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配戏骨 第83章

作者:陈隐 标签: 近代现代

  这是顾航骁在剧中的最后一个镜头,演完这场沈竞就杀青了。

  “一会要不就按之前的版本,给顾航骁再多安排上两句台词?就给一个笑容,也太心酸了,好歹是男一号。”编剧说。

  “咱就不学别人那套了,死之前还能嘚嘚嘚大半个钟头,一个笑容,一个眼神,就已经包含了一切,”李卿梁扭头对沈竞说,“留给观众的最后一个眼神,你自由发挥,我相信你能流露出那种让观众惦记一辈子的眼神。”

  沈竞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其实早在剧本刚拿到手的那一刻他就想过作为顾航骁这个角色,要怎么面对死亡。

  顾航骁,英勇无比的刑警队长,想必走的时候也是坦荡心安的,就算死,也要有“老子二十年以后还是一条好汉”的气势。

  但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又觉得不对。

  不可能的。

  一个有家庭,有事业,有理想,有抱负,还没有来得及把凶犯绳之以法的刑警,走得时候怎么可能无牵无挂,坦坦荡荡。

  没有人真的不怕死,只是怕死的程度不一样,在器官停止运作的最后那几秒,他的眼神里一定是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他肯定还想活下去,想再看一眼他最深爱的人。

第69章 角色杀青

  程越也记着李卿梁的提点,在门口反复练习了好几十次,越练,反而越是找不准那种感觉,老觉得自己演得不到位。

  “哥,你能给我分析一下,什么是又震惊又不敢置信又慌乱的神情么,”程越扁着嘴坐到沈竞身旁,“太复杂了……我只想直接扑过去给你松绑,哪儿那么多情绪的转变啊……”

  “其实人的大脑在给身体下达指令之前,会有一个很短暂的反应过程,它的本能是要去判断这个事情是对是错,然后再去做……”沈竞用简单的肢体语言,耐心解释,“因为顾航骁在傍晚还跟你联系过,你的大脑根本就不认可他会出事这个现实。这个时候你的脸上会浮现出本能的微反应,也就是李导说的,那些惊恐又慌乱的情绪,其实合在一起很简单的,你就是要表现出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就可以了。”

  “你是演员,知道剧情当然知道下一步动作,但现实中,看到这样的场面,潜意识肯定判定他死了,所以咱们得倒推回去,演出那种震惊恐惧的微反应。”

  程越原本听得云山雾罩的,不过沈竞这么一解释他就立马懂了,一拍大腿道:“就是那种不经大脑就会出来的微表情是吧!哎,我说呢,为什么看到人还不救,还非得再愣个两秒。”

  “对啊,因为那是大脑在判断,我教你啊……”沈竞看着他,瞳孔瞬间放大,嘴唇微启,身子微微后倾,随后立马恢复原状,“大概就是这么个表情吧,镜头只捕捉那么一两秒,表现出足够的震惊就够了,然后解我手上绳子的时候,得哭。”

  “哎,我最怕拍哭戏了,”程越摸了摸鼻尖,“好羞耻啊,好怕会笑场。”

  “不是让你嚎啕大哭,你在这个时候需要的是镇静,把人带出去,眼泪水可以在眼眶里打转,像是在极力克制住自己悲愤的情绪,相信我,你的脸部特写最能感染观众的情绪,哭得太凶猛反而会让观众出戏。到差不多的时候就眨一下眼睛,眼泪就下来了。”沈竞想了想,扭头看着他,“主要还是入戏吧,你得把你自己当成是关星舟,总之不用太刻意地去表现你的伤心,后期加上一点背景音乐会把气氛渲染到位的。”

  “我还是第一次正正经经拍哭戏,拍《越江》的时候,滴的是眼药水。”程越叹了口气,表示压力很大。

  “实在不行……你就当我是本人,你看到我都快死了,眼泪要还不能下来,你就等着我一通收拾吧。”

  “怎么收拾啊?”程越嘿嘿一笑,又来劲了。

  沈竞喝了口水,斜睨着他,“分床睡。”

  十多分钟后,场务打板。

  镜头里,关星舟半跪在地上,一边慌乱地解着绳结,一边疯狂地叫着顾航骁的名字,眼眶鼻尖红通通的。

  “顾队!”关星舟在绳结解开的那一刹那,顾航骁的身子一下向前砸了下去。

  关星舟如闪电般站起身扑过去,托住他虚弱无力的上半身。

  “顾队!”关星舟单膝跪在地上,看着他的脸,脑海中闪现了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不断地弱了下去,更像是在祈求,祷告。

  顾航骁呼吸微弱,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奇迹似的听见了声音,无比艰难地撑开一点薄薄的眼皮。

  “顾队!”关星舟看见了希望,整个人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吸了吸鼻子,迅速抹了一把眼泪,“没事了,没事了,我这就带你回家!”

  顾航骁半睁开的眼皮轻轻眨动了一下,对上了关星舟的视线。

  唇角微微一挑,像是有好多话要说。

  短暂的两秒。

  什么话都来不及说。

  眼皮又再次合上了。

  “顾队!”关星舟满脸惊慌地拍了拍他的脸,“顾队?你别吓我啊顾队!”

  顾航骁的手指从关星舟松开的手掌内缓缓滑落,无力地下垂。

  关星舟仰着脑袋嘶吼一声,眼泪决堤。

  周围一片演员都情不自禁地开始抹眼泪。

  这场哭戏,李卿梁都做好了要重拍个十七八遍的准备,结果没想到程越的演技突然爆棚,群演的表情也找不到什么穿帮,一场就给过了。

  程越入戏太深,半天都没缓过劲来,眼眶通红地看着沈竞,“我这场还行吧?”

