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耳九空
他进了里间,从上边找了咖啡罐,还没他手掌大,外包装精致华丽,没有写品牌,是定制的款,林阙想了想,把咖啡倒进一毛一只的保鲜袋中,给降了级,看起来还真像是路边摊的货色。
他拿出去给颜池,颜池有些不好意思,说谢谢,最后想了想,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百元钞,往林阙面前推,说:“给你,我不能白要。”
林阙眼神很淡,看了眼桌上的钱,没动,但说多了,不要。
“就当是跑腿费。”颜池今日有礼貌,没再同他针锋相对,“谢谢你啊。”
跑腿费三字一出,林阙都愣住了。
这他妈,要是颜池现在不在面前,他都想出声笑自己,他或许是真中邪了,一百块,买了他的宝贝咖啡和跑腿时间,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有问题吗?”颜池问他。
林阙回神:“没有,放那吧。”
挂钟显示晚上九点半,永安市是个不夜城,这个时间不算迟,但颜池有门禁,要在十点前回家,他便急忙起身要走,这才走了几步,电话铃就响了。
他当着林阙的面接起来,是他爸,颜肃在那边骂着他:“你看看现在时间,几点了,又不回来,还想跟上次一样夜不归宿?跟哪个男人在外面厮混?像你......”
之后的话他及时刹车,没再骂下去,但即便他不说,颜池也知道后面的内容是什么,这些东西他听过无数次,翻来覆去,不过也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但即便这样安慰自己,可陈芝麻烂谷子虽小,也像是利剑能伤人心,颜池握紧手机,抿唇。
他爹最早和他妈结的婚,两人自小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便顺理成章在一起,不羡鸳鸯不羡仙,最初也是他们那块地里令人啧啧称赞的一对,只是从小到大二十多年的感情,最终没能敌得过时间。
颜肃后来同他妈离婚,找了现今的颜家当家主母,宋怀素,她爸当初是永安市的一把手,颜肃那家小破公司,靠着他的提携,才能像如今这般慢慢壮大,也就是所谓的,发家靠女方。
颜池的妈妈江晚,后面另结新欢,有了新的家庭,再后来离开了永安市,没再同这里有丝毫瓜葛,颜池被判给颜肃,从小同宋家人一起生活。
颜池小时候有段时间,过得如同一只破皮球一般,他妈对颜肃有恨,连带着讨厌他的存在,颜肃那时忙于工作,疏忽对颜池的教育,颜池最后竟然是靠着宋怀素,才慢慢从那段日子中出来。
宋怀素有时对他如同亲儿子般照顾,但到底不是亲生的,总防着,怕他觊觎颜格的家产,这公司确实不属于颜肃,宋家的产业虽然挂了颜家的名,但到底还是姓宋,颜池有自知之明,不会去拿。
但所有人都不是这么想。
他有些难受,又坐回到旁边沙发上,紧张的时候抱着那只猫,单手撸,反反复复,把那只原本挺听他话的大脸猫,都碰得有点不耐烦。
林阙靠坐在一旁桌子上,屁股挨着边,一脚踩着地,一脚悬空,在那边慢悠悠地晃,整无暇地看着,似笑非笑,全程没什么表情。
颜池抬头看了他一眼,可能觉得有外人在,便很丢脸,起身又想走,但却听到了颜肃的一些话,情绪顿时激动起来。
颜肃在他妈那点上欲言又止后,转而抨击他的感情生活。
老一辈说起话来没什么准心,想到什么说什么,话又难听至极,还以为是为了孩子好,颜池不想听他说教,嗤了一声,他就变本加厉起来。
本来颜池没有什么狗男人,二十多年来感情生活一片空白,铁树就没开过花,现在倒是被他爹骂得想要含苞待放,想凭空变出个男人给他看看。
他叛逆精神一起来,就怎么也没办法压下去,一边同他爸争,一边在心里想,要怎么办才好。
说话间,他转身看到了林阙,心中一喜。
这就叫病急乱投医,见着了什么男人都往跟前凑,见他面上欣喜,林阙也察觉出了异样,皱眉指着自己,做口型:“干嘛?”
颜池朝他走去,边走边吵架:“是有男朋友了,我已经二十多岁了,交个男朋友怎么了,相亲,我是不会去相亲的,你死了这条心,对,我男朋友就在旁边,你要跟他说话?”
