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不归
兴许是因为想着事情,车开得太平稳,里头又太暖和,谢颜靠在座椅上,头一点一点地睡过去了。
这里离老街挺远的,车开了大约有一个半小时才到。傅青熄了火,等了会,谢颜还没有醒,他先下车买了菜。
傅爷爷敲着拐杖,“阿青,小谢人呢?你不是要带他回来玩吗?”
傅青将菜拎到厨房,“他累了,在车上睡觉。待会做好饭再叫他。”
谢颜睡了两个多小时才醒。他醒过来的时候很迷茫,打开车门,下来就是傅家的院子,门没关,他推门进去就见到傅爷爷在里院的门口坐着,迷迷糊糊地打了个招呼。
傅爷爷精神一如既往,“小谢醒啦!来陪我聊会天,阿青饭还没做好。”
谢颜觉得有点丢脸,来人家家里自己却在车上睡了一个小时。
傅青从厨房里走出来,托盘里端了两碗熬好的鸡汤,谢颜和傅爷爷一人一碗,“先喝点汤,吃饭得再等一会。”
鸡汤已经晾了一会,是温热的。谢颜的指尖贴着碗,热量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
真是在外打架,在内烧饭的新时代高标准街霸大哥了。
新时代高标准的街霸大哥傅青烧了一桌子菜,傅爷爷和谢颜聊天聊的开心,开了瓶酒,给谢颜也倒了一盏,却被傅青接过去了,说:“小谢不太能喝酒。”
谢颜拉了拉傅青的衣服,轻声说:“有点冷,我也想喝酒。”
可那杯酒已经被傅青喝了一半,谢颜只好拿了傅青的酒杯,又倒了大半杯。
傅爷爷不知道他们俩的小动作,继续问:“小谢是哪里人?”
谢颜抿了口酒,很辣,又很暖和,他怔了一下,“我是,不知道。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傅青的筷子顿了一下,傅爷爷人老成精,表情未动,似乎只听到很寻常的话,迅速转换话题。
傅爷爷有点喝上了头,回忆起了从前,“老街以前虽然偏,在济安市边缘,可也是周围最富裕的一条街了。那时候咱们有厂子,一开火就是钱。”
谢颜撑着头听着,余光瞥了傅青一眼,他替傅爷爷又夹了道菜。
“后来,厂子就没了,老街一下子就颓了,不过现在这样也好。”
傅爷爷没说为什么,叹了口气,“老街老了,人往高处走也是应当的。”
谢颜隐约能听到傅爷爷刻意压低的最后一句话,“阿青做的没错。”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本来傅青要送谢颜回家啊,可他临时有件事,实在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周玉。
周玉今天被他哥关在家里念叨了一天,接到傅青的电话喜出望外,结果是送小妖精谢颜回家。
不过他很听傅青的话,比对自己亲哥还尊敬,拿着车钥匙颠颠地过来了。
谢颜同傅爷爷告别,先一步推开大门,有些疑惑地问:“老街从前是什么样子?”
傅青说:“老街就是老街,我小时候还挺热闹的。”
谢颜走到门前,歪着脑袋,原本看着槐树枝的目光移到了傅青身上,眉眼稍弯,笑了一下,问:“那傅哥从小时候起就是老街一霸吗?”
他的鼻尖冻得通红,嗓音里有些许的鼻音。他平常时候好看得太过锋利,此时却有种柔软的可爱。
傅青知道他在调侃自己,无所谓地点了头,又忽然添了句,“回去拿点东西,别急着走。”
再回来的时候,傅青拿着条藏青色围巾递给谢颜。
像谢颜这样的酷哥从小到大都是不戴围巾的,天冷任它冷,反正不戴这种臃肿的东西。
不过是傅青递上来的,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谢颜接过围巾,随意缠了几圈,差点勒着自己的脖子。
傅青走近了些,替他稍微松开。
围巾又暖和又厚实,遮住了谢颜的小半张脸,他问:“这条围巾是傅哥买的吗?”
周玉已经从远处走过来了,傅青仔仔细细地看了谢颜一眼,这条藏青色的围巾和小谢很般配,也许是因为他的脸好,所以什么都般配。
傅青说:“不是买的,是我妈织的。”
谢颜低低地“哦”了一声,很认真说:“那我会好好保管,下次还给你。”
他知道傅青的父母都去世了,家里只有傅爷爷和傅青两个人了。
周玉终于走到了,他心里十分委屈,想着自己也是这片响当当的大哥了,还要给人当开车小弟。
傅青叮嘱谢颜,“到家了给我发信息。”
周玉更恨了。
谢颜坐上了车,他望着窗外的傅青,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那傅哥也要注意安全。”
傅青有点不明白,点了点了头。
其实谢颜是以为傅青要出去打架,原本跃跃欲试想要跟上去搭把手,可想着傅青肯定不会同意,最后挣扎了半天,就憋出了这句话。
第10章 抽筋
有了上次的经历,周玉心里想的并不重要,嘴上已经变成了“谢哥”。
谢颜想自己可能没周玉的年纪大,却默认了这个称呼。
车子在路上开得飞快,谢颜才喝了酒,车内又开了暖气,热得厉害,连眼角都透着一抹红。他坐在后座,有些嫌热,脱了外套,却没摘围巾,伸手打开窗户透风。
后视镜映着谢颜的半张脸,周玉偷偷摸摸地瞅了一眼,心里寻思着他傅哥要是真看上了谢颜那也挺正常,毕竟三十出头,一没谈过恋爱的老光棍,遇上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小男生,谁谈恋爱还不看脸?
