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信箱 第55章

作者:它在烧 标签: 业界精英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这个杯子很好用的,我之前买过,也用过好长时间。智能恒温,完全不会有透心凉的感觉,而且也不会太烫,毕竟太烫也难受嘛。最厉害的是它里面还可以搅动,从此就不要用手了。”

  “这么智能啊。”岳父果然很高兴,看到盒子里的杯子又被一层层的彩纸包裹着,只好再拆。

  雪姐正在想,她好像没有给保温杯加这一圈圈的彩纸。那杯子已经被剥去所有外包装,露出庐山真面目。

  岳父把杯子拿手上看,拧开盖子——裴寒也愣了,这杯子不是他买的那一个——一张说明书从里面掉出来。

  智能飞机/杯。恒温设置,真人体感温度的感觉。超感材料,绝对细腻的皮肤触感。九浅一深式震动,让你爽到尖叫。

  雪姐很尴尬地说:“我再去看看汤,刚刚好像忘了关火。”

  她爸眼神像刀刮一样看向裴寒。

  裴寒:“爸…”

  “别喊我爸,你搞什么搞啊?小雪妈妈一直心急抱不上外孙,在家都睡不好,原来你都把精力浪费在这玩意儿上了。还之前买过,还用了很长时间?你…你气死我们老两口算了。”

  裴寒胆战心惊地看着岳父的脸色,连忙解释说一定是哪弄错了,边说边准备把东西收起来。

  岳父平复下心情,瞥一眼小雪还躲在厨房没出来,凑近小声问:“别收起来,我待会带走。你用过?真的爽吗?”

  裴寒:“我不是,我没有。”

  “我也是从血气方刚的年纪过来的,我理解,跟个杯子那个又不是出轨。”岳父露出一个大家都是男人的表情,又端详那个杯子,“还有点儿意思。”

  裴寒:“…”

  ——也是忽然对男性的劣根性有了更深的了解。

  仲居瑞等人散后问裴煦发生了什么。裴煦把事情简单概括。

  仲居瑞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就是因为雪姐用的一模一样的包装纸,我拿的时候没注意,拿错了。完蛋,裴寒丢了面子,说不定要把我一顿毒打。”

  “我说为什么要送我那东西。”

  他们俩往地铁站走,头顶的树枝缠绕着星星形状的彩灯,一路闪烁。

  仲居瑞说:“那是很容易引发奇怪联想的东西。”

  裴煦“哦”一声:“因为我在撩你啊。这你都看不出来?”

  ——太坦诚了。坦诚到仲居瑞不知道怎么怼回去。

  他想伸手□□一把裴煦的头发,最后还是把手插回口袋,说:“那你倒是亲自来服务。买个小玩具糊弄谁呢?”

  裴煦义正言辞道:“我不是这种随便的人,咱们可没名分呢。”

  “你什么时候离职?”仲居瑞转移话题。

  裴煦便开始讲他证据收集地差不多了,这家连锁超市把过保质期的生鲜肉制品重复贴标签上架卖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现在已经到了鸣金收兵的时刻,又讲他有点愧对一些超市里的同事,那些人对他很和气,有一次他搬货物错过饭点,有个大叔还给他留了盒饭,等报道出来也许会对这些人产生影响。

  “期望不会有什么大影响吧。”裴煦说,“刮骨疗伤总要不小心挖掉一些好肉的。这是没办法的事,你说是吧?”

  仲居瑞静静聆听,安慰道:“他们应该没所谓,换家超市工作就是了。”

  “你如果做过底层工人,就知道这些事不是那么想当然。”裴煦说,“人跟人之间的差别,比人跟畜生的差别都大。”

  他们边走边聊,好像只要能一直走下去,也就能一直聊到地老天荒。

作者有话要说:  沙雕过渡章,祝各位春节快乐!

