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夜
他知道秦恕曾经对自己的背景来历做过一些调查——比如对自己的喜乐爱好熟知于心,对自己生活上的细节掌握清楚,甚至……对自己父亲的去世原因都了如指掌;那么依照他的能力和手段,查清楚那件事情的话,想必也会是举手之劳。
但是,当时的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对他这种明显的调查动作采取了选择性的无视?
只能说……那时候在一起恋情的温柔……该死的。
秦恕看着叶家珩开始发白的脸色,举起手抬高了他的下巴跟自己对视,“放轻松,家珩……你有没有听到我刚刚说的‘不存在’三个字?”
叶家珩拂开了他抬起自己下巴的手指,“你到底想说什么?……知道了那样的我,所以又能怎样?”
“你就是你,怎么会分出什么‘这样’和‘那样’?”秦恕像是叹出了一口气,但是出口说出的话却是一种很轻松的语气,“我们还是不要打什么哑谜了……家珩,十年前你以为自己错手打死的男人,现在好好地生活在S城,有一位脾气暴躁的老婆和一只三岁大的小崽子;除了眉角处的伤疤和对你的歉意……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在他身上没再留下任何痕迹。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明天就可以绑票他们过来。”
耳中听到的这些话明明是用熟悉的语言出口的句子,每一句话的意思自己也都能够解读顺畅,但是为什么合拢在一起后,其中的涵义就成了一团粘厚的糊状物质了……叶家珩一个晃神间,失口就说出了一个字,“……冯……”
但是,像是生锈的齿轮被卡住了壳一样,他终究还是没能脱口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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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么样脾气好和生性凉淡的人,在看到自己的同窗拐了未成年的幼弟胡天胡地地厮混时,都不会大度地表达什么支持之意;更何况这位平素就劣行累累的同窗狂妄地口出什么“不过是玩玩儿罢了……跟我这儿较什么真啊?那小子一看就是欠……”
叶家珩现在还记得,这句话的被打断过程是随着自己一拳砸过去的鼻血横流。
而那种灼热的怒火随着拳头的砸出非但没能降下,反而是一波更是一波的高涨——仿佛是身体里被侮辱和没能保护得了的怒意和悔恨找到了合适的宣泄口,然后肆无忌惮地在体内蓬勃而出,再欢悦地奔向这处宣泄之地……
指背下五官的错位和哀鸣都变得朦胧和模糊,被愤怒浸润过的心灵在鲜血的刺激下,几乎完全丧失了理智……只想着如果可以把眼前这个脸上糊满了鲜血正在涕泗横流的男人——就此毁灭掉的话,也许就可以挽回和弥补些什么了,也许就能改变些什么回到之前了。
事情的发生地点在一条背街的黑巷里,在场的除了施暴者和被打者,只剩下了不巧也知道了这件丑闻的学长……
段仞。
发泄过后的脱力和空虚让叶家珩整个人的思绪都变得飘白起来,他把模糊的视线落在距离自己三尺之外的一团蜷缩起来的黑影上——那是刚刚揍到骨节发软,指节感受到皮肤下肋骨都断裂掉了的男人;而且,出气明显多于入气。
段仞在他身边蹲下,虽然手忙脚乱但是倒没有不知所措,“……家珩,没关系的我来处理……你不要担心……他这种人即便是三个月不去上学都没人在意的……你放心我会为你摆平的……”
叶家珩依稀留在记忆中有关此事的最后一个镜头,就是段仞慌里慌张着硬脱下自己染了黑红色血渍的外套,然后把他的大衣披在自己肩头的……温暖,人体的温暖混着烟草的气息,熟悉而且陌生。
他休学了一个月,带着家临回到了C城的老家,忐忑不安又绝望黑暗地等待着预想中的惩罚——也许是半生的监禁,也许是一命换命……只是,明明立了誓要像父亲一样照顾好这个家……
但是,等来的却是段仞的电话,用着欣喜的口吻说“一切都搞定了,连学校关系都顺利转出,绝对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之类的话……以段氏少爷的身份,摆平这件事情,虽说会有麻烦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也是长久以来一直龟缩在他心里的浓重阴暗,惊惶而又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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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恕看着叶家珩眼中的波光流转,敛成一片强行压抑住的平静和黯淡,原本冷静出口的话语里就带上了不自觉的温柔和软意,“……家珩,相信我……”
记忆的片段突然来袭的感觉并不愉快,叶家珩白了脸色,看向面前男人的目光像是透过他落到了虚无飘渺的地方,“……秦恕,你好大的本事……”
——这种自己以为已经掩藏到足够深度的陈年旧事,都能被他折腾出来……好像浑身都被X光照看明晰一样的感觉,哪里能符合得上“相信”这两个词语。
秦恕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觉得掌心里攥着的指尖微凉得干燥,“他做的好事儿……明明冯翔只是挨了一顿痛揍,却被他软硬兼施地逼离了Z市,消息封锁得分毫不漏;转过头来又在你面前装出一幅好人的样子,承了天大的恩情……那时候,你已经接到了LBS的offer了吧?最后迟了两年才去就读了在职经理培训课程……难道不是为了留在Z市帮他争什么继承权的那摊子破烂事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叶家珩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秦恕,你太自以为是了……我在段氏这些年来,付出的和得到的东西你又知道多少?……即便段仞捏造了这样一个把柄来拿捏我,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仅仅凭借着十多年前的一件往事,你就这样以为我维权的名义拆毁了一家好好的公司……你都不觉得自己太过幼稚可笑了吗?……是啊,像你这种一出生就在社会地位上高人一等的人,又怎么会拿别人的努力和别人的付出当一回事儿呢?!打了这么一场两败俱伤的商业烂战,只是出于这样一个我自己都忘记了的理由……那件事我明明都已经……即便那个男人最后没有死又怎么样?我当时的确存了杀了他这种肮脏念头——现在也是!”
