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桔子树
……
“编号53485913,JC101,一切正常。”
陆臻抿起嘴角微笑,我的国家,既然宇宙中某种神奇的力量把我投生在这里,就让我为你的生日做点什么。
……
“编号87190400,N3区,一切正常。”
陈默平静的视线中不带一丝温度,瞄准镜平滑地套进一个个假想狙击点。
……
千里之外的江南,一个娇小的身影背着一只巨大的书包在狂奔,她拿出手机看时间,拼命按门铃。
苗江摘下话筒问:“谁呀!!”
“开门!!!门门……”苗苑大吼。
这么早?
苗江暗自嘀咕,打开门看着女儿风尘仆仆地从楼道里冲上来……
“呃……这么快。”苗江惊叹于他素来懒散的闺女这难得的光的速度。
“让开让开……”苗苑很没良心地把自己老爹一把推开,视线已经穿过客厅落到了电视机的屏幕上。她激动地冲过去,连书包都来不及脱就直接从沙发背上爬过去,何月笛皱眉说你的鞋!
苗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电视感动地流泪,还好赶上了!国庆的车票太他妈的不好买了,害姑娘我大清早赶六点的车回家,我容易么我!!
好帅!好帅好帅!
苗苑脱了鞋把书包扔到地上,凑到电视前去抚摸英俊笔挺的兵GG,镜头拉起大航拍,一路掠过繁华的长安大街,苗苑痛心疾首地在电视机前跺脚,说特写!我要特写!我要看人我不要看帝都的观光片啊,死导播,我要杀了你!!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在那条长街两边的高楼中,有一双眼睛将来会属于她……
国庆日(下)
9.
标准太平洋时间,9月30日,18点42分,洛杉矶。
蓝田坐在许智强家的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小许的儿子许国栋难得严肃的小模样,这是个七岁的小男生,非常好动猫嫌狗不爱,刚刚还在家里翻江倒海,让祁红尴尬不已。可是刚刚电视换到中文台,他忽然就不动了。许智强好奇张望了一眼,惊呼:天哪,今天是国庆啊!
在国外没有那种万众期待的气氛,许智强一直记得10月1日是国庆,却不知道原来今天已经是了。他这一吼,所有人都围到了电视机旁,祁红把饭菜在茶几上摆了一圈。
很是和乐融融的样子,让蓝田有些感慨。
很好,这才像是个过国庆的气氛,他开始庆幸今天晚上没有答应霍德华去吃牛排。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国庆,也是大庆,也有华丽的阅兵,那时陆臻的导师去国防大学出差,带了他一起过去。那孩子兴奋地打电话向他炫耀,一时冲动,买了30号的红眼航班从上海直飞去北京。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一瞬间的狂热感,只有年轻才会有的狂热感,当时太晚了根本买不到火车票,从学校打了车去虹桥。从柜台上售出的票只有半夜,到北京已是凌晨,陆臻在接机口等他,空荡荡的大厅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地靠在一根柱子上睡觉。
蓝田至今都不能理解自己当时怎么会如此疯狂,可是他仍然庆幸,人生总得有那么一两个时刻放肆一回,这是宝贵的记忆。可是天亮了进城后才知道原来不是呆在北京就能上天 安 门广场跟着看阅兵的,他们坐在出租车里听着那位侃叔乱侃,信誓旦旦地把他们放在某个陌生的路口,据说呆在这里就能看到退走时的坦克。
蓝田很有些怀疑,然而陆臻很兴奋,抱着肩在金秋凉寒的北京街头跳来跳去。蓝田从上海过去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衫,陆臻脱了外套给他穿,不一会儿自己也冻得受不了,又再穿回去,来来回回好几次,到最后两个人居然没感冒也是奇事。蓝田认真回忆当时的情景,可是脑海中只有空荡荡的北京、空荡荡的街与头顶白杨树叶哗哗的声响。他记得自己当时一直在犹豫,犹豫应该用怎样的理由来拥抱陆臻,与他分享同一件外套,这其实是最顺理成章的思路,可是直到太阳升起,他都没能想好。
路边的人渐渐多起来,淹没整个街口,陆臻拉着他占据有利地形,蓝田终于相信在这里可以看到些什么。
人群中有人带了收音机,国歌声就那样响起……
10.
北京时间,10月1日,10点00分。
夏明朗听到不远处传来国歌声,身体不自觉地转向,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心想,小子,你现在离国旗比我近,忽然又想,近也没用,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方进小声地跟着熟悉的旋律哼唱,陈默眼角的余光扫过他,平直的嘴角柔和了些许;卫立煌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枪,心潮起伏;徐知著眯起眼睛看瞄准镜外的世界,像是在看心爱的恋人。
电流在流转,一瞬间传递到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苗苑泪流满面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升旗手最后的那记扬臂,鲜艳的红旗冉冉升起,眼泪流进嘴角时才惊觉怎么哭了。好帅好感动,不是一般的帅与一般的感动,那心情复杂极了,她形容不来,沉甸甸地压在心里,却只觉得温暖。
苏嘉树打着节拍大声歌唱,加油棒在他手上哗哗的响,苏会贤偏着头掩面,很想假装不认识他,却听到嘉树冲着法国小男生吼:“看,看……这是我们的军人,我们的……哈哈!你不懂,你们都是雇佣军。”微笑,不自觉的微笑爬到她脸上。
严正集合麒麟所有不值班的队员在礼堂集合,一行行英武的士兵肃立着敬礼,眼前的大屏幕上,鲜红的国旗在杆顶定格。
蓝田猛地松了一口气,诧异地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呼吸困难。
万众期待的阅兵式正式开始,陈默听着耳机里的提示判断阅兵车经过自己管区的时间,眼前只剩下纯粹的单色;徐知著感觉到自己的肌肉绷紧,他略略垂下左眼往下一瞥,浮光掠影的瞬间,只看到模糊的黑色车影。
事隔多年之后,他们各自与人说起这次阅兵,一个被扼腕,一个自己很扼腕。
夏明朗被淹没在人海中,那样的狂潮,与无数人擦身而边,他心怀警惕却仍然被欢乐所感染,脸上扬起笑意。
而陆臻却沉浸在电波与图形的世界里,外面的盛典仿佛与他无关,那样的群情激昂那样的满心欢喜都像是隔了时空的存在。这是他参与最深,却也最最虚假的一次国庆。他忙碌、他寻觅、他等待……然而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连他自己亦没有真实的触感,所有的纷烦都好似一场演习。
他只能用时间表感知外面的世界:分列式,嗯……特种部队已经走过去了……
在遥远的异国的屏幕上,蓝田看到海军陆战队踏着整齐的方阵走过,心中有些微的恍惚,仿佛能从那片海蓝色的迷彩中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骄傲而明亮地微笑着,有夺目耀眼的光彩,他曾经深爱过的男孩。
然而最后他还是离开了他,尽管彼此都留恋。
因为那个孩子有着太过丰盛的灵魂,却渴望被引领被覆盖,如此矛盾,让他像一个迷幻那么动人。可是那种丰盛让他没有了缺失感,他总是可以失去任何人,因为他的生命不必依赖任何人就可以独自完整。
于是,当陆臻决定离去时,蓝田没有试图挽留,只因为他也没有寂寞感。
因为他们都是太忙碌太有野心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更渴望能留下一些真正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