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经年 第45章

作者:水千丞 标签: 近代现代

  他以为,他以为知道了他的“喜欢”,宋居寒多少会有几分触动,果不其然,他的“喜欢”对于宋居寒来说,不值一文,甚至激不起几朵浪花,就消失在了茫茫沧水之中。

  “你想让我不再和别人睡?”宋居寒定定地看着何故,“这就是喜欢?”

  何故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几乎喘不上气来,他终于控制不住地哽咽道:“宋居寒,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宋居寒看着何故伤心委屈到了极点的样子,心脏隐隐有些堵得慌。

  听到何故愿意冒着坐牢的危险给他背那样的黑锅,他确实很感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太多了,可从来没有任何人像何故这样对他,嘴里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肯为他做,也没有谁像何故这样,光是看着、抱着、或者哪怕只是放在身边,都能让他得到心灵的平静。

  何故对他来说,是一个累了倦了,可以回去的地方,就连他家都不能让他有这样的归属感。他没办法放任何故离开他,哪怕只是想象,何故会和其他人亲密,会把对他的好放在别人身上,他就想杀人。

  最开始相识的时候,他的确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这个人天生属于他,只属于他。他顿了顿,清晰地说道:“我答应你,何故,我答应你不再碰别人。和我在一起吧,这回是真的,不是玩玩儿。”

  何故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居寒。

  宋居寒搂紧他的腰,用额头顶着他的额头,温柔地说:“我答应你,都答应你,所以别跟我闹了,我真的很想你。”

  何故的身体僵硬如铁,大脑也迟缓得无法思考。

  宋居寒答应了他什么?

  宋居寒轻吻着他的唇:“你不是喜欢我吗?继续喜欢我吧,我会对你好的,我不会再找别人了,我们好好在一起。”

  何故回过神来,猛地瞪直了眼睛,狠狠一把将宋居寒推开了。

  宋居寒前一秒还温情脉脉,毫无防备地倒退了好几步,险些坐在地上,他心头恼怒,感觉一腔热情被浇了冷水,再加上这段时间遭受的数不清的谩骂和冷嘲热讽,简直是火上浇油,他握紧了拳头,羞恼地瞪着何故。

  何故靠墙站着,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腿软,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宋居寒,好半天,才颤抖着说:“宋居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居寒怒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没有一天不想。

  在过去的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里,何故幻想过无数次,宋居寒会对他日久生情、会非他莫属,他没想到在这段关系走到油尽灯枯的今天,他会听到他曾经最想要听到的话,在这个,他已经累到不想走下去的今天。

  他以为他会欣喜若狂,他以为他会痛哭流涕,可竟然什么都没有,他只觉得茫然。他看着宋居寒,感到又熟悉又陌生。

  宋居寒重重吁出一口气,耐着性子说:“何故,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曾经说过,只要你开口,我就给你。你希望我不找其他人,我答应你,所以你别再闹了行吗?”

  何故露出一个苦笑:“你觉得我在跟你闹别扭?我看着很矫情?”

  “那你是想干什么?”宋居寒气息不稳,“你说要跟我分开,又答应给我背黑锅,要不是我跟我爸死扛着没同意,你他妈可能就进去了!”

  “那我还得感谢你吗?”何故轻声说,“你把人带到我家,让我身败名裂,被扒光了扔到了互联网上,然后我应该感谢你没有同意让我给你背黑锅,是吗?”

  宋居寒脸色一变:“我没有让你感谢我。”他顿了顿,“所有人接近我都是有目的的,只有你对我这么好,何故,我真的很在乎你,我们重新开始吧,这次我是认真的。”

  何故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

  宋居寒的提议很诱人,可他却感觉不到喜悦。他追求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在他已经不再去想的时候,却突然飘忽着落到了他眼前,那么地敷衍、那么地轻慢。

  他明明已经被刺得浑身是血,不敢再伸手,可却又觉得,不拿他如何甘心。他求了快七年的东西啊,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他若不拿,对得起他错付的时光吗?

  “在乎你”,“重新开始”,“认真的”,这些他想了几乎是一个世纪那么久的字眼,真的从宋居寒嘴里说了出来,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要在他已经决定放弃的时候,抛出带着致命诱惑的果实?

