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一生 第78章

作者:谦少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虐恋情深 近代现代

我咬了咬牙,抬起尺子,狠心抽了下去-

我打了他三下手板,他整个下午都没和我说话。

他皮肤嫩,一打就肿起来,我给他涂药,他也一言不发。

李貅坐在沙发上,我蹲在地上给他涂药,他手掌又红又肿,还滚烫着。

清凉的药膏一涂上去,小孩发出“嘶”的一声,但还是不肯理我。

我知道他很疼。

大人总以为,小孩怕打,是怕疼,其实小孩怕的是责罚本身。小孩很敏感,你骂他们,你对他们生气,他们都会疼。

我从来没打过哪个小孩。

除了李貅。

我是把他当自己的小孩在教。

李祝融常说,我对别人都好,就对他不好。

那是因为我喜欢他。

所以希望他宽容,希望他谅解,所以总是先别人,然后才是他。

因为他是“自己人”,所以我对他就像对自己一样。

对李貅也是。

我希望他学会分享,我希望他过得开心,我希望他对许朗好一点……我从不要求别人,我只要求自己人。

我从来没真正生过他的气。

就算他玩火烧了我的资料,我都没真正生气。

父母不会真正生孩子的气,我只是想教他-

“还在生我的气吗?”我一边替他涂药膏一边问。

他不理我。

“爸爸是想教你做个好孩子,许朗是你哥哥,是我们家的人,连郑敖都知道帮他,你为什么还要欺负他呢……”

我说了一通,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这天深夜,我听见有脚步声跑到我房间门口。

一个很小的人影进了我房间。

外面很冷,他爬到了我床上来,钻进我被子里。

他还很小,穿着我给他买的睡衣,身上还带着药膏的清香。

他缩成一团,把头埋进我颈窝里。

他以为我睡着了。

“我知道,我不是好小孩。”他说。

“我不喜欢许朗,你不要对他好……我可以把我的新车给他玩。”

“你不要做饭给他吃,他没有我喜欢吃你的饭……”

他抬起头来,即使在黑暗中,我也可以感觉到他在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他问:“是不是要是我不是好小孩,你就不喜欢我了?”-

我们总是要孩子去做好小孩,乖小孩,聪明小孩。要小孩去学画画,学钢琴,考第一名。

却总是忘了告诉孩子:就算你不好,不乖,不聪明。就算你不会画画,讨厌钢琴,读书也读不进去,你还是我的孩子,我还是你最亲的亲人,我也还是比喜欢所有别人家的孩子更深地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小阎王番外完结,无关对错。

第89章 、关于爱情

许朗

许朗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李祝融行事都是西式的,别墅也是像个小型的欧洲城堡。太阳刚落,园丁已经在剪花用来布置晚上的宴会了。他开着车,刚进别墅区,已经有人通知了李祝融。车刚进花园,就看见许煦,穿着白衬衫,站在草坪边,脸上带着笑容等着他。

许朗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适合白衬衫的人。

据说他生过一场大病,后来都一直瘦着,他并不高,但骨骼生得意外地好看,眉目只是清秀而已,四十岁的人了,笑起来的时候却好像还是带着点少年人的干净羞涩。用郑敖的话说,他身上有书卷气。

都是夏家的陆非夏是用药养着,烧着钱养着。其实这些年,李祝融在他身上花的钱,丝毫不比夏家少。

许朗如今也是快二十岁的人了,然而许煦却好像丝毫没有见老,仍然是苍白皮肤,清瘦得很,连那笑容也没有丝毫改变,时间像是在他身上停滞了。

李祝融几乎是把他藏在金屋里养着。前些年郑野狐他妈关映心脏病严重了,彻底退居二线。郑野狐一上手,锋芒毕露,郑家是实力最雄厚的一个家族。握着海关不说,又和东北的关家联了姻。西南也安排了不少人,饼铺得大,有些边边角角就顾及不到了。郑野狐先撤出了西南军区,专心整治起自己那几个狼子野心的舅舅。他一撤,西南就送给了李祝融。

