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万家灯火
习惯性地摸手机,手机早被他锁在柜子里。
陈超然在门口探头一嗓子喊:“莫沫,出来接客啦!”
莫沫坐久了腿麻,扶着货架站了起来,“知道了,来了。”往外走去,徐曼靠在点餐台上搅着杯子底的珍珠。
“来点餐?”莫沫看了眼挂钟,“这么早啊?”
徐曼嚼完珍珠,说:“没呢,下来晃晃,反正楼上也没事做。”
莫沫问:“没事做?你们老板电话多少呢,我要打小报告。”
说罢,徐曼真的掏出手机把电话号码调出来,齐全的很,手机,座机,一线二线三线,“喏,随便打。”
莫沫对那串手机号码倒背如流,也就不关心什么座机号码,他让徐曼把手机收回去,听徐曼开心说:“他早上就没来,我估计今天都不在公司。”
徐曼看莫沫撇嘴,说:“你那什么表情呀,我做什么的,要时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怎么可能不知道。”
莫沫偷笑,“是是是,您说得对。”
“我再跟你说个事,”徐曼神神秘秘压低声音,憋了很久终于找到出口,“听说老板下半年就不在这儿了,虽然他有点可怕吧,但这种颜值身材气质的老板,哪里还有啊,真是影响我上班的积极性。”
莫沫这次偷笑不出来了,装作随口说:“他不在这儿能在哪儿啊,他不是你们老板吗?”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徐曼摇摇头,奶茶喝完,珍珠吃完,挥挥手回去上班,留莫沫一肚子疑问忧虑。
往好的方面想,徐曼也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消息,他真的想知道怎么回事,直接问本人就好了。如果问得出口的话。
陈超然晃到莫沫面前:“我再放你半天假,求你回去吧。”
“怎么了?”
“你还问我,你看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年轻人搞太多不好,你养足精神再来。”
莫沫这次没拒绝,脱下围裙,背上背包回罗殷的住所。
屋子里静悄悄的,看来罗殷不在公司也没有回来。他清出需要换洗的衣服,洗衣篮里也放着一堆,莫沫一眼认出是罗殷行李箱里的那几件。冰箱里食材没少,他推测罗殷再外面吃过饭才回来,睡一觉起来第二天去工作。
趁洗衣服的空当,莫沫淘米煮粥,下楼买了几个小菜和水果,罗殷回来得晚也可以当宵夜吃。不管罗殷怎么认为,他做这些琐碎小事,等一个人,留一盏灯,其实是最幸福的时刻。
罗殷把车停入车库,没有搭地下电梯上楼,他绕到便利店买了瓶水,才一步一步往回走。这座小区刚落成的时候还没多少人,现在短短一年多,二期楼盘脱销,里面已经住满了人。稍微抬头一望,每家每户亮着灯,遮星蔽月。
他所住的楼层偏高,瞧一眼也是亮着光的。
钥匙插进门的那刻,他就知道莫沫不在家,如果在家,这会儿早在门口从里面开了门。可客厅角落的落地灯是亮的。光亮透出窗透出阳台,就是他所见的光。
客厅里开了冷气,留着灯,莫沫在等或者期盼他回来。平时两人都在家,为了节约用电,客厅都是不开空调和灯的。
客厅没人,罗殷换好拖鞋,靠近莫沫的房门口,从里面传来讲话的声音,听起来是在和谁打电话。于是他又回到客厅,松了衣领袖扣,把剩下半瓶水喝完,闭眼小憩。
莫沫讲完电话出来,见罗殷闭眼靠在沙发上,衣服还没换,轻手轻脚过去,还是被察觉。
“回来了啊。”
罗殷点点头,很是疲倦地又闭眼靠在沙发上。
莫沫从冰箱里拿出切好的蜜瓜,小银叉戳起一小块碰了碰他的嘴唇,罗殷只是觉得冰凉,也不看是什么,张嘴吃进去。如此莫沫又喂了几块,担心冰的吃多了凉胃,就把果盘搁一边。
他半跪在罗殷身后,大腿抵着背,十指使力抓捏他的两肩。手下肩骨又僵又硬,他捏了几下,被罗殷按住手,“别弄了,还没洗澡,身上都是味。”
莫沫故作夸张怂着鼻子嗅探,一点烟草一点汗,正常得很。“没事,我有办法。”说着,莫沫到浴室拿了一瓶洗发水,将洗发水按在手心,再插入罗殷发中按摩。
“等下你洗澡直接冲头发就可以了。”
莫沫按头比按肩来得舒服,罗殷不知不觉放松身体,重心也靠到他腿上。
“今天很忙吗?”