  宋居寒趁着何故怔愣的时候,重新将他搂进了怀里,将脸颊埋进他温暖地颈窝,闷声道:“我真的想你了,只有你好。”

  何故在那一瞬间体会到了宋居寒的脆弱和难过,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对于宋居寒来说肯定打击颇重,只是他极要面子,不会轻易在人前流露半点。

  所以,宋居寒现在需要他。也只有需要他,才会这样纡尊降贵地想和他和好。

  想明白这一点后,宋居寒的所有反常都有了解释,何故也突然觉得松了口气。本来宋居寒就不可能突然喜欢上他,只是感动于他想做出的牺牲,缅怀于他的百般付出,在这个宋居寒一生中难得的低潮,他的存在价值被凸显了出来。

  无非如此。

  “我会补偿你的。”宋居寒续道,“你损失的我都会补偿你,你那工作又没几个钱,不做也罢,新闻热度过去了,很快就没人记得你了,你不用害怕。我会对你好,我会让你要什么有什么。”

  何故的目光越过宋居寒的肩膀,空洞地看着墙壁,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他沉默片刻,缓缓地推开了宋居寒:“……让我想想,你还是回去吧。”他已经快要无法思考了。

  宋居寒皱起眉:“我好不容易出来,你这就赶我回去?”

  “天亮了我妈会来。”

  “来又怎么样,你妈还猜不到我们的事吗。”宋居寒亲着何故的头发,“何故,我真的想你,我想听你说话,听你安慰我,想……”

  何故偏过脑袋,沉声道:“我妈能猜到,但她对你没有好感,你还是走吧。”

  宋居寒有些不满:“我不走。”

  何故定定地看着宋居寒,半晌,面无表情地说:“你是想做爱吗?”

  宋居寒没说话,但眼神已经像在扒何故的衣服。

  何故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这段时间憋坏了吧,在拘留所里待了一个多星期,又被关在家里一个多星期,见谁都不安全,见谁都不方便,还是我最方便,是吗。”他怎么就忘了,宋居寒真的“需要”他。也难为一个成天有绝色美人投怀送抱的大明星,如今要沦落到偷偷摸摸找一个早就上腻歪的人打一炮。

  “你瞎说什么!”宋居寒的渴望瞬间被打了个七零八落,他厉声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上你,是真的担心你!”

  “是吗,我还好,你放心回去吧。”

  “我就不走!”宋居寒怒道,“我丢了那么大的人就为了来见你,你还赶我?!”

  何故淡道:“你丢那么大的人,是我的错吗,那我丢了那么大的人,该赖谁呀。”

  “你……”宋居寒语塞,他咬牙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跟我和好?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他妈倒是喜欢啊!”

  听着宋居寒将他东塞西藏了六年的秘密就这样轻易地挂在嘴边,何故有种被当众掌掴的错觉,仿佛被抖落了什么最羞耻的秘密,而对方还满不在乎地当玩笑。

  他充满了无力感,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我现在很混乱,我求你走吧。”

  “我不走,除非你答应我。”宋居寒走过来,半蹲在了他面前,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竟透出几分天真,“何故,我好像也喜欢上你了,我们重新开始吧,好不好?”

  何故深深地看着他,心脏传来不可名状地刺痛。他无法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就好像他奉若无上至宝去珍视、去追求的东西,被宋居寒随随便便赏赐给了他,就像送他一辆车,一套房子那么随意,那么满不在乎,而他若不接受,岂不是矫情,毕竟那是他想要的。

  可是,他原本以为“喜欢”对宋居寒来说也同样弥足珍贵,要留着给更好的人,所以不能给他,结果对于宋居寒来说,“喜欢”就只是一样普普通通的心情,既不稀罕,也不隆重。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重视纯粹的“喜欢”,原来他付上青春、为之痛苦多年的感情,对宋居寒来说廉价得要命。

  他要如何告诉宋居寒,他在痛什么,他在恨什么,他在拒绝什么。

  宋居寒永远不会懂,就算他把这一生说过的所有的话都化作无数句“喜欢”与“爱”,反复向宋居寒诉说衷肠,宋居寒也不会懂。

  原来他们之间最遥远的,不是家世、能力、地位那些外在的东西,而是心。

  何故体会到了令人绝望的无能为力。

  他为什么把“喜欢”看得这么重呢?他又凭什么要求别人一样看中呢?就像有人爱钱,他却不看中一样,为什么不能有人根本不在乎什么可笑的“喜欢”呢。

  宋居寒也没有什么错,他只是一生中收获了太多的“喜欢”,所以从不觉得珍贵罢了。

  既然如此,他还纠结什么?他想要独占宋居寒,宋居寒就送到了嘴边,他何苦往外推?他何必矫情?

