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桔子树
“人家跟你们一个学校出来的,专业技术水平也数着的。”曹修武看了看陆臻:“五公里多少?”
“那得看怎么跑了,平原、越野、雪地、泥沼地,裸跑还是全装,或者超负荷,直线跑,或者导航跑……”
曹修武笑了:“随便说一个!”
“山地越野,三百米的高度差,盘山上坡路段,20公斤标准负重,大概20分钟吧。”
“大概?”
“我真不记得了,五公里跑得少,我们一般晨练是十公里,我还真没注意过我五公里的分段计时是多少。”
曹修武又一次哈哈大笑,末了一瞪眼:“故意的是吧?”
陆臻只能笑得越发无辜。
寒暄几句,曹修武再一次回到了金星们的阵营,陆臻身边那几位军官在默不作声地打量他,陆臻连忙调出库存最亲切友好的微笑一一点头示意,伸手不打笑面人,这是千古不变的至理,陆臻一向用得很好。
又等了十分钟,陆臻见曹修武并没有打算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意思,他微微笑了笑,礼貌地退开。没成想还没走出三步就让人给拽住了,陆臻回头看见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现在的东海舰队陆战一旅旅长祁烈军微微迟疑地皱着眉,他不自觉摸了摸脸颊,笑了:“有那么不像吗?旅长?”
“哎呀,怎么长这样啦!”祁烈军抓着陆臻的肩膀,有些心疼的:“那边挺苦的吧!都跟你说回来嘛,老子等着你!”
这次军演东海方面只派了水面部队参与,祁烈军只是列席观摩,心态非常的轻松。时间还很宽裕,陆臻被拉到一边叙旧,祁烈军把陆臻从头到脚拍了个遍,强烈表达了你小子吃里扒外、见利忘义、舍弃旧主的不良行径。陆臻喏喏连声,努力检讨,插话问起今年的春茶好喝不??要不然明年换个花色。祁烈军指着他笑骂:臭小子,就知道喝你点东西不容易,我还不能批评你了怎么滴?
陆臻连忙讨饶。
闲话扯了几句,话题渐渐深入,祁烈军问起麒麟的现状,陆臻挑能说的尽可能介绍了一些,惹得祁大旅长羡慕不已。陆臻连忙安慰:职能不同,定位不同,自然会有差异云云。
其实陆臻自己也知道,一旅在编制与麒麟相当,每年的经费资源也是相差无几。可是麒麟上下满打满算不足1000人,一旅往少了说也有6000多人。而为重要的是,麒麟唯战斗力论,所有资源全部向下倾斜,关注在每一个战士的装备与训练上。严正的资历过人,谢政委在上层人脉通达,来来往往虚耗苛扣的钱就少,而且基地最初的建设规划够合理,这些年都没有翻建什么。如此一来等于天生是家富户,又娶回个巧妇,孩子们自然财大气粗,手上不缺。
这次演习的总导演部占据了整层楼面,各个作战研究室分门别类各司其职,最终数据都会汇总到大会议室的中央服务器里。演习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礼堂里已经塞满了人,一边是忙忙碌碌的信息处理中心,一边是前来观摩学习的各级军官们。四围悬挂下来的LCD屏与投影屏幕实时的变换着最近情况,会议厅中央的大型电子海图安谧的静卧,泛出淡淡的蓝光。
金星和大校们陆续入座。祁烈军本想让陆臻坐到自己身边去,可是这次人来得多了一些,环形会议桌的每一个位置都带着名牌。陆臻连忙表示他坐哪儿听都一样,猫腰窜到后排的临时座位里。
前方与左右各降下一个4*4的投影屏幕,一位气质沉稳的上校站到讲台上开始向大家介绍这次演习的流程与看点,陆臻估摸着这人大概是曹修武身边的某个参谋。
类似这样的跨海登陆演习套路都是差不多:
第一步,制空权、制海权、制电磁权的争夺。
第二步,特种登陆。
第三步,大规模占领。
当然戏法人人会变,花样各有不同,一次一次的演习也不过是为了让这些花样更细腻更流畅有效。
夏明朗领着一队人马投奔蓝军,已经于一周前出发;两天前柳三变带着他最精锐的蛙人上了潜艇,他们将在演习开始之前从海面以下摸进敌军阵地,完成关键军事目标的侦察与引导工作;陈默是最晚走的,他将与江映山一起在第二阶段完成直升机机降式登陆,定点清除诸如指挥所、水电油气供应站等等战略要地。
陆臻看了看表,柳三变的人马应该已经上岸了,陈默还在整装待发,夏明朗在静候来犯……而他自己将独自坐在这间风雨不侵的礼堂里,观看这一整场虚拟的战斗。
下午两点,演习正式开始,第一波就是地对空的实弹演练,卫星图与实时传送的战场画面被放大在大屏幕上:地对空导弹、雷达与高炮林立;几个战士扛着U-31型对空导弹走过荒土,带着热火朝天的意味;而头顶上方,靶机划过天际,被导弹轰得粉碎。
陆臻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这是他参与最少的演习,却也是他参与最广的演习。身边两个穿小白常服的校官大约是旧相识,两个人翻着演习资料小声低语。一个说,这次玩儿挺大啊。一个则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差远了,离实际情况差远了,全球第一密度的对空防御体系就这样?