他觉得靠自己的功力暂时应该是拆不散这段姻缘了,又想着反正谈谈恋爱傅哥也不吃亏,根本不知道这压根是没影的事。
周玉想通了后,又想方设法地同谢颜打听他们俩之间的事。
谢颜知道傅青和周玉的关系是真好,本着爱屋及乌的道理,他很有耐心地容忍了周玉的多嘴和聒噪,甚至还能认真地回答几个问题。
周玉是在老街长大的,老街的一切也该是清楚的。
谢颜捏了捏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忽然问:“傅哥的父母,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周玉的话一下子就顿住了,他的嘴张大了僵在那,好一会儿才合上,打着哈哈:“这,挺久的事了,我那时候年纪小,不太记得清了。”
谢颜低眉敛目,没再问,也没再说话。
周玉想了一会,还是慎重地叮嘱了句:“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而是傅哥不太愿意提父母的事,谢哥你最好也别在傅哥面前说。”
一般不愿意提及去世父母的,要么是讨厌,要么是伤心。可傅青把围巾递给自己的时候,很自然而然地提到了他的母亲,就不可能是因为讨厌了。
既然是伤心事,谢颜就不想多问了。
让人伤心是很难过的事,他不想让傅哥伤心。
周玉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可做事还是很妥当的,把车子开进小区,甚至想要陪送到楼上,生怕这老单元楼里进了坏人出点意外。他只知道谢颜长得好,脾气可能有点暴,可没见识过谢颜打人的样子。
一般来说,正常人都想象不出谢颜打人会那么狠。
谢颜拒绝了,他披了外套,拉链都没拉,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楼梯口,给傅青发了个信息,傅青好半天没回。
真的是有事。
谢颜摘下围巾,上面已经浸了层薄汗,是刚刚在车上热的。
出租屋虽然小,可谢颜怕麻烦,还是装了个洗衣机。不过他怕把这条手织围巾被洗坏了,自己打了盆凉水,在深秋的夜晚独自洗围巾。
谢颜想起来方才傅青是怎么替自己戴好围巾的了。
温度挺低的,又是用冷水,本该很冷的。可谢颜一抬头,镜子里自己的脸比刚刚还要红。
有病吧。
谢颜骂了自己一句,又忍不住笑了。
他把围巾洗完晾好,就半靠在床上边看剧本边等傅青的消息。
大概到了凌晨两点,傅青那边才回的消息。
他说:“刚刚有点事没看到,小谢睡了吗?”
傅青知道谢颜的作息,也许是因为多年福利院的生活,谢颜完全不像当代青年:早起早睡,还会去楼下跑圈,特别健康。
可今天谢颜没有睡。
傅青没收到微信,却接到了个电话。
这是谢颜第一次给傅青打电话,他们往常有什么事好像都在微信上一来一回解决了,没有打电话的必要。
傅青接起了电话,听见谢颜问他:“傅哥,你到家了吗?”
他才上了车,太晚了,回不了老街,和司机说去公寓歇一晚后,又对电话说:“还没,才做完事,准备回去。”
谢颜听到他的声音和往常差不多,气息也没什么变化,料想即使打了架,应该也没出大事,才放松地躺回床上,丢开剧本:“嗯,那就没事了,傅哥晚安。”
司机听到傅青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也早点睡,小谢晚安。”
他跟了傅青好几年,算得上了解傅青的脾性,他一贯沉默,很少这样笑,几乎未曾见过。
刘成光经历上次的事情后,生怕自己一个做不好谢颜就把自己揍一顿,所以不仅是毫不上心,还特别害怕,基本每天就来孙宅打个卡就不见人影了。
谢颜没和孙怀君提他,主要是剩下来学游泳的时间不长,刘成光只要不往他面前凑,谢颜没多少心思放在他的身上,再换人也嫌麻烦。而游泳教练要再过几天才能来,谢颜便一个人在孙家后面的水池学游泳。
他学东西一贯很拼,又没有人在身边提醒监督,几乎是从早游到晚,中午休息一会儿,和傅青聊几句,别的时间都泡在水里。
这样游的强度大,很耗费力气,谢颜仗着年纪轻体力好,就这么游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早晨下水,才感觉有点腿软。他也没把这当一回事,照样按照以往的节奏游起来了,不过才到了第二圈,谢颜就感觉自己的腿忽然抽了一下。
很疼,疼到骨头里了,可这些谢颜都能忍耐,比疼更严重的是腿使不上力了。
谢颜能感觉到自己在往水下沉。
往日里温暖的池水好像都变得冰冷,往谢颜的眼鼻里钻,连意识似乎都变得模糊。
谢颜瞥了一眼游泳池边,一个人也没有。
傅青收到谢颜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那时他才刚开完一个会,下一个在十五分钟后,他不怎么和别人聊天,所以谢颜的消息自然变成了微信里的置顶消息。
谢颜问:“傅哥,你能不能来孙家接我一下。”
怎么了?
谢颜是那种出了事也不会告诉别人的倔脾气,除非是自己兜不住的大事。
傅青皱着眉让秘书把接下来的会议往后推,又拿了车钥匙,边往下走边问:“我现在就过去,但你怎么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才十分含蓄地回答:“没什么大事,就是刚刚游泳不小心腿抽筋,现在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