  ☆、第 62 章

  员工食堂这周开了一个新窗口,大厨专做西北菜,大盘鸡套餐肉多又实惠,颇受欢迎,所以排队的人很多。

  仲居瑞和几个同事排在队伍的尾巴上,各自低着头玩手机。

  组里来的新同事,花名叫皮特,站在杜昂和仲居瑞中间,在队伍里左顾右盼,拍拍杜昂的肩膀说:“杜哥,我把饭卡留给你,你帮我带一份大盘鸡拌面,我去趟卫生间,肚子真难受。”

  杜昂接过卡,指一指附近一个立柜式空调,说待会他们会到那附近找位置,让皮特上完厕所直接过去找他们。等皮特走远了,杜昂才后知后觉地说:“诶?大盘鸡要不要辣啊?”

  仲居瑞对着队伍往前挪一步,盯着手机屏幕,说:“不辣的。”

  杜昂扭过头,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不是叫皮特吗?”仲居瑞面部表情毫无波动,扫一眼杜昂,“你没听说史密斯夫妇里那个不辣的·皮特?”

  杜昂超惊悚地看了仲居瑞好几眼,被这个一本正经的冷笑话吓到了。卧槽,这个死人脸最近为什么这么有亲和力?

  回想起上周小组团建,他们一行十几个人到公司附近吃饭,谁知道那家上菜特别慢,他们老大把服务员叫来,诘问为什么半小时了连壶茶都没上。仲居瑞就坐在老大右手边,看服务员小妹被问得不停鞠躬道歉,像个小鸡仔似的怪可怜的,安慰说:“也别道歉了,我们领导是怒不可饿,发怒了就不可以饿着,你去厨房催催,上菜了就好了。”

  当时杜昂就觉得嘴角一抽,心里徘徊着一句:谐音梗是要扣钱的。

  轮到他们买完饭找到位置坐下,杜昂忍不住问仲居瑞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吗,潜台词是仲居瑞最近语言表达略活泼了些,不是他往日的风格。

  “没什么大事。”仲居瑞想一想又说,“除了我科目二挂了,下个月得请假去重考,对门最近装修,每天早上打电钻让人睡不着,昨天手滑把手机屏摔碎了,还没来得及修…除了这些也没什么大事。”

  皮特刚好回来开吃,闻言道:“你是不是最近水逆啊?我女朋友跟你一个星座,这两天一直水逆,上周弄丢了身份证,这周弄丢了Mac,唉,我待会还得抽空给她再买。”

  仲居瑞问:“Mac也丢了?丢的是Air还是Pro啊?”

  杜昂和皮特双双沉默。

  杜昂说:“没有女朋友的人好可怜啊,连这个都不知道。兄弟,我给你科普下,Mac是口红,此Mac非彼MacBook,这是个重要的知识点。”

  仲居瑞无可无不可地挑挑眉,安静地吃饭——据他了解,裴煦虽然十分臭美,日常在脸上涂涂抹抹,保持胶原蛋白细皮嫩肉,但爱好还局限在护肤这个层次,并不打算进军彩妆领域,成为妖艳男孩,口红这种知识点,他没必要掌握。但是他掌握的知识点,显然不能取悦裴煦,尤其是当他试图告诉裴煦,有些产品是在交智商税,裴煦就会用力瞪他,一脸坚毅地上赶着上当。

  想到裴煦,不免想到最近这人很忙,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调查医疗用品,距离上一次裴煦告诉他正在翻垃圾堆,已经一两周没空好好聊聊天——也不完全只有裴煦很忙,在陈嘉锐他们那个战略咨询的指导下,仲居瑞团队进行了新的调整,他从原本的业务调到一个新的项目,项目名叫Grey,已经正式开始一周了,现在是大会议夹杂着小会议,忙得脚不沾地。

  裴煦蓬头垢面,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更显出胡茬的青色。他穿着脏兮兮的羽绒服,站在狭小的动车卫生间里洗脸。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动车外飞快流逝的景色,满眼冬季萧瑟。有点犯烟瘾,抬头看见车厢禁烟标志,叹口气,还是没把烟盒摸出来。

