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苹果
顾南:“我......”
言奕拉了拉他的袖子,顾南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再说话。
马大档头鼻子里头重重地“哼”了一声,冲所有人挥挥手,“言奕你留下。”
赵晓桦最后一个出门,关门的时候特意拖延了一下。言奕在马主任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马进良抬头看了看他,他只好把门带上走了。
“又该说我走后门儿了。”言奕笑嘻嘻地。私底下他一向跟马进良没个正经,谁让他从小就叫叔呢,光屁股的时候就抱着人家的腿要糖吃,这会儿没外人,立刻就恢复了本性。
马进良瞪他:“那你走不走?你不是一直对心胸外科很感兴趣。”
言奕拿起他桌上的一套医学光盘来研究,“我是很感兴趣没错,不过算了,我还是跟大家一起比赛吧。怎么,您觉得我赢不了?这个不错,借我看看。”
马进良笑了,“拿走,拿走,老是惦记我的东西。有空多回去看看你爸妈。非要搬出来自己住,怎么,谈恋爱不方便?”
言奕把光盘捏在手里,站起来往外走,回头嬉笑着说:“对啊,您告我状去。”
马进良:“小兔崽子!把门带上。”
言奕合上门,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不是他想搬出来住,发现自己的性向后,他很果断地就跟家里出柜了。本想从医的人心态开明,爸妈又一向极为疼爱他,最多气一阵子,接受起来也不会太困难。谁知道老妈气大发了,直接把他给扫地出门。要不是大姐言琳琳读书时在学校附近弄的那套小公寓,他就只有住宿舍了。
这么长时间了,老妈的火似乎还没消,害他只有挑她不在家的时候回去。言爸爸倒是想得通,还跟他探讨过几次国内同性恋现状、社会认同度、未来发展趋势什么的。果然中医温和,西医凌厉啊。言奕一想到老妈口罩蒙面,左手钳,右手刀,站在无影灯聚光下冷若冰霜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算了,还是等一阵子再回去撩虎毛吧。
到了分诊台一看,其他人已经站了一圈,火辣辣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大门口,那目光如狼似虎,就像等着猎物出现的猎豹,让几个进出的小护士莫名其妙地头皮发麻。
方虹已经把PK小组分好了,罗红叶对方小贝,赵晓桦对李运,顾南对林森,言奕对冯子晨。
方小贝连连摇头,说:“怎么偏就我跟女生PK,胜之不武啊胜之不武。”
罗红叶挑眉:“你先找个人等下给自己收尸吧,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李运有些呐呐地开口:“那个......研究生跟本科生PK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赵晓桦冷笑一声说:“你见过这世界上有公平的事?那才真稀奇。”
李运被堵得哑口无言,他不擅辩,也不爱辩,今天问出这一句也是因为最后的大奖实在太诱人。
跟言奕分到一组的冯子晨倒好像并不是很介意,不过却拉着方虹问:“能不能让主任多给一个名额啊,一个是不是太少了!手术室那么大,多三五个人也不会挤吧。”
方虹正要答话,就看到花医生从自己办公室走出来,白大褂里面是砖红色的薄纱连衣裙,脖子上一根浅金色细链,嘴角微微上扬。
花韵致拍拍方小贝的肩膀,笑说“怎么?都等着抢病人呢?今天早上倒是清净,要不你们先去留观巡房?”
顾南问:“花医生,26床那位老伯的病情稳定了吗?”
“你是说那个外地来的老大爷?昨晚转去住院部了,走之前还问起你来着,夸你细心周到,态度又好。”
顾南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这时候一个模样萎靡的中年人缓步进了大门,护士迎上去安置到椅子上坐下。
花韵致问:“哪两个去接?”
