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桔子树
陆臻笑了一下,迅速从墙角边平躺的死人身上扒下两套衣服,夏明朗脱下自己的鞋给其中一人换上,拖着他蜷缩在墙角,刚好是从窗子里可以看到的地方。
门外的走廊黑而狭长,左右都看不到头,像一口黑漆漆的井。夏明朗伸手指出一个方向,陆臻架着他躬身走过一扇扇紧闭的铁门。走廊的尽头是一道沉重的黑门,牢门虚掩着,透出一线火光。陆臻屏住呼吸,在门缝里张望了一下,却发现是个行刑室,一排排铁架与各种看不出名堂的古怪东西模糊在黑暗中。墙角处燃着一炉炭火,火光浓郁得像血,映在陆臻的瞳孔里,在燃烧。
陆臻听到人声,连忙把夏明朗拉到身后,给手枪旋上消声器。
在热成像仪的透视视野中,墙后一团明亮的高光是火,另一团较为暗淡的光斑便是人了。陆臻紧贴在门边,探出足尖把牢门踢开,门轴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地面上铺开一抹长方形的光斑。
门内有人高声问了一句什么,陆臻捂着嘴,呜咽着咳了一声。
脚步声临近,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门前的光斑里,陆臻对着地上的投影调整角度,扣动了扳机。将人瞄准以后说“不许动”再开枪这种事,的确,只是电视里演演的而已。
极细微的一声轻响,子弹旋转着脱出枪膛,浓烈的血腥气爆炸性地弥漫开。距离太近,即使是9MM的空尖弹也有足够的动能撕开整块头盖骨。陆臻机敏地窜出去,一把扯住对方仰面倒下的身体,顺势放平到地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然而,在这样寂静的时刻,单单是头颅爆裂的声响也足够引人注意,陆臻很快就听到一串急促的追问从行刑室外逼近。陆臻马上把夏明朗推到墙角处藏好,三两步跑到门边。随着一阵唏里哗啦的金属碰撞声,大门洞开一线,陆臻轻轻跃起,一手搭在门上,双脚离地悬空。
陆臻的体重让那扇门蓦然变得有点不灵活,门外的人用力推了一下,冲进门里。房门大开,陆臻在身后的墙上用力一踢,身体贴在门板上荡了回去。光线昏暗,不及那个卫兵看清地上那一滩血肉模糊的脑浆混合物,陆臻的两条腿已经架到了那人的肩膀上。
松手,身体扭转,强大的绞切力,将对方的脖子彻底的绞断。
夏明朗站在阴影里,冷眼旁观这一切,无声无息的杀戮,快捷,而精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击,刹那间已定生死,就连让对手多挣扎一秒钟都是失误。
杀人是个技术活,这项技能人人都拥有,看似本能,却更是一种高深的策略。这就像人人都会跑步,却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奥运会。
陆臻从不是身体素质最好的那一个,但是,夏明朗相信他可以赢下所有人——因为他冷酷无情的大脑和精密的计算。
夏明朗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总有一天,陆臻会不再犹豫,毫无迟疑,在举手投足间解决一条人命。
这就像每一个少年都终将会死去。
第279章 6(上)
陆臻轻捷地从地上跳起,拉出热能扫描仪的探头伸向门外,不一会儿,收拾好东西走回来:“队长,暂时清场。”陆臻走得很轻快,落地无声,像一只机敏的豹子在梭巡他的领地,有种风发的意气。
“嗯。”夏明朗仍然有些恍惚,思绪停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这正是他一直以来在等待的那个陆臻,从多年以前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夏明朗就在心里这样期待着。是他一手勾画了陆臻的未来,他现在的样子,每一个棱角都由他细心打磨,每一段骨骼都有他精心的锤炼。
而此刻,他成长得比他想象中更好更强悍……可为什么,居然会觉得心疼呢?
那个纯白无瑕的少年已经死去了,那个在血色残阳下向他剖白心迹的孩子……那么天真、热情、正直,善良得不可思议的孩子永远的,消失了。
这是否,就是成长的代价?
“怎么了?”陆臻感觉到夏明朗的异样。
“没什么。”夏明朗把陆臻拉进怀里,用脸颊怜惜地磨蹭着他的脖颈。
如果有可能,会不会后悔?
夏明朗问自己。
如果有可能,真希望陆臻永远不必长大,永远不必学会这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冷静。一切都让他来做就好了,天塌下来由他扛着,陆臻只需要快乐地活着就可以了。不必有烦扰,又不必有忧伤,十指不沾血。
“让你受苦了。”夏明朗说道。
“你这……这说的什么话。”陆臻从夏明朗怀里挣脱出来,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我受什么苦,我我……我受再大苦也不及你啊。啊不对……我是受苦了,苦大发我了,每天都不敢去想你活着还是死了。现在好不容易又把你圈在我眼跟前了,我连眨眼都不敢,你知道吗?”
夏明朗失笑。是的,他后不后悔都没有用,关键是陆臻不会后悔。
陆臻把一副喉麦塞给夏明朗:“杂事儿回家再想哈!你爷们儿带着你征战沙场呢!专心点!”
虽然不明所以,但夏明朗万年难得一见的脆弱犹豫让陆臻产生出无与伦比的满足感,他眨了眨眼睛,好像满天的星辰都碎在他眼底,熠熠生辉。
“好啊。”夏明朗点头微笑,很乖的样子。
过去没有如果,未来不容假设,他会好好去爱每一个陆臻。
陆臻真觉得自己快烧起来了,皮肤的每一寸都往外爆着火星,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轻易地掌控他所有的欲望……一切欲望。陆臻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反复做的一个梦。
在梦里,他和夏明朗都是来自远古的战士,他们举着戈扛着盾牌、他们跨着马拿着弓弩,他们站城外高高的云梯上……场境不断的变化着,唯一不变的只有他和夏明朗。
他们相爱!他们战斗!
背靠着背,在尸山血海中毫无畏惧。
战火燃烧着落日的血红笼罩所有的战场,修长的青铜剑在刺击中反射出沉郁的血光,战士们的鲜血与汗水混合在一起,肆意地挥散,那些火热的液体泼溅在他脸上,像最炽烈的亲吻,烧穿他的骨骼。
想要赢,想活下去,对生的欲望,对胜利的欲望是那样强烈,心中鼓扬着激昂的快意,血液在沸腾中蒸发啸叫。
在每一个梦里,他都这样盯着夏明朗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那么美那样动人,比所有的火焰更炽热,比所有的光芒更灿烂,摄人心魂!
陆臻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神,打开通讯:“小花,我们出来了。”
“嗯??!!”
“有人打扰,呆不下去了,看守被我杀光了,暂时还安全。”陆臻从一个字里听出了两个问号两个惊叹号,有些心虚。
“那现在怎么办?”徐知着永远不愧是徐知着,在任何时刻都没有一点废话。
“能走吗?”陆臻瞥了夏明朗一眼。
“不能。”徐知着干净利落地回答道:“直升机都在天上。海默说外面的棚子太挤,车开不进来,查理已经在路上了。”
“那好,帮我扫一扫这栋楼,挑个房间给我,我们先藏着。”陆臻很快拿出了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