“我怎么可能让你因为这种理由任人掌控?!”秦恕扳过他的肩膀,攥住他肩头的指节用力到发白,用力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指下紧绷着的皮肤和温暖的血肉,“如果当时在场的是我,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会替你杀了不管是谁!……怎么会让你沾上这种……”
“你当时在场的话,也不过是路人甲。”叶家珩看着秦恕一字一句地说,“别说十年前,五年前我们两个人都毫不相干……”
肩膀上按压的力道随着这句话的出口松懈了下来,叶家珩一把推开了秦恕,猛地拉开了卧室的门,“冷静一下,秦恕……”
争吵的声音因为了没有了门板的阻隔而显得更加肆无忌惮……完全不知内情的叶夫人看着叶家珩扯起门口衣架上的外套大步走出门去,呆呆地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家珩,这么晚了你要去……”
“嘣”地一声,是门被大力砸上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端着一碗水果羹的叶夫人来到了主卧室里,“小秦,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秦恕把目光从放置在一旁的手机上转过来,“没事,妈……是我脾气不好,气着了家珩。”
“家珩这个脾气……”叶夫人把青瓷小碗递了过去,“你们吵架,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
秦恕耐着性子宽慰了她几句,说来说去却是自己越发烦躁了起来。
——怎么好好地吵了起来?自己刚刚应该追出门去的……面子能值几个钱?大半夜的他一个人在外面如果像是之前再去酒吧买醉怎么办?
心神不定地坐了一会儿后,秦恕端起床头柜上放置的那碗甜点,囫囵不分地倒进了肚皮里。然后伸手操起手机就往外走,“妈,您别急……我找他回来去。”
叶夫人拎起他的衣服跟着往外走,“衣服衣服小秦……路上小心啊……”
她一个人在屋里待了一会儿,看着座钟都晃到了十点钟的光景了,再看看空落落的房间,一时难过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连打了两个家珩的电话都不接,她着急之下,想都没想地就拨通了叶家临的电话,“家临啊……你哥哥和小秦吵架两个人都跑出去了……”
叶家临听到这句话后,一脚就把身边的雷钧踹下床去了,“开你的车去……不是!给我拿衣服去……我没跟您说话,妈,我跟傻个儿说话呢……你别担心,不怕不怕啊,我马上过去陪您然后帮您抓回来哥哥打屁股……多大的人了,屁事都不懂!”
完结篇 New beginning
且不说秦恕满大街地挨个进酒吧找人,也不说叶家临一脸笃定地把错判给了自己的亲哥哥,也不说雷老板一个电话命令手下的各大娱乐场所都去找“大舅哥”……
失踪的叶家珩现在滴酒未沾地待在某酒店的套间里,眼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打扰人睡觉是和打扰人做-爱一样的恶行!”沐谦晃着一瓶小喜力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好友对面,高高翘起的二郎腿怎么看都带着一种不正经。
掐灭了手指中夹着的半截烟,叶家珩吐出了剩下的半口烟气,唇边扬起的弧度微小而且含蓄,“好像……是你打电话给我的吧?”
车子刚刚开出小区,就接到了沐谦的电话。听了吞吞吐吐的两三句后,他就问出了对方的住址——反正,也没有什么好去的地方。
“诶?”沐谦用手指摆弄着瓶盖,“……是哦……”
伸手拿过刚被友人打开的小瓶啤酒,叶家珩浅浅地喝了一口,被冰渣的酒液凉得皱了一下眉头,“好凉……想对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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