“怎么这么问?”罗殷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莫沫低头专心地往他头皮抹洗发水。
“感觉你特别……嗯……没精神。”
罗殷说:“你看出来了。”
莫沫停下手,认真说:“工作上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当个树洞还是可以的。”
罗殷基本不和莫沫谈论工作,莫沫也能理解,那是罗殷的领域,且专业性强,因为听不懂,连最简单的倾听也做不到,而且罗殷不是什么事都往外倒的人,只有他觉得有必要了,才会和人倾诉。
罗殷伸手揉了揉他头发,欲言又止,最后说:“和工作无关。”
他的心像风浪里的小船,沉沉浮浮,既然罗殷这样说,那是不是代表徐曼的话不可信?莫沫跪在沙发上,擦掉指缝间的洗发水,“可以了,你去洗澡吧。”
罗殷站起来,居高临下,颇为严厉地说:“房里等着,有话要问你。”
莫沫鼓嘴巴,“知道了。”
他也有话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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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出柜,莫妈妈的暴怒,罗殷的处理,莫沫的选择
后面都会写出来,在此先不剧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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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间里等,自然是回罗殷的房间。莫沫也有一间,放自己的东西,或者“冷战”分房睡。他拿好数据线和充电器,边给手机充电边靠在床边等人出来,罗殷洗澡很快,赤裸着上身,围着浴巾就出来了。
莫沫放下手机,坐直身体,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罗殷也回望着他,刚要开口,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边接起电话边走到书房。
什么要紧事,都比不上工作,工作第一,没谁第二。
莫沫挺直的腰背顿时松懈,抱着枕头,也没心思看手机。现在他们之间存在这么一个严重的问题,罗殷毫无急切之情。这意味着什么,他一直不敢再往深处想。
大约十来分钟后,罗殷才从书房回来,莫沫注意到他没拿手机,这就是要开始审问了?他丢开枕头站起来,罗殷反而在浴室里抽出一条毛巾朝他扔去,示意给他擦头发。
莫沫拿起他没接住,落到床沿的毛巾,微微抬头望着罗殷,罗殷岔腿坐下,他站在罗殷腿间,这回换罗殷微微抬头望他。毛巾柔软干燥,搭在头发上瞬间吸走了大部分水珠。
这是罗殷的坏习惯,洗完澡出来,头发从来不好好擦干,一头水到处滴。况且夏天开空调,湿头发也容易引起头疼,感冒。
毛巾宽大,莫沫低头,几乎也能把他的脑袋笼进去。他想起竹林里的拿一吻,心下一动,情不自禁也吻过去,罗殷稍一偏头,避开了。
莫沫若无其事地继续擦头发,短发擦到不滴水就行,没什么好继续的,可他手上动作不停,五指插入罗殷的湿发间,温热的手掌贴着头皮慢慢推按。
罗殷闭眼,说有话问他也问,莫沫沉着气,还是抵不过难耐的沉默,“洗完澡要记得把头发擦干。”
这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罗殷听腻了没有。
莫沫甩开毛巾,抽了插座上的充电器,拿着手机开门,罗殷不知何时睁眼,一双深沉似海的眸子盯着他,“昨天晚上你没回来。”
手机电量显示的54%,这么一会儿时间,根本充不了多少。莫沫心里一股无名火,烦手机,烦自己,还烦罗殷,千丝万缕纠缠不清,无从排解。
“太晚了,就没回来。”
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语气还十分地冲,罗殷果然站起来一步步逼近。
“好好说话。”
罗殷语气也不好,听得出来十分压制。
莫沫在他面前特别容易红眼睛,也不是真的哭,鼻子一酸,眼泪就不听话。他低着头,纠着数据线,数据线把他手指头勒得没有血色,他一松开,指头马上就充血变红了。
“为什么不回来?”