林阙在旁边看热闹,惹了火上身。
他一个没反应过来,颜池的手机就递到了跟前。
颜池悄悄同他说:“拜托。”再又放大了音量,紧接着,“爸让你接电话。”
林阙起先没接,颜池硬往他手里塞,急坏了,他才哦了一声,给接过来。
他手机还没碰着脸,就被那头的男人臭骂了一顿,长辈对小辈,姿态放得高,句句往狠里骂,丝毫没给林阙留情面,林阙挑了眉,抬头去看颜池。
见颜池板了一张脸,背手,在那边上如临大敌。
林阙总算是明白了过来,感情这是伪男朋友见岳父的戏码,他上下好生去看颜池,后者现在看起来外强中干,大概害怕林阙把这事给搅黄了,没瞪他。
设身处地地想,要是自己是颜池他爸,好像他也确实该骂,一声不吭就把人家宝贝儿子给拐跑了,这个看起来有些乖的宝贝儿子,生得又好看,再联想他一辆接一辆更换的车,大概也是个家中溺爱的主。
林阙任由颜肃说了他一顿,没恼,在那边拿着手机装孙子,还装模作样地喊着人爸爸,后来颜肃可能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扔下一句,你们早点分手,是没有未来的,就挂了。
挂断后颜池巴巴地问:“他说了什么?”
“让我们早点分手。”林阙觉得有点好玩,突然对颜池多了点兴趣,避开他伸过来拿手机的手,举高了后问,“怎么想到找我的?”
颜池努力去拿他的手机:“因为旁边就你一个。”
“有多个选择你就去找别人了?”林阙往后躲,问他,他还有些好奇,继续说,“你以前交过男朋友吗,我跟你是第一次?”
颜池烦死了,他刚才自怨自艾的心情都没了,现下全是火,变着法子得要喷出来,怎么会有林阙这么烦的人,草,话多得要死。
“要你管吗?”他只要提了这件事颜池就生气,“你还给我。”
林阙不给,仗着自己高,胡作非为:“或者我们交换一下,你跟我说,我也跟你说。”
颜池气笑了,脱口而出:“你那天晚上技术那么差,不是第一次是什么?”
他虽然醉得厉害,但也有印象,疼,撕心裂肺的疼,把他的身体都要劈成两半。
林阙沉了脸,同他对视,问他:“你说什么?”
颜池胆子比他人还大,在别人的家里,在明知自己打不过对方的情况下,一字一句地同人讲:“我说,你、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他作为承受方,为什么不能发表自己的用户体验?
林阙听着,彻底没了好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林阙:“是我那天用力太轻了,我懂了。”
颜池:“(ΩДΩ)”
第9章
这明显就是夸大其词了,刚才是你技术不行,现在直接升级成,你不行,简单粗暴。
林阙彻底敛了笑,看着他没说话。
颜池今天一套运动装,穿得少,下边还是四分裤,小腿全露在外边,又直又白嫩,踩着的运动鞋款式浮夸,还生了一对小翅膀,林阙往下看,停住没动。
封闭的二人空间易让人急躁,颜池跳脚往后退,误会了:“你看什么看,恶心。”
林阙不怒反笑,问他:“我哪里恶心?”
“你哪里都恶心。”颜池想去描述那种感觉,“就......”他就了半天没有说出来,不知道说什么形容词才好,最后自暴自弃,“算了,你懂我也懂。”
“那件事是误会。”林阙觉得这事还得跟颜池解释一遍,“我被人下了药。”
颜池点头:“继续,好浮夸的剧情,好像在十八年前的电视剧上看过。”
他看起来像是完全不信,一脸我等着你要这么圆的表情,林阙舔齿,过了一会再说:“后来我觉得情况不对准备回家,你一直跟着我不肯走。”
“我跟着你干什么?”颜池反问他,“我有病吧,不可能。”
他抖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不在意这件事:“你继续吧,我听着。”
“没什么好说的了。”林阙见他不信,也不再继续说,“这件事是我的错,我负责,但是我对你真的没想法,你不用怕。”
他指的是刚才,自己稍稍一往下看,颜池就气得跳脚那件事。
颜池自然不肯承认:“我没怕。”
嘴巴硬,两个人没什么话好说,话题到这里终结,林阙抬头去看墙壁上的时间,下了逐客令:“十点了。”
颜池同他不欢而散,抱着猫离开。
他走得气势渗人,出门时狠狠一甩房门,把林阙关在了里头,只是后头下了楼,步子一顿,想起自己没有带身份证,落在了家里,家是不可能回了,难得硬气闹了一架,至少也得在外边佝一圈。
这年头,大一点的酒店都得出示身份证,不规范的倒是可以住,但颜池不喜欢,他给康成端打电话,想让他给自己开间房,或者去他那边住,但打了几遍都是关机。
这狗比,现在不知道跟哪个女人在床上厮混,有了老婆忘了兄弟。
剩下几个平时只是娱乐场上的表面关系,颜池和他们既不熟,又好面子,不想麻烦那些人。
最后给颜格打电话,让他过来救助居无定所的老哥哥,岂料电话一开,他爹颜肃说:“你打来干什么?”