陆臻一时心动,凑过去插嘴:“挺真实的,真的。”
两位白常服诧异地看向他。
陆臻笑了:“基本上代表了整个渤海湾目前的对空防御能力。”
白常服们看起来更诧异了。
陆臻压低了声音:“我们凭什么一定是攻方?我们其实也很可能是蓝军。”
白常服们齐齐变了脸色,陆臻听到他们小声嘀咕,一个指着画面上一闪而过的某陆基雷达问道:这玩意看不看得见F22?另一位低骂:拉倒吧,你做梦去吧!
二、
对空实弹演练一直持续到深夜,通讯官们不断的来来往往,屏幕上时实翻新着各种数据。可能对于某些专业对口的军官来说,那些单调的数字也能让他们看得津津有味,而对于大部分其它领域的军官来说,这一切就开始有些太无聊了。
陆臻借吃饭的机会与身边两个小白服搭上线,原来都是北海舰队某驱逐舰上的导水长,隔行如隔山,麒麟的名号在他们听起来很是隐约。只是那位看起来脾气火爆些的少校悄声问道,你有没有杀过人?陆臻失笑,正色道:传闻不可尽信。
到晚上八时许,红方开始全面进攻,进行制空、制海、制电磁的攻坚战。这次的空战有来自某陆基航空兵的职业蓝军参与,用讲台上那位上校的话来说,那叫非常的有看头。但是陆臻对空战不熟,这个看头是怎么个看法,他盯着屏幕可劲儿的看,还真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很多人对空战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世纪,空中缠斗,相互咬尾,在视距内解决问题。其实这种情况在现代空战中已经基本绝迹,如今是超视距时代,大机群作战,配合预警机导航,利用中距的空空导弹,再加上全向红外导弹,还不等照面,胜负已分。
空中再也不是王牌飞行员逐鹿的战场,以至于陆臻之前还和阿泰玩笑,这年头的空战就像打魔兽,不同级别就只能被屠杀,同级别的才能拼操作。再王牌的飞行员给个歼七,遇上菜鸟级的飞了个F22也只有被切瓜砍菜的份儿。
大屏幕上的雷达示图中清晰的罗列着双方机群的列阵方式,陆臻能看清那是什么,可是到底看不太明白那是为什么。在双方的盘缠对峙中,不断的有绿色的亮点消失,那代表着这架飞机已经被导弹锁定,需要退出战斗。
旁观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陆臻很难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参加过很多次演习,而绝大多数的时候,他就像一棵巨树的一片叶子那样参与了整体,在他身边全是与他差不多的叶子,他抬头看,也只能看到自己的茎干与枝条。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的他站在云端上,看着树干里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养分,看着每一片树叶的繁茂与凋落。
陆臻在想象那位飞行员被迫退出战斗时懊丧的表情,他甚至会幻想在真实的战斗中,当飞行员绝望的叫喊着“我将坠机!”时惊恐的眼神,可是那一切都像隔了一层似的,像是屏幕上的空虚影像。
他看着曹修武神色淡然的与身边人讨论着些什么,他忽然有些理解……当一个人死在你身边时,他是你的兄弟;当一个人死在远处时,他是你的战友;当一个人死在屏幕上时,他是一个数字。
陆臻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空战过后是海战,天已经黑透了,卫星照片再派不上什么用处,战场图片也变成了灰白两色的夜视图。陆臻打起精神笑道:终于开上俺们家的菜了,要重口啊!要加大料!导水长们笑道,别指望了,实弹通共两条靶船,这么多人要轰的,我们来的时候还跟兄弟们开玩笑,悠着点打,别轰吃水线,一艘022齐射就完爆了,后面人还打个毛啊!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前期的非实弹分组对抗还是有点看头的。夜已深黑,大家的精神都有些疲惫,曹修武与身边的几位将军商量了一下,挥一挥手,笑道:都走近了看吧。
呼啦一下子,所有人都凑到电子海图周围,把若大的地图围了个水泄不通。祁烈军够意思,招招手示意陆臻过去,把他拉到了第一排。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来自北海与东海舰队的舰船与潜艇合并为A组,而南海舰队独自承担B组。曹修武身为演习总导演,不能直接指挥舰队作战,所以B组的总指挥是舰队副参谋长梁承平。
双方的总指挥部都设在前线,彼此不相知的某个地方,战况由数据链提交导演部。选择夜间演习是因为在现代海战中,视距内对抗已经意义不大,雷达与预警机才是现代舰艇的双眼。在错综复杂的海域里,双方舰队呈现出微妙的胶着状态,陆臻托着下巴看得聚精会神。
因为数据链的流量过窄,战况的更新有些慢,年轻一代的作战参谋与舰上军官们开始暗自猜度下一步的局势。A组会怎么动,B组会怎么动,为何如此。他们不自觉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等待结果揭晓,或者开心或者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