  “太行了,”沈竞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这是他第一次在镜头里看到程越的哭戏,很有感染力,“进步特别大!”

  程越吸了吸鼻子,凑到他的耳边,不忘讨好处,“给睡吗?”

  肃穆庄严的气氛瞬间崩塌,沈竞噗嗤一笑,握住了他的手,“给。”

  程越心里是痒痒,都恨不得当场亲他一口,奈何还在片场,只能磨磨牙,捏捏沈竞的骨节。

  接着是顾航骁在全剧终最后一个镜头,关星舟把人带出那个灰暗的小仓库。

  “导演,你说一会我是背着他出去还是抱着他出去啊?”程越看着沈竞,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这他妈拍了三个月的戏,总算是可以在镜头里光明正大地占人一把便宜了……

  编剧听见,眉心微微一蹙,“背吧,一般都是背出来的。”

  “您也说是一般电视剧了,《骁鹰》能一般吗?”程越反手一指,“他那膝盖骨都给人敲断了,我不好背啊。”

  李卿梁觉得有些道理,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反正主要是把人带出去,怎么个带法你自由发挥吧。”

  程越扭头看着沈竞,嘴角一挑。

  沈竞与他相视一笑。

  场务清场后,打板,程越迅速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脸色凝重。

  最后一个分镜,关星舟弯腰横抱起满身是血的顾航骁,泪眼婆娑地走向门口,身后一片警察低声抽泣。

  没有人说话,只剩下靴子踩碎枯叶发出的“咔咔”声响。

  顾航骁双目紧闭,双手自然地下垂着,随着关星舟缓慢而沉重的步伐微微摆动,头上的鲜血早已干涸,微风拂过几缕乌黑的发丝,露出青紫色的皮肤以及肿到变型的眼睛。

  为了渲染气氛,摄制组还将沉重悠远的背景音乐放了出来。

  2号机位对向蔚蓝的天际,太阳的光芒耀眼夺目,然而却再也照不亮顾航骁的眼睛。

  “队长……”程越低头看了一眼沈竞。

  他很难想象曾经有一个人,就这样和一个与他并肩前行数十载的战友告别。

  那种灰暗的气息压得他喘不过气,可那种惨痛是真实存在的。

  所有的罪犯都应该被绳之於法。

  镜头里,关星舟眼泪蜿蜒,望着天空,有些哽咽道:“我们,回家了……”

  这句台词是剧本里没有的,程越说出这句话之后,全场恸哭,就连李卿梁的眼眶都泛了红。

  程越望着镜头,这几个月来,在剧组共同经历的一切都在他的眼前飞速闪过。

  他们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沈竞全身伤痕累累,自己遭遇了爆破意外,后背惨不忍睹,同时也经历了成功的喜悦,从最初进组时的惴惴不安,再到相熟相知,心照不宣,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就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大家一起栉风沐雨,砥砺前行,一起成长……可故事终归是故事,总有要结束的一天。

  舍不得。

  他舍不得离开剧组,舍不得团队里的大家,更舍不得沈竞杀青……

  最后一场分镜一次过,李卿梁起身带头鼓掌,“恭喜沈竞,杀青了!”

  “恭喜!”全场欢呼尖叫。

  沈竞还在程越的怀里,睁开眼睛大笑一声。

  周围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尖叫着飞奔向镜头前,将两人团团围住。

  “哎哎?”程越感觉自己都快被挤扁了。

  “恭!喜!顾!队!顺!利!杀!青!”数十个男人将沈竞高高抬起,抛向空中。

  沈竞慌乱又兴奋地叫了一声,回头望向地面,伸手先要去握程越的手掌,“接着我啊!”

  程越笑着挤回包围圈中间,把人稳稳地接住。

  气氛都哄到这份上了,也顾不上什么,程越低头对着沈竞的额头就是一口,“恭喜啊,我的顾队,顺利杀青。”

  沈竞倏然间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懵了。

  好在周围一群人完全没把这当回事,也跟着瞎起哄,各个对着沈竞又搂又抱,还想把人抬起来。

  “顾队!我们好舍不得你!”

  “哎哎哎!”程越急了,一下把人圈进怀里,“顾队恐高,都被你们吓懵逼了好么。”

  “大家拍照留个念吧!”李卿梁在旁边吼了一声。

  “怎么拍?”程越拦腰抱起沈竞,对着镜头粲然一笑,“这么拍吗?”

  周围的人纷纷大笑了起来,好些演员也互相结对子摆出了公主抱的姿势。

  沈竞挣扎了两下没能逃脱,便甩了一下小腿,赧然道:“放我下来!”

  程越抬起膝盖把人顶回怀里,圈得更紧了。

  对面的摄像机闪了一下。

  “别拍啊!”沈竞一脸惊诧地扭头面相镜头,伸手阻止,摄像师当机立断,再次按下了快门。

  镜头里几乎都能看见程越头顶上因为兴奋喜悦而高高竖起的一对小耳朵。

  顾航骁这个角色杀青后,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顿晚饭,沈竞给百来个工作人员和演员每人准备了一份甜品和水果,也算是庆祝自己的生日了。

  老妈从家里打电话过来问什么时候回家看看,都快半年没回过家了。

  誉城离老家不算太远,高铁三个钟头,他答应了明天一早就回去,因为再之后就得回公司继续工作了。

  姚焕只给他留了两天休息时间。

  程越的情绪有些低落,因为他本以为沈竞还会在片场多留两天陪陪他的,但既然是回去探望家人,也不好拽着人不放,只能依依不舍地举杯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