吓得颜池立马按了挂断键,退出去一看号码没错,怎么的最后是他爹接电话,是出了什么事?
颜池想不明白,但大抵是不会出事,颜格有他妈护着,平日就是家里的宝贝,印象中他爹还没凶过他,颜池这么一想,就放心下来,开门进车。
晚上十点十五分,他去看时间,思索,或许可以凑活着在车上过一阵,这天也不冷,把椅子放低了,勉强可以,颜池躺下去的时候就想,下次买车时还得加上一个限定条件,能把车椅当床睡。
林阙有些睡不着,半夜起床,汲着拖鞋下楼,准备去便利店买瓶小酒,他买酒时顺便又揣了包烟,边走边吸。
也不常抽烟,一包甚至可以抽上好几天,心情烦时才会来一根,他现在便是心情糟糕,他爹那边压力不小,听说现在不知道从哪里要了一份名单,跟皇上选妃一样,已经在帮他挑选合适的相亲人选。
这事说起来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包括林阙。
吞云吐雾间,林阙抬头,见路灯下那辆锃光瓦亮的车子分外眼熟。
他走过去看,想起这是颜池的车子,弯腰凑近了再一瞧,里边那个睡得横七八竖的,不就是颜池?
他本来想走,都快走到楼边上了,烟燃到了烟屁股,林阙随手丢掉,抛手间主意一变,又折返了回去。
颜池睡得不舒服,身上骨头搁着肉,哪儿都难受,也不能放开了睡觉,缩手缩脚,他迷迷糊糊时,听到外边有人敲窗户,费力睁开眼去看,看不出人,他把窗户打开,猝不及防间,和林阙来了个脸对脸。
颜池想起今天和这人的不愉快,转身缩着,把屁股对准他。
林阙问他:“睡车上?”
颜池刚醒来,这会儿声音还闷着,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没带身份证。
“不找朋友?”林阙又问他。
颜池想把窗户关上:“他关机了,我现在想睡觉,困死了,你走开。”
他其实平时性格好,不算坏,但在对待林阙这件事情上格外不耐烦,不过情有可原,那天起来他没做了林阙还算忍住了,即便是喜欢男人,但莫名其妙被人压,换谁都受不了心中这口气。
林阙手中的酒瓶子哐哐当当地碰着,声音在夜间空旷的场地中格外清楚,他按住玻璃窗户边,同颜池说话:“上来我家睡吧,有空房。”
颜池想睡觉,想找个地方舒服地睡觉,他抱起猫,睡意朦胧,看了一会林阙,点头说好,出来把车门锁上,便跟在他屁股后头回家。
走的时候看到他手中的酒瓶,说我也要喝。
林阙买的酒浓度高,他酒量好倒是不怕,可一想到那天颜池发酒疯的模样,便犹犹豫豫地说不行,颜池睡醒了,又被勾了酒瘾,下去要自己买酒喝。
也不想睡在林阙上边了,他和林阙还没好到那种地步,甚至说隐隐约约中还有些争锋相对的仇人既视感,时好时坏,但多半时候关系还是坏。
颜池下楼买了酒,一个人坐在路边喝,他想他妈,还想他爸,自然是小时候的爹和妈,五六岁的时候,久远了,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但那时候约摸着是最开心的时候,后来的日子难以企及。
他也说不上难过,只是怀念和唏嘘,许多日子以来这些感情早就变得内敛和冷淡,至少他是这样以为,至于是不是真这样,也就只能剖了心再去看了,自欺欺人,谁都能做得得心应手。
颜池坐的地方正对着林阙窗户,林阙住着低楼层,三四楼,拉了窗帘往下望,能把人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没睡,抽着烟在那边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