在夕阳下追逐打闹,开心得很。
跑着跑着,隐约听见后边有人喊着火了。
当他扭过头时,身后已经燃起了漫天的火光。
沈竞拽着他,拔腿狂奔。
地上满是枯草,火势迅速蔓延,一直要烧到他们的脚下,烫得他后背发疼,感觉到了明显的灼烧感。
他和沈竞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了悬崖边上。
烈火将他们团团围住。
接着,像是地震一般,地面不停颤动,他两都有些站不稳。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脚下龟裂的土地被一分为二,他和沈竞分别踩在不同的泥块之上。
“你跳过来啊!”沈竞喊。
程越看着脚下飞速崩裂的土地,有些迈不开腿,“我跳不过去!”
“快啊!”沈竞已经快抓不住他的手,“快点啊!”
脚下是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一片昏暗,程越几乎闻到了地狱的味道,哭丧着脸说:“我不敢……”
沈竞看着他,忽然松开了手,神情冷漠。
“哥!”程越害怕极了,脚下的地面还在不断分裂,飞沙走石间,他所踩的那块地面越来越小,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沈竞!”
终于,他竭尽全力纵身一跃,却还是没能够住沈竞的手。
感觉自己失去重心般地不断下坠。
坠入黑暗。
“啊!”程越从噩梦中惊醒,心脏跳动得依然剧烈。
沈竞原本趴在床沿边睡觉,吓得弹了起来,“怎么了?”
程越惊得满头大汗,好像听见了沈竞的声音但又不敢确认。
钻入鼻腔的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程越眉头紧皱,薄薄的眼皮轻轻眨动两下,接着他发现自己的眼皮很沉重,很难撑开。
睫毛颤了两下,他逐渐意识到不是眼皮沉重,是他的眼睛上被绑着东西。
右眼疼得厉害,皮肤像是要被撕裂开了一般。
他瞎了?
程越偏过头拍着床垫问:“沈竞吗?”
“我在呢,”沈竞伸手握住他的手,另外一只手去按呼叫铃,“你别乱动,我叫医生过来。”
程越的思绪还没完全从恐怖的梦境里抽离出来,一醒过来发现梦境比现实更可怕,有些难以接受。
他的眼睛动一下就很疼,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头脑有一刹那的空白,随即陷入一片惊恐里。
他可能再也看不见沈竞的微笑了。
他看不见家人,看不见贝塔,看不见所有,没办法再站上舞台唱歌了。
他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后背是火辣辣的灼热感,像是把身体放在烧烤架上烤。
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吃烧烤了。
太他妈疼了!
与此同时,昏迷前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
“你还好吗?”程越闭上眼睛,攥着沈竞的手指晃了晃,循着声音的方向问,“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我没事,”沈竞微微翘起了唇角,坐回椅子上,“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背上火辣辣的疼,” 他抬手摸了摸一下自己的脸,发现额头也缠着纱布,“我是不是毁容了?啊?”
沈竞本想逗逗他的,但看他这么焦急,也不忍心了,“没毁容,就是蹭破了点儿皮。”
“是吗?”程越不太相信,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细胞都跟烧起来了似的,哪哪都疼,已经快分不清是哪个位置传来的灼痛感。
“不骗你,”此时正好医生进门,沈竞给医生让了让位置,“不信你问医生。”
程越听见了医生走动的声音,拧着眉毛,“医生我眼睛看不见了。”
“呃……”江医生抿了抿唇,停顿半拍。
“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啊?”程越有气无力地问。
“绑着那么多层纱布呢,你要能看见我就得带你去看看眼睛了。”江医生说。
沈竞扑哧一声。
程越眨巴了两下眼睛,情绪跟做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失明是吗!”
他有些激动。
“哎,你先别动,”江医生也不确定他的右眼视力是否有损伤,小心翼翼地替他解开了眼睛上的纱布,“我给你换一下纱布。”
程越缓缓地睁开眼睛,被刺眼的阳光照得又眯了起来,偏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沈竞微微扬起的唇角。
重见光明,甚至让他有了一种重生的喜悦。
“我没瞎。”程越冲着沈竞嘿嘿嘿地傻乐。
“就是眉角缝了两针。”江医生补了一刀。
“啊!”程越感觉自己简直是在坐过山车,顿时一阵紧张,“那将来会留疤吧?”
他忍不住抬手去摸伤口,被医生给拦住了。
“疤痕倒是不会太明显,就是你这块地方,眉毛是不好长出来了……不过你不也不用太担心,就一小条而已,现在你们小年轻不是都流行那个断眉嘛,挺酷的。”江医生指着他的眉梢说。
“什么玩意儿!?”程越拉高了嗓门,“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是没有眉毛的状态吗?”
“是的,做缝合手术需要剃除毛发。”江医生一边替程越清理额角和眉梢的血迹一边说。
程越虽然对自己的颜值一向都是很自信的,但没有了眉毛是什么样子他完全不敢想象。
他第一反应就是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不给沈竞看,然后发现自己的手上也缠满了纱布。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江医生用棉棒擦拭着他伤口边缘的血迹,“头晕吗?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不晕,就是疼,哪哪都疼,我后背一片麻了。”程越说。
“有个不太好的消息,”江医生侧了侧身子,指着自己的后腰下方,“你后腰大概这个位置,烧得挺严重的,伤到了真皮层,将来会留有瘢痕。不过这个可以通过植皮手术去除,其他地方属于浅二度伤,两周左右基本上就能恢复了。”
“有照片可以给我看看吗?”程越问。
“等换药的时候我帮你拍。”江医生说。
“你还是别看了吧。”沈竞一想起程越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个画面就腿软。
“没事,我能接受。”程越垂眸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应该坦然接受事实,况且他一点儿也不后悔这么做。
江医生继续替他清理伤口。
程越想象不出自己现在的样子,但知道肯定很丑,便躲开了沈竞的视线,小声说:“你一会还是按原样给我包起来吧。”
江医生笑了笑,“那要给你个小镜子先照照么?心里好有个底。”
程越“嗯”了一声,他刚才在心里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他觉得自己只要没有瞎,没有毁容,眉毛丑成什么样都能接受。
江医生从床头柜的小抽屉里取出一面小镜子。
程越举到面前还没来得及仔细瞅眉毛,就“我操”一声,骂了出来,“我头发呢!啊?我头发呢!”
“垃圾桶里,”江医生镇定道,像这样的病人他一天要处理十几个,不过大明星还是头一回,“你送过来的时候撒点孜然都能上桌了,还指望头发呢啊?”
程越简直要崩溃,却听见旁边的沈竞笑了一声。
“你还笑!”程越欲哭无泪,“我头发都烧没了你还幸灾乐祸!”
沈竞反手挡着嘴,程越看到他笑弯了的眉眼,耷拉下眼皮,“我现在这样子是不是特丑啊……”
沈竞摇摇头,“没,特别帅。”
就冲程越不顾一切把他带出钢厂的精神,就算是毁容了也是帅的。
“哎,你别看了。”程越实在没办法接受自己秃瓢的造型。
“没事儿,过两天就长出来了。”沈竞笑着说。
“他这个不一定哦……”江医生摇摇头,啧啧两声。
“你说什么玩意儿!?”程越瞪圆了眼睛。
好嘛!
这下他将来中年危机都不用愁了!
霸王洗发液也不用买了!
直接被秃瓢!
江医生被他吼得揉了揉耳朵,“起码得等皮肤都长好了以后……你能听人把话说完了再吼么。”
“您的语速可以适当调快些,我这人急性子,特别急的那种。”程越说。
“我缝人嘴巴的时候速度特快。”江医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