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碎清尘
沉默了半晌,郑明河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但那毕竟不是我们能够干涉的事情,”顿了顿,他又说,“魔尊大人他自会有自己的论断。”
“自己的论断?”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苗青青直起了身子,脸上那慵懒的神色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之前从未见过的尖锐,“他是什么性子,跟了他这么久,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她冷笑一声,“将那样不明身份的人留在身边,怕是最后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看着苗青青激动的样子,郑明河的眉头不由地微微蹙起,他有些无法确定,苗青青这是没有控制好情绪,还是在试探他。抿了抿唇,郑明河没有说话。
不过苗青青却并没有在意郑明河的沉默,伸手拨了拨头发之后,突然问道:“你跟着主上多久了?有三百年了吧?”
“今年是第三百零二年。”虽然不知道苗青青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郑明河还是如实回答。正如他对乐白所说的,那时候坐在他如今位置的那个人,因为问了某些不该问的问题,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而原本只是一个那人一个没有什么特色的手下,也不知道君无颜看上了郑明河哪一点,直接就把他提到了这个位置,一直到了现在。用某些人的话来说,这就叫“知遇之恩”,只是郑明河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别人却是不知道了。
“如果如今的魔尊不是君无颜,你还会替他做事吗?”苗青青看着郑明河,问了一个和之前的那句话毫不相干的问题。不过,她却没有等郑明河回答,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想应该会吧,”她说,“但是我不同。”
“如果是别人坐在那个位置上,我会杀了他。”苗青青弯起唇角,笑容明媚而惑人,“那个位置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而同样,任何威胁到他的生命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苗青青没有说出口的话,郑明河却是听明白了。他沉默了好一段时间,才有些烦恼地按了按眉心:“但那毕竟不是我们该插手的事情。”说着,他看了苗青青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个带着同情与理解的古怪表情。正当苗青青感到不对劲的时候,郑明河开口了:“虽然我知道你很喜欢魔尊大人,一切都以他为先,甚至愿意为他付出生命,但很多时候,感情这种事呢,是不能勉强的。你看啊,你们相处了这么久了——有一千多年了吧?魔尊大人都没有对你生出那方面的感情,所以你还是不要抱有这方面的期待好了,而夫人可是唯一和魔尊大人成亲后还活下来的人!他在魔尊大人的心中占有什么地位,我想我们都明白,我知道你对这件事感到很难以忍受,嫉妒什么的,是人之常情啦,尤其是女人在爱而不得的时候……”
苗青青:……我可以打他吗?
看着郑明河一张嘴不停地开合着,苗青青只觉得拳头一阵阵发痒。
……他丫的她刚刚居然还觉得这家伙的嘴里能说出什么正经话!果然,就不该对这种人的脑回路保佑什么幻想。
狠狠地一拳砸在了郑明河面前的桌子上,用上好的洛梨木雕成的桌子顿时出现了一道裂痕。苗青青看着郑明河,露出了一个无比甜美的笑容:“你再说一句试试?”
郑明河顿时噤声,瞪着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苗青青。半晌之后,他还是没忍住,从嘴里冒出了一句:“放弃吧,你和魔尊大人是没有结果……嗷!”
看着郑明河脸上多出的一个黑眼圈,苗青青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
郑明河:最讨厌你这种凭着修为高就欺负人的人了!
苗青青:……
最开始的时候,在魔界的四位魔君里头,苗青青的修为是最低的。但大概是因为总是喜欢往外跑的缘故吧,她的修为增长得极快,到现在,已经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四人中实力最高的人。
而郑明河,说句实话,是最弱的。而且他对于正面迎战这种事,还十分不擅长。
所以……就算被揍了,他还没办法揍回来啊!
捂着新鲜出炉的熊猫眼嘤嘤嘤了一阵子,郑明河突然叹了口气,揉了揉挨了一下的眼睛,转过头看着苗青青:“我是说真的,这种事,你做了未必能得到什么奖赏,不仅如此,反而还可能——”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清楚了。
苗青青看了他一眼,出奇地没有出言反驳。她点了点唇角,笑容惬意:“所以,我让主上自己去解决这件事了啊。”
“什么?”郑明河一下子没有明白苗青青的意思,有点愣愣的。
“现在主上应该已经找到了那只逃走的小老鼠了吧?”苗青青没有理会郑明河骤变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就是不知道,那只小老鼠这一回,还能不能那么好运地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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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毫不知道另一边郑明河与苗青青之间的交锋,乐白此刻正苦着一张脸,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的君无颜。曾浩跌坐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胸前的布料上染着大片大片的献血。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该跑路的!休息个毛啊休息!