李貅不是吃祖产的人,不想争北京这一亩三分地,带着军衔去西南当封疆大吏去了。北京这些家族的第四代里,他是风头最劲的一个了。

许朗不常和他见面,上次回来给许煦过生日,看见他,穿着笔挺军装,身量都长开了,和他爸一样,长到了一米九,只是混血的痕迹更明显,轮廓很深,湛蓝眼睛,皮肤很白,俨然是个英俊而优秀的青年军官,也还是小时候那副德性,高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腻在许煦身边,跟进跟出,报出一长串自己要吃的菜名。

他对许煦是真好。

他当年在北京的时候,打得世交家的小孩哇哇叫,有个浑名叫小阎王。其实他只是行事嚣张些,倒很少真的下什么狠手,李家虽然势大,却不是天王老子,他唯一一次真的当了一回名符其实的“小阎王”,是高中那年,林家的独生子和他杠了起来,打了几架,打不赢,开始嘴贱,骂他爸是同性恋,养兔儿爷。李家人向来行事狠绝,他又被触了逆鳞,当即把林家儿子按住,卸了他胳膊关节,然后拿了个扳手,把他满嘴的牙,一颗一颗地敲掉了。

他说:“你说我爸不要紧,我爸本来就是同性恋,我敲你的牙,是因为你说了兔儿爷这三个字。我不弄死你,是不想为了你损那个人的阴德。敲掉你的牙,以后你们这些人嚼舌根的时候,也好好掂量一下。”

这事出来之后,林家和李家结了仇,李祝融向来是活阎王,护短出了名。在这件事上更是强硬得像个暴君,林家斗不过,据说还上门道了歉。

那件事过后,北京人都知道了,李家的两个活阎王,是有逆鳞的。

去年,李家和夏家还斗了一阵,据说是为了争一味补药,最后夏宸看不下去了,出来调停。许煦是个心软的人,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竟然劝得李祝融放弃了。李祝融那几天都是黑着脸的,那天早上,在饭桌上,许煦大概是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说夏知非跟他道谢,托夏宸送了很多人参给他。他不知道那补药的价值,还劝李祝融说“其实我们也没亏嘛”

李祝融恨得牙痒,气不过,抓着他啃了两口才解气。

他一辈子都是这样,老实,对谁都好。生来就是克李祝融的。李祝融成天板着一张脸,冰山一样。却常常被他气得火冒三丈。

“怎么现在才到?吃饭没有?”等了一下午,焦急地看着比自己还高一点的养子:“不是说中午的飞机吗?怎么现在才到?”

许朗也像他,声音温和:“飞机晚了点,自己开车过来的,路上堵了车,在车上吃了个面包。”

许煦拉着他的手往房子里走。他厨艺好,但是肺部动过刀,还是不能闻太多油烟。所以除了大日子,很少下厨。李家父子的胃口都被他养刁了,尤其是李貅,被惯成个小皇帝,脾气古怪得很,明明除了李祝融只有许煦降得住他,可他在许煦面前却加倍地“作”。许煦心软,又老实,总是对他百依百顺,常常把李祝融惹毛了,抓起李貅扔回自己房间去。

“我炖了汤在厨房,”许煦一面说,一面从厨房里端了汤盅来,又返身去把蒸鸡和饭端了出来:“你先喝汤,我去给你炒个蔬菜。”

许煦系上围裙,又进了厨房。他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书生,却常常让人感觉到温暖,因为他总是竭尽所能地对身边的人好。

“哟,亲儿子回来了?”不大不小的声音,一贯的不友善。

许朗回过头,看见李貅穿着件黑色的军装衬衫,正靠在饭厅的博古架上,他像他爸,皮肤白得像瓷器,一双眼睛狭长,鼻子笔挺,薄唇,带得周围的光线都亮了起来。

许朗小时候很怕他。

因为他老是趁许煦不在的时候欺负许朗,挤兑许朗,许朗永远记得,他大半夜地披着被单装鬼,去许朗房间吓唬他,吓得许朗尿了床。

后来长大了,就有点明白李貅的心态了。

他是嫉妒。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许煦,已经被李祝融占去了大半,他撒泼耍赖装叛逆,好不容易才抢来一小半,却凭空跳出一个许朗,什么都没做,就要和他瓜分许煦,他这种小阎王脾气,自然是恨许朗恨得牙痒痒。