本来翘首以盼,谁知道进来这么一个病人,大家似乎都对这位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大病急病的患者没有兴趣。也是,现在感冒、咳嗽、吃坏肚子就跑来看急诊的人真不少,如此没有挑战性的病例是显不出个人水平的。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因小失大,谁知道下一个进来的会不会是什么严重创伤、疑难杂症。
言奕张口:“算我们组的。”
顾南看他一眼,言奕附耳过去小声说:“越是没精神的患者越是要重视。不是只有看起来可怕才是大病。”
花韵致听在耳中,不动声色地领了言奕和冯子晨过去。剩下的人继续守着大门口静候猎物出现。
随后的半个小时,救护车送来了两个病人,一个被罗红叶抢到,一个被赵晓桦抢到,顾南和林森下手不及,只好接下了一个肚子痛,被男朋友送来医院的年轻女孩。
马进良和花韵致兵分两路,一边做裁判,一边做监督,偶尔提点一两句,谁的判断或者操作出了错,就会被指出来,扣分。
上午第一轮下来,四人出线,四人淘汰。宣布结果的时候,空闲的护士们都在椅子上坐着,热情高涨地捧着水杯跟看电视选秀一样,还纷纷要求设置大众评审票,支持谁就站在谁的后面什么的。
有病人家属在旁边好奇,方虹赶紧解释咱这是家教学医院,为了培养更多的医生,要增加实习生的锻炼机会云云,免得被病人投诉医生工作不严肃。
马进良清了清嗓子,背着手说:“李运、方小贝、林森、冯子晨,出局。下午去留观区帮忙,中午吃完饭顺便打扫更衣室和休息室。下午开始第二轮,言奕对罗红叶,顾南对赵晓桦。”
方小贝大声抗议:“主任你明明没说过输的要受罚,怎么能擅自更改比赛规则!”
大档头冷光一扫:“我就是规则,还是说你想扫厕所?”
方小贝还是不服气,被林森一把拽走去吃饭了。罗红叶首战得胜,斗志昂扬得冲言奕挥了挥拳头,赵晓桦却表情有些奇怪地径自走了,也没跟顾南打招呼。
言奕等人都走完了,才高兴地站到顾南面前,说:“看来我们俩有希望在最后相会。有没有信心赢我?”
顾南也被激起了斗志,回他一个带着笑意的眼神,走着瞧。
☆、PK(下)
几个人买好了盒饭,到老地方的树荫下找位子。沈立冰已经先到了,占了几个位子,抱了个三层不锈钢大饭盒,一看见他们就打开来显摆。
“来来来,可怜的只能每天吃盒饭的种族,小爷大慈大悲慷慨无私,给你们参观一下。”
方小贝放下自己的饭盒,探头过去找虐:“虾仁豆腐、可乐鸡翅、苦瓜炒尖椒、豆豉蒸排骨,南瓜绿豆汤!我擦,沈立冰你哪儿买的?刚才排队没看到这些菜啊。”
沈立冰把他伸过来的筷子挡开,饭盒拖回自己跟前,掏出勺子开始喝汤,边喝边说:“有人上供,非礼勿夹。”
言奕看了看自己的饭盒里少的可怜的几片肉,和炒得发黄的青菜,顿时觉得没了胃口。忍不住问:“你交女朋友了?好贤惠。”
“他哪来的女朋友。死对头还差不多。”顾南埋头扒饭,目不斜视。
“知我者,顾南也。此乃吾之死敌战败投降议和的贡品,看在成色不错的份上,爷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也不算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将就吃吃吧。”沈立冰砸吧着嘴啃排骨,一嘴的油光。
方小贝几次三番企图偷袭,都被挡了回去,只好嫉恨交加地扒拉自己的糟糠。
“男的?”言奕好奇了,“男的这么会做菜?关键是男的为什么会做菜给你吃?还装好饭盒巴巴地送来医院?”
沈立冰说:“呃,菜嘛,确实是某人做的,至于打包带医院什么的,这种小事儿我就自己来了。怎么,谁说男的不能做菜了,你不也会?你昨晚做的那几个菜都挺好吃的。是吧,顾南?”
顾南点点头,“是不错。”
“真的?你喜欢吃吗?那我以后经常做好不好?”言奕笑开了花。他其实挺会做菜的,在家里的时候就时常帮言爸爸打下手,寻常家常菜只要知道了做法,做出来的口味就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自从一个人住就懒得做了。
“你喜欢吃什么菜?有没有什么忌口?我记得你不喜欢吃辣对吧?”
方小贝不满了:“小言老师,你平常偏心也就算了,怎么在吃饭这件天大的事情上,居然也偏心顾南!你怎么不问我喜欢吃什么?我喜欢吃粉蒸肉,肉要五花肉,皮要糯,下次去你家做来吃吃行不?”
沈立冰伸手拿了个可乐鸡翅,在方小贝眼前一晃,塞进自己嘴里:“你有他高吗?你有他帅吗?你有他的肌肉吗?你有他温柔体贴吗?”