  上个月从超市离职后不久,裴煦发出一篇关于生鲜食物链卫生问题的报道,正在家跟线人们联系,看看有没有值得追踪的,一个只见过两面的超市理货员不知道怎么找到他的电话打给他。

  “你是记者不?”大姐问,“他们都说你是记者来卧底的。”

  裴煦有些尴尬,不知道这大姐是不是工作受到连累来问罪的,正想打个岔否认掉,那大姐说:“你能帮帮我吗?我侄子被传/销洗脑了,你能不能带着电视台来曝光他们?”

  裴煦只好说他跟电视台没什么关系,如果大姐想找电视台的人,他有认识的,可以帮着介绍,但人家去不去,他不能打包票。

  那大姐不肯,说信不过别人,知道裴煦厉害,写一篇文章,连锁超市都要关门整顿,非要他去:“哪怕不能捣了贼窝,你把我侄子劝出来,你是大记者,说话他会听的!你就当做好事,行不行?”

  裴煦只好答应跑这一趟,本着劝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年轻人迷途知返的心,专门去到附近一个县级市。

  那大姐说得危言耸听,一口咬定侄子被传销组织洗脑控制了,等裴煦去一看,不尽然如此。社会上关于传销组织的报道很多,讲述自己是如何上当,人身自由如何被控制,又如何想办法逃出来的受害者也很多,普通人对传销也具备皮毛的认识,裴煦做好这样的准备,发现没大姐说的这么严重。她侄子在做所谓的“代理人”,人身自由没有被控制,虽然卖的一款保健品十分可疑,直销的模式看起来跟传销一样换汤不换药,但带着工商部门的工作人员去认真查起来,全是合法的。执照也有,买的东西也在经营范围内,厂家也是正规厂家,没有一点能执法的空间——一切商业行为都在规则内。

  裴煦心想,果然就怕骗子也懂法,毕竟懂法的骗子就不能叫骗子了,人家是合法经营。这一趟注定无功而返。

  那侄子对他姑妈带着记者来十分不满,发了好大的火,又给裴煦递烟赔笑脸,说是家庭矛盾,他姑妈嫉妒他爷爷奶奶把钱给他投资,都是家务事,不值得记者来报道。

  那大姐果然骂起来:“你们一家把我娘老子的棺材本弄过来,你缺德不缺德?你连自己家人都骗!你们也就仗着我以后不会不管我父母。”

  过一会,大姐的兄弟也来了,这一家人站在门店里面吵嚷起来。

  裴煦总算看明白了,原来是跟上一辈的钱有关,心道,得,被当枪使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跟大姐又没交情,更不想管人家的家事,等看两边口水战快消停,充作好人将大姐劝走了。

  大姐含着眼泪,边走边用袖子擦眼睛,问裴煦:“你就说这算不算传销!一个拉一个,发展下线,专骗老人的钱。这怎么不是传销?”

  裴煦只好应说是,但就算是,这也是合法的。

  “那你去看看他们卖的东西,说包治百病,怎么可能!”大姐说,“我看那药片都是淀粉捏的,什么作用都没有。那个什么电流椅,八成能电死人。”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包治百病这种宣传,并没有证据,裴煦想也知道,这么狡猾的商家不可能说这样不留余地的话。至于说没作用,保健品没什么用的比比皆是,吃不死人,能当作安慰剂,已经算功德一件没害人的。裴煦也爱莫能助。

  他回到宾馆,准备睡一觉打道回府。这小地方招待所里不透风,有股阴湿的霉味,裴煦被这味道刺激地睡不着,又打开电脑随便看起来。脑子里闪过白天看到的营业执照,顺着名字搜下去,搜着搜着,他坐起身。

