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恩顾
杨小空不自然移开目光:“没有,你别乱想。”
三个王八蛋,肯定有什么事!不想说算了,找机会再一个个撬开你们的嘴!柏为屿丝毫不放在心上,抬手招呼:“小二,加菜!”
后来,柏为屿后悔过,那晚他追问出实情,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一场闹剧原本与他无关,却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第122章 危险的闹剧
转眼到了十二月,沉香木棺的拍卖进入倒计时,一切准备妥当,在杜佑山看来,他明天只需翘脚喝杯茶等着收钱,从没有操心过流拍这一问题,因为已经有几户大买家对这副棺材产生浓厚的兴趣,卖是绝对可以卖出去,只是价格会不会再创新高度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退一万步说,哪怕有人出三亿零一块钱拍走棺材,杜氏也够本了。
傍晚的时候,疗养院的医生来电话,告知周伯父已病危,请武甲去一趟疗养院。武甲刚在饭桌前坐下,还未动筷,接完电话后默然很久,站起来准备出门。
杜卯咬着勺子眼巴巴地求道:“武叔叔,带我一起去吧,我不想和爸爸呆在家里……”
杜佑山面露凶相:“你说什么?”
杜寅踢弟弟一脚:“你别吵,武叔叔不是去玩的。”
武甲敷衍地拍拍杜卯的脑袋,拎上车钥匙往门外走。
杜佑山跟出来:“站住。”
武甲依言站住了,回过头目光虚冷地看他一眼:“杜老板有什么吩咐?”
杜佑山走近武甲,不知从何安慰,于是有些无措地摸了摸他的脸,“医生说什么方案最合适就用什么方案,别考虑钱的问题。他年纪大了,这是迟早的事,你也尽孝了,不要太难过。”
武甲面上的神情稍微柔和了些许,他垂下眼帘,低低地应了声,转身走了。
空旷的特护病房里,几架仪器围着一张高高的病床,四面是冰冷的色调,恒温空调似乎根本不能缓解病房里的寒冷感,周伯父睡着了,老人全身插满了管子,气色灰败惨淡。他年轻时条件不错,身型高大工作优秀,不少人给他说媒,他却怕后妈不会善待儿子而一一拒绝了,独自一人费尽艰辛带大年幼的儿子。可惜这个儿子非但没有给他养老尽孝,反而让他的后半生痛苦不已。
武甲站在玻璃门外望进去,质问院方:“以前心脏衰竭都能改善,现在一个肾结石就要命了?”
“武先生,要命的不仅是肾结石,这只是一个诱因,引发各项身体机能迅速衰竭。”院长握着一叠新近的身体检查报告单,“请您看一看……”
武甲抬手挡开院长递过来的报告单,“我看不懂这些!我只想知道,还有什么方案能缓解他的痛苦?”
院长为难地摇摇头:“武先生,他哪怕喝一口水下去也不能再吸收了,这种情况不管送到哪里也只能像我们这样用营养液维持,至于能维持多久,我没有把握,请您节哀顺便。”
武甲坐在疗养院院子里的长椅上,昏昏沉沉地坐到了深夜。疗养院熄灯了,保安过来劝道:“先生,请您回去吧,我们要关大门了。”
“好的,不好意思。”武甲立起来,木然地往停车坪走。
回家的一路上,前所未有的悲哀蜂拥而至,他在想,不要回到杜佑山身边去了,也不要再等周烈,躲起来,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就当周烈死了。
这么多年的等待和寻找,他耗尽了心血,到头来是一场空,他失魂落魄地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却掉不下眼泪。他想告诉周烈:你爸爸快不行了,你到底在哪里啊?
周伯父无数次念叨着周烈该死,对这个独子恨之入骨,恨他贩毒,恨不得他死!可只有武甲知道老人有多牵肠挂肚,见不到儿子死不瞑目。周烈给他们带来的绝望和无助年复一年,与日俱增!
这一夜他忽然有些醒悟,自己不该再自虐,不该再自贱,不该再对周烈抱有任何希望了。
一个人从车窗外伸进手来,拍了拍他的肩,“先生!”
武甲下意识抬头,还没看清对方是谁,迎面袭来一片奇怪的喷雾,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杜佑山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空空的,他一看时间——竟然是凌晨三点多了!武甲还没有回来,有没搞错?再过五个小时拍卖会开幕,这个死性冷淡有必要在疗养院呆一晚吗?
杜佑山翻个身,困得直打呵欠,骂骂咧咧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拨打武甲的号码。
对方“嘟——”了几声,掐断了。
杜佑山一愣,边重播边嘀咕:“怎么回事?敢不接我电话?”
这一回通了,电话那一头什么声音都没有,保持了三秒钟可怕的静默,杜佑山一个激灵坐起来,困意全消:“武甲?应我!”
对方嘎嘎怪笑:“杜老板,武甲在我手上。”
杜佑山手心里沁出汗:“你要多少钱?”
“啧,杜老板,你应该先问‘你是谁?’才符合台词嘛……”
杜佑山耐着性子:“你是谁?”
“不告诉你……”
对方的声音七拐八扭的,尖锐地刮着耳膜,杜佑山抽抽嘴角,握紧了拳头:“神经病!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吧。”
“我要你五个小时后,把那副棺材拍下来捐给博物院。”
“开玩笑,三亿的东西,”杜佑山冷笑,“我办不到,你能怎样?”
“杜老板,你别给我装,那副棺材本来就是你的,我只是要求你像第一次拍卖一样,最终拍回自己手上,第一时间向媒体公布捐给博物院,我立即放人。否则……”对方慢悠悠地拉长尾音,随之砰的一声枪声骤然响起,回音在手机里嗡嗡作响。
“你别伤害他!让我考虑考虑……”杜佑山惊了一跳,心脏狂跳不止:有枪的绑匪绝不是玩小把戏,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不能小觑!