罗殷越发严厉,莫沫嗓音带着愤懑,“那你为什么要赶我回去?”
罗殷被他梗了一下,眉头都疑惑地拧在一起,“赶你?”
这句反问实打实地透着不解,莫沫心头一沉,低声说,“没什么。”说完拉开`房门,罗殷“啪”地一声拍在门板上,莫沫被惊地一颤,房门拉也拉不开,低头垂手不语。
莫沫太情绪化了,答非所问,罗殷只得从头开始,“你是说我要你跟你妈妈回来?”
莫沫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还有那天晚上,他想和罗殷待在一起,哪怕没有一句安慰也无所谓。可罗殷还接二连三把他往外推。
“那是你母亲,是你家人,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你们母子。”
莫沫抬起头,眼睛亮得可怕,“这件事?那你操我的时候怎么不怕?知道我是同性恋还来招惹我怎么不怕?”
罗殷低声呵道:“难道你要因为我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吗?”
莫沫笑了笑,“是啊,因为你,就算不是你,还有张三李四,谁叫我天生喜欢男人呢。”
只恨不是女人,他顾家又贤惠,渴望感情又一心一意,换作是女人,皆大欢喜。只恨这个社会开放进步,却容不下他爱另一个他。
同性恋有什么错,他有什么错,连他爱的人都不要他。
第37章
第二日,莫沫肿着眼上班,陈超然问,他就说睡前喝水太多。到中午消肿,眼里布满血丝,陈超然再问,他又说笔戳到里面了。都是敷衍虚晃之词,陈超然再不好多问,免得还要他费神应付。幸而再过一天,莫沫神色如常。
这年七夕当天正逢周五,下午开始店里迎来高峰,从红霞染天持续到夜幕深深,仓库那几箱赠品备货早送完了。这次再没有人假公济私叫他上去,因而也没有得到七夕玩偶。
自从上次那个玩偶被莫妈妈拿去哄孩子,他背包上就一直空着,空到了现在。
店里的工读生早早选好了两个,下班时兴高采烈地挂在自己和男朋友的情侣背包上。两人手挽手离开,陈超然在一边叹气,“又只剩我们两个了,等会儿去吃顿好的,我请客。”
莫沫摇摇头,挂好工作围裙。
陈超然猜测说:“兄弟是有情况了吧?”
莫沫又摇头。现在八点多,晚饭只能在外面吃,便盘算着附近还有什么不错的店。陈超然心下明了,哀怨一声,“你去吧,我来收拾,反正我才是那个孤家寡人。”
莫沫已经背好了包,笑说:“谢谢我们然然哥哥。”
陈超然一脚往他屁股上蹬去,被莫沫敏捷地闪开了。
莫沫快走了几步,揉了揉僵笑的脸,慢步来到罗殷公司楼下。办公楼灯火通明,仰头一层一层数去,越往高层越看不清。看不清的那些楼层里,罗殷或许就坐在里面。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他有意避开,甚至在店里睡了几夜,等他再回去,等了整夜,久久不见罗殷人影。他后知后觉蹦起来冲到房间,衣橱里的衣服少了好几套。
按照以往惯例,罗殷这就是出差了,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天半个月。这不是第一次不告而别,他却特别惶然无措。
他现在站在楼下,也只不过来碰碰运气,这里碰不到,就回去再等,总之这个七夕他想和罗殷待一会儿。
离九点还差几分钟,莫沫脚跟一转,转身前又最后望了一眼高楼。
往回的路上处处都是小情侣,还有卖花的姑娘。莫沫从便利店买了水和面包,余下的零钱找卖花姑娘买了一支有点枯萎的玫瑰。忙了一下午,他撕开包装袋边走边吃,车站里等车,一对情侣似乎不合,站在一起,又好像隔得老远。男看女,女看男,两人目光总是错过。
莫沫笑了笑,嚼着面包看不出来。
公车进站,那对情侣一前一后上车,谁都不坐单个的位子。车出站开远,或许双排座空了,这两人就会坐下。
莫沫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将包装袋投进垃圾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他等的公车缓缓驶来,他赶紧把水瓶塞进包里,公车停稳后刷卡上车。
车上无座,他往后车厢走,面对着车窗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