  他在股东名单里看到一个极其眼熟的名字。陶毅波。

  有些名字是过眼云烟,有些名字是刻骨难忘。有些名字则像一只虫子,平时不见得想起,看到的时候,却跟被蛰了一样。陶毅波就是这样一个名字。裴煦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是七八年前,出自裴寒转行前最后一篇报道。

  裴寒当年报道的正是某保健品含致癌物,而陶毅波是那个保健品公司的二把手,舆论爆发后辞职了。

  裴煦已经许久不记得此人,今天偶然看见这个名字,表情十分凝重。

  裴煦的职业前辈钟南平曾经跟他说过,中国的政治格局决定了媒体格局,新闻人想仗剑行侠仗义,好比捏着一根针要跟老虎单打独斗,刺过去不痛不痒,顶多伤了无辜老百姓的心,让自己葬身虎口,是不可能让老虎流一滴血的。至于老虎头上的虱子,只要老虎不死,总是会蹦跶。

  陶毅波这个虱子,原来还在蹦跶。而且细细看下去,陶毅波现在俨然又是一条好汉,不仅任职于一个医药公司,这两年重操旧业,把保健品又做起来了。

  空调的热风往裴煦脸上吹,裴煦只感到额头发烫,身子在被窝里还是冰凉。

  有种莫名的直觉,让他决定留下来再查一查。

  裴煦回了一趟办公室。

  他的同事桑晓君最近在做一个娈/童的选题,潜伏在各种群里,伪装成同好者,心理压力大到崩溃,不想回家,每天在办公室熬着,乍一看,他的鸡窝头与出差几天的裴煦居然不相上下。

  裴煦说:“你有吃的吗?”

  桑晓君怒嚎一声:“没有!我看我完了,正常人说句话,我第一反应都是这是不是暗语。这选题太膈应人了,我要报工伤。”

  裴煦拍拍他背,拎着包进了钟南平办公室。

  所谓“调查”一半在于自己发现,一半在于套话,要让人放下戒心,就很难保持光鲜亮丽,裴煦为了调查付出颇多,为了赶动车回来没来得及洗澡。

  钟南平看了他两眼,说:“你从哪个粪坑里爬过来的?怎么一股馊味。”

  “你以为我就受得了自己吗?我昨天翻了一天垃圾堆。”裴煦关上门与钟南平长谈,等走出办公室只觉得头昏眼花,低血糖都犯了。

  他买了两条巧克力,被甜得直咳嗽,好不容易缓下来,他靠着路边的电线杆给仲居瑞打电话——其实不太确定仲居瑞会不会接,毕竟是工作日的傍晚。十几秒过后,电话那边响起熟悉的一声“喂”。

  裴煦吊儿郎当地笑起来:“仲居瑞,我这会又臭又甜!”

  仲居瑞说:“我也想你。”

  

  ☆、第 63 章

  工作后的日子与学生时代的日子有着很大的不同。学生时代对着窗外发呆,慢吞吞走在马路边上,飞机从头顶飞过也要用目光去追随,等到开始工作,这些无意义的空白时间也成了追忆。

  仲居瑞想不起来自己原先有空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那个时候好像也没什么零花钱,没有机会到处吃喝玩乐,要说争分夺秒不要命地学习,那也太夸张——自制力再怎么强,也还是个少年人。回忆起来,最常闪现的镜头是他跟裴煦窝在报社活动室里,也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

  那时候没钱又没有琐事压着,日子跟水一样流过,怎么没觉得无聊呢?仲居瑞沉思。

  他试图约裴煦周六出来玩玩,但每次出来都是下馆子,显得他娱乐生活非常单调,在网上找到的约会攻略完全是为讨姑娘们欢心设计的,做小手工吃网红甜点逛游乐园,仲居瑞自己毫无兴趣,也不觉得裴煦会喜欢。

  同事里唯一一位女性听到他说不知道下班后干什么,建议他听演唱会音乐会之类的,说燃烧的现场也许能让仲居瑞这样的老铁树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