虽然很清楚就算多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们也未必能够跑多远,被君无颜找到也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但这并不妨碍乐白想象一下自己成功逃离的美妙情况。
“为什么不说话?”在乐白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君无颜略微低下头,看着乐白睁大了的双眼,“难道见到我不高兴吗?”他偏了偏头,眼中满是委屈的神色,仿佛一个被拿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乐白:……草,撒你妹的娇!
但不管乐白在心里怎样把君无颜骂得狗血淋头,顺带着把郑明河也一起骂了,他还得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回答君无颜的问题:“当然高兴!”他咧开嘴露出了个傻得要命的笑容,“就是因为太高兴了,所以才不知道该说什么!”
努力让自己表现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来,乐白觉得,他睁着眼说瞎话的技能等级真是越来越高了。
“真的吗?”君无颜看着乐白,眼中的委屈却越来越深,“那为什么夫人出门游玩,却没有告知我呢?”
乐白:敢不敢别卖萌好好说话!
一边在心里吐槽,乐白一边摆出比君无颜更加委屈的表情:“我出门之前找过你的!不信你去问郑明河!”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地就把郑明河给拖下了水,乐白一脸控诉地看着君无颜,“明明就是你自己一声不响地消失了!”说着,乐白还偷偷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曾浩,见到他那一脸“一定是我围观的方式不对”的震惊表情,心里不由地产生了一咪咪的心虚,不过很快,这一点点的心虚,就被他抛到了脑后——要是他真的实话实说的话,那后果,压根就不用去想,就能够知道了。
已经大致摸清了君无颜的怒槽点的乐白,在心里默默地对被他牵连的曾浩道了声歉,决定尽量吸引君无颜的注意力,做到像上次那样让他直接忘了曾浩这个人。很显然,乐白做得还不错。
“是我的不是,竟忘了在离开之前和夫人道别。”君无颜的认错一如既往的干脆,那温柔缱绻的模样,就好像无论乐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都会无条件地原谅一般。他看着乐白,黑色的眸子里倒映出乐白那愣怔的表情,“现在我回来了,不知夫人可还愿意随我回魔宫?”
……他敢说不愿意吗?
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乐白努力无视曾浩那有如实质的目光,点了点头:“当然愿意!”
“那真是太好了。”听到乐白的回答,君无颜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笑容来。他伸出手,将仅有两步远的乐白拥入怀中,拿下巴轻轻地蹭了蹭乐白的头顶,声音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与放松:“真是太好了。”
乐白:……
君无颜的态度实在太过古怪,乐白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了。因为脑袋刚好被按在君无颜的胸口,感到有点闷得慌的乐白转了下脑袋,就恰好和曾浩那带着痛苦与愧疚的目光对上了,有些不自在地错开视线,乐白觉得胸口有点憋得慌——尤其在看到曾浩好几次试图起身,却都因为伤势过重的缘故,又跌了回去的时候,也不知道君无颜为什么对他弄出来的动静视而不见。终于,在曾浩再一次跌坐下去的时候,乐白没忍住,朝他看了过去,张开了双唇。
——别动。
看着乐白用口型传递过来的信息,曾浩的动作猛地顿住了。看到在他没有新的动作之后就转过头去,不再看他的乐白,曾浩垂在地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一点点地攥了起来。
——又是这样。乐白又救了他。和第一次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他除了在旁边看着事情的发展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废物。
“你知道吗?他可是第一个和君无颜成亲之后,还有命在的人。”耳边突然响起了那个人曾经说过的话,“可惜的是,哪怕君无颜对他再好,再如何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道他面前,他也无动于衷。哪怕在面上曲意逢迎,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逃离的机会。”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曾浩低垂着头,没有一丝动静。哪怕再想上前与君无颜拼命,哪怕再如何不愿再如丧家犬般逃离,他也不能移动分毫,只因为,这是乐白,用自己换来的机会。
鲜血从嘴边溢出,五脏六腑中仿佛有烈焰在焚烧,曾浩的全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但他却再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就仿佛真的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