他背着许煦叫许朗“亲儿子”,是讽刺许朗不是亲生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对许朗针锋相对。

许朗没有搭理他。他小时候死心眼,想不通,郑敖跟他说:“有些东西,你不去期望,就不会失望。你就当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忽然没了,也就不会伤心了。”

郑敖是郑野狐的接班人,现在长大了,谁都看得出,简直是和郑野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对外还是说是郑野狐的侄子,收养的。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一个谎言。

郑敖性格也像郑野狐,玩世不恭,因为没遇到降得住他的人,也风流,许朗回北京,有时候会碰到他,一张艳丽到雌雄莫辨的脸,瘦,高,苍白皮肤,身边带着些绝色的男孩子,一双璧人。

他们不是那种没事会一起出来吃个饭的朋友。

他们是那种心照不宣的朋友。

-

今天是李祝融的生日。

外人都说,李家人亲情淡薄。其实他们是没进李家看过。

不说那个整天围着许煦打转的李貅,就是阎王李祝融,到了生日的时候,也总算能有了点人气。

宴会是在晚上。

不是整生日,郑野狐家来的是小辈郑敖,夏宸晚点才到,客厅里开着宴会,到处是衣冠楚楚的绅士,穿着华丽晚礼服的淑女,端着酒杯小声交谈,衣香鬓影,处处繁华。

李祝融对这些虚假的应酬向来很不耐烦,他人长得好看,但是态度恶劣到能让人忽略他的好看。去年冬天,李貅十八岁生日,办了生日宴会,北京有头有脸的人都来捧了场。

他刚从东北回来,穿了件黑色风衣,衣领上一圈黑色的貂毛,人又高,皮肤又白,冷着脸,往楼梯上一站,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往底下扫了一圈,不知道多少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别人都不敢妄论他的长相,就是李貅,仗着自己生日,也只敢笑着说:“我爸把我风头全抢了。”

偏偏许煦,看他走下来,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笑起来:“小哲,我想到一个词了?”

旁边站着的郑野狐宁野夏宸李貅全竖起了耳朵,连夏知非都往这边偏了偏头。

当年郑野狐夸李祝融一句漂亮,连车都被烧了。

李祝融挑起眉毛,问他:“什么词?”

许煦温和笑着,说:“冷艳。”

一堆人拼了命,忍着笑,连夏知非都肩膀抖动了。李貅神色紧张,只等他爸一发飙就把许煦拖走逃命。

结果李阎王只是挑了挑眉毛,说了句:“老师不是说煲了汤吗?我饿了。”

当然,事后算账不是没有。

每次许朗等到大中午,才看到许煦鬼鬼祟祟地扶着墙从主卧溜出来,双腿发软,迈着螃蟹步,还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别人打招呼的时候,都觉得他落到李祝融手里实在是悲哀。

李祝融身体好得很,大概是混血的缘故,整个人像是被冰住了,没有留下一丝岁月的痕迹。他精力过剩,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工作也只一上午就做完,不嫖不赌不玩女人,唯一的乐趣就是折腾许煦。许朗在家的时候,经常看见他躺在许煦腿上,看文件,说话,有时候不知道许煦说了什么惹他开心的事,他探起上身,在许煦脸上啃一口。

他们两个的世界,外人是插不进去的。

许朗以前小的时候,总替许煦觉得不值,他知道许煦是好人,有天晚上,他无意间走到许煦书房。看到里面有灯光,许煦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坐在地毯上,四面都摆着演算用的白板。他拿着笔,在那里写着一长串一长串的算式,眉里眼里都带着光芒的。

后来许朗偶然得知,他原来其实是r大的高材生,本来是学校的重点栽培对象。后来不知怎么的,中途退学了。

他和李祝融在一起,每天中午爬起来,李祝融已经把工作做完了。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他身体不好,工作都是在家里做的。他看书的时候,李祝融就在旁边折腾,他脾气好,也不生气。事实上,这么些年来,许朗见他真正生气,也只有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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