  他挖空心思的“喜欢”,想要的不也就是这些?结果如何?宋居寒轻易就给他了。

  殊途同归。

  只是他一路披荆斩棘、摔得头破血流也不放弃地去求一个宋居寒根本不在乎的“喜欢”,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第41章 最新更新

  何故看着宋居寒一副“你不答应今天就没完”的霸道样子,一阵倦意袭上心头。

  他突然就想通了。

  他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了,为什么要拒绝呢?何不试试,试试它是不是真如想象中美好,试试宋居寒能装几个月,能忍他几时。

  他猜不超过三个月。

  宋居寒天生没有专一的概念,他的出身背景和家庭就没有教会他这一点,他成长起来后,又面对那么多的诱惑,谁跟他谈“专一”,必定是嗤之以鼻,他许诺的“不跟其他人”,不过是暂时应付自己的条件。

  至于宋居寒所说的“认真的在一起”,非常悦耳,却不能往心里去。因为一旦他真的在心里认定他们在一起了,他的占有欲会将两个人都彻底吞噬,将自己拖入万劫不复。

  何故伸出手指,轻轻蹭了蹭宋居寒的下巴,淡淡地说:“好吧。”

  宋居寒顿时露出了笑容。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何故舍不得他,何故一直以来都太淡定稳重,偶尔这样闹一闹,也算别有情趣。 他喜欢看到何故不同于往日的一面,所以在床上特别喜欢欺负何故,就为了让这个男人露出别人看不到的表情。

  “但是……你既然答应了我,就要遵守承诺。”何故漆黑的瞳仁仿佛一湾深不见底的湖水,“如果你和别人睡了,我们就彻底结束。”

  宋居寒倨傲地说:“我答应了你,自然会做到。”他按着何故的后脑勺,压下了他的头,温柔地含住了那唇瓣。

  何故眨了眨眼睛,感觉那吻都带着点苦涩的滋味儿。

  这场景似曾相似,对了,六年前不就是如此。

  只不过那时候,他假借着“玩玩儿”的名义是为了留在宋居寒身边,这一次,他是认真的……认真的打算“玩玩儿”。

  因为最先毁掉约定的,一定是宋居寒,他只要陪着玩儿完这最后一程,宋居寒就再没有理由强留他了吧,也算在最后一刻,了却他多年的愿望。

  宋居寒最后还是没回去,强行抱着他睡到了天亮,才偷偷摸摸地走了。幸好那天孙晴回申城处理公事了,否则肯定要撞上。

  随着春假的结束,新闻的热度也终于开始消散,围在酒店门口的粉丝和记者也都不见了。

  何故足不出户地呆了快三个星期,有一天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出去走走。

  他穿上大衣、戴上墨镜,下楼的时候碰到同乘电梯的客人,都感到一阵挡不住的心虚。

  顺着街道缓步而行,他发现没有人特别注意他,他试着摘下了墨镜,更清晰地看着初春的景色。这是一年中京城最美的时节,寒意未退、生机乍现,不看岂不可惜。

  往来行人如织,却完全没有何故想象中的那些被人指指点点的画面,关闭了电脑和电视,好像整个世界都清净了,没人认识他,没人关注他,没人会把过多的心思放在一个已经过气的话题上。

  何故忍不住自嘲,他真是庸人自扰。

  他自己去吃了饭、看了电影,然后找了个咖啡馆看书,同时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打电话,想和他单独谈自己的离职问题。

  那天下午,他和上司一起吃了个饭,他表现得豁达而平静,没费几句口舌,就结束了他在南创近七年的职业生涯。

  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何故还是感到了难过,他在南创挥洒的青春与汗水,就在这一刻无奈地终结了,如何能不痛心。

  上司说公司会给他双倍的年终奖,外加多结算三个月的工资,无论是看他妈的面子,还是出于对他这些年兢兢业业的肯定,又或感谢他走得这么干净利落,总之,公司没有亏待他。

  何故让陈珊帮他收拾办公室,办理离职手续,单独和接替他的人交接工作,他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他突然想起了顾青裴,当初顾青裴走的时候,光散伙饭就吃了无数顿,那么地意气风发、那么地前途无量。而他,甚至不能和昔日的同事道个别,甚至没有胆量再回公司看一看,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这都要“感谢”宋居寒。

  办完离职后,何故给顾青裴打了个电话,想约出来谈谈。

  一直积极想要挖他的顾青裴,此时却状态不佳,说公司这边出了事,接连向他道歉,显然现在一切都成了未知数。

  何故有些担心,问顾青裴怎么了,顾青裴也不肯说。

  以顾青裴的性格,能为难成这样,而且无法掩饰,必定不是小事,所以何故没有再追问,反而安慰了一番。他虽然是打算去顾青裴那里,但并不想马上入职,正好他可以先歇一段时间,再观望看看。

  何故联系上了装修公司,正式开始装修他家的旧房了。那房子小,工期预计不超过两个月,何故对合作过多次的工头很放心,把房子全权交给了他,自己买了张机票,去了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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