方小贝不屑地撇嘴:“温柔体贴那是用来形容娘们儿的!”
沈立冰:“在小言老师眼里,顾南他就是那漂亮可爱、温柔乖巧的小娘们儿一枚!”
“沈立冰。”
“哎,有何指示?”
顾南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说:“我看到杨医生在那边,你要不要打个招呼?”
“啊!”沈立冰猛得缩头,脸差点埋到饭盆里,“在哪里?在哪里?别让他看见我!”
“好像看过来了。”
“你们谁,赶紧站起来挡住我,千万挡严实了!啊啊啊,那个混蛋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走过来了。”
“什么?我走了,顾南你等下帮我收拾饭盒。”沈立冰头都不敢抬,筷子一放,直接往桌子底下一出溜,跑远了。
顾南慢悠悠地把他那还没怎么动的饭盒拉到桌子中间:“加菜。”
方小贝看得一愣一愣的,夹了块排骨问:“他怎么了?”
言奕忍不住笑:“好难得看你捉弄人。”
顾南:“我没骗他,杨医生真的走过来了,喏,隔壁桌坐下来那个。”
“哪个?儿科那个矮矮胖胖的杨医生?”
“对啊,我又没说是他们心胸外的杨医生,谁让他自己心虚。”
顾南夹了一只鸡翅放进言奕碗里,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收回筷子闷头吃饭不再多话。
可乐鸡翅做得很地道,言奕吃得心花怒放,一点对沈立冰的愧疚都没有,跟方小贝两个把他的饭盒扫荡得干干净净,连块肉渣都没给留下。
等沈立冰溜回外科大楼,在楼道里撞见自家boss被揪了个正着之后,才反应过来被一向拿好人卡的顾南给阴了,由此产生一段一个饭盒引发的血案,这就是后话了。
下午的繁忙还没正式开始,急诊室就被一声接一声的尖叫哭泣扰乱了。一对夫妇送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患者,患者一直在不停地尖叫,夹杂着嚎啕,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年轻妈妈怀里抱着的那个小男孩。
那两口子看来跟患者并不是很熟,问名字、年龄、病史,什么也答不上来。只说刚才在公园里散步,一个没注意儿子差点滑进池塘,被这个陌生的女人给抓住救了回来。两口子正在千恩万谢,陌生女子突然就开始尖叫。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围的人都说她肯定是偷溜出来的精神病,得打电话让精神病院来抓回去。他们觉得女子之前的行为很正常,怀疑是不是犯什么急病了,所以送到最近的医院来看急诊。
花医生问明情况,心里了然,转头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言奕和罗红叶。
“癔症。”
两个人异口同声。
“正确,怎么处理?”
罗红叶犹豫一下,说:“这个病属于神经科的吧,我,不是太熟悉。打镇静剂?”
花医生:“在病人特别狂躁或有攻击性行为的情况下,打镇静剂是可以的。言奕,你觉得呢?”
言奕没说话,转身进了主任办公室。马主任去指导顾南和赵晓桦那组了,办公室是空的。花医生和罗红叶跟进去,见他站在电脑前捣鼓几下,音箱里响起细微的舒缓音乐,再放下窗帘,遮住中午的烈日,把沙发上的杂物挪开,茶几上也清理干净。
罗红叶一头雾水,花医生嘴角微扬。
言奕小心翼翼地把患者扶起来,凄厉的尖叫声就在他耳边。有护士小声提醒他要当心患者突然发狂,言奕眉毛都没皱一下,温言软语地低声说了两句话,把人带进了主任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
抱着小孩的年轻妈妈有些不解,“她怎么一直在叫,真的不是精神病么?会不会打人啊?”
言奕把围拢在门口的人统统赶开,对花医生说:“我能一个人留下吗?”
花医生点点头,示意罗红叶跟她一起出去。
言奕挡着屋里仍然尖叫个不停的患者的视线,对抱孩子的女人说:“还有,请你一定要回避,要不就让人先把孩子接走。”
年轻妈妈惊诧:“为什么?”
花医生轻扶她的肩,把她带离门边,从外面合上门,“请来这边,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
办公室里传来的尖叫和哭泣在几分钟之后低了下去,逐渐消失。十分钟后,言奕打开门走了出来。
罗红叶守在门边,见他出来,冲他伸了个大拇指:“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