“您尽管考虑,我不会再接电话了,九点等新闻,没有的话你就到护城河里去捞尸体吧。奉劝你不要报警,人财两空可怪不了我。”
“我去哪接人?”杜佑山还想再问清楚,那头却掐了电话,手机里一阵忙音。
为了证实武甲在他们手上,绑匪用武甲的手机拍了张武甲五花大绑倒在水泥地上的照片,短信发给杜佑山,之后手机就关机了。杜佑山捏着手机木讷讷地呆看许久,沉着脸色从床上爬起来,将卧室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干净!
杜佑山养了一大批打手,绝对不是什么善类,这种事哪怕提早发生一天也好解决,他能刨地三尺把武甲找出来,可只有不到五个小时了,什么应对的方案都实行不了!
一个并不大的空间,似乎是个小阁楼,头顶上是倾斜的木质天花板,一面遮盖下厚厚的落地窗帘,一丝阳光明晃晃地从窗帘之下渗漏出来,点亮了这个小空间。武甲换个能让自己尽量舒服的姿势,发现自己丝毫动不了,手捆在身后,两腿团毛线般团成了大麻花,眼镜摔在一边,碎了。他艰难地抬头打量一番——对这个地方有点印象,仿佛来过,但记不得是哪里。
被绑架了!武甲自嘲地扬扬嘴角:还能是什么别的状况?反正和杜佑山脱不开关系!绑匪是和杜佑山有仇,纯粹拿他开刀,还是想用他敲诈杜佑山?
自己不值钱,不指望谁来营救,只能冷静自救。武甲晃了晃头,依然甩不掉脑袋里昏昏沉沉的钝痛,身下的水泥地硌得全身骨头痛。不远处是一套款式老旧的皮沙发,搭配一张布满灰尘的红木茶几,茶几隔层下赫然有个打火机。他挣扎着往茶几爬了半米,伸脚去够打火机。
打火机的塑料壳有点裂,是那种小卖铺里卖烟赠送的便宜货,不知还能不能用,不过试一试总没错,他把打火机捞到自己面前,扭曲身体俯下来将打火机握在手心里,然后挪回原处,正想试试打火机,门哐地一声打开。武甲立刻停下所有动作,侧身挡住握在身后的打火机,吃力地转头去看绑匪的长相。
没看到,绑匪先他一步把门又关上了。
乐正七在门外揪住夏威一顿狂踹:“怎么回事?你不说保证昏迷十二个小时吗?他醒了!”
夏威躲避着狡辩:“我我,我怎么知道……”
“嘘,你们别吵!”杨小空食指比在唇间,异常平静地低声道:“别争论为什么,赶紧讨论怎么办!”
夏威看看时间,八点半,开幕式结束,再过半个小时就决定成败。他把自制的变声器箍在脖子上,扭过话筒对准自己的嘴巴,抽出瑞士军刀,“我进去恐吓恐吓。”
杨小空劈手夺下他的军刀,将刀刃收回去塞进自己的裤兜里,“别乱来,先堵住他的嘴巴,免得他乱叫。”
杨小空趁白左寒的城雕工程刚刚完结,工作室里没人光顾,将武甲拖进了工作室后面的小休息间,除此之外,他们仨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关人质。夏威戴上一张地摊上买的小哪吒面具,埋头在包里乱翻,摊手道:“忘了带布条。”
乐正七解开外套,二话不说将穿在里面的棉T恤脱下来撕开,紧张地握住他的手:“别让他认出你是谁。”
夏威做了然状,接过布条,打开休息室的门,呵地一乐:“武先生,醒了啊?”
声音通过变声器发出来显得刺耳噪杂,武甲眯起眼睛看看他,忍不住笑了,紧张的神经登时松懈下来:不是变了声音戴个面具就没人认出你的!白痴!
夏威以为对方是笑自己的面具太幼稚,悻悻踢他一脚,弯腰把布条团成一团往他嘴里塞:“笑什么笑!给我老实一点!”
武甲扭头避开,问:“你想敲诈杜佑山什么?”
“你太坏了,怎么会想到敲诈呢?”夏威不假思索地耍贫嘴:“他今天捐副棺材给博物院,我们就放了你。”
“你们?还有谁?”武甲嗤笑:柏为屿乐正七杨小空?你们这些小鬼头别玩过火了!
“咳!”夏威咳了声:“就‘我’,没有‘们’,你可得给我记清楚。”
“小鬼,我不想打击你们。”武甲往后靠了靠,枕在沙发腿上,嘲笑道:“我只是个保镖,那副棺材三亿,别说买一个保镖,他买几个连的保镖都够了,不可能用那么多钱换我的。”
夏威轻浮地拍拍他的脸,“嘿嘿,你的狗老板比你想象的专情哦,他答应我们了。”
武甲顿了顿,不屑道:“你就做梦吧。”
夏威不由分说,用力把布条塞进他的嘴里,接着掏出一个收音机,开大音量,调好频道放在茶几上:“半个小时前杜佑山在开幕式上发言,说会尽力拍回棺材捐给博物院,拍卖马上开始,一结束就会有新闻,我把收音机放这里给你消遣消遣吧。”
武甲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根本没法相信!
夏威看到武甲就一肚子火,狠狠地把他踩倒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竖个中指:“一对狗男男!杜佑山那王八蛋还装什么爱国人士,呸,自己从自己手上拍回棺材捐给博物院,我们算是白给他赚名声,便宜你们了!”
门重新合上,小空间里沙沙沙不清晰的广播声时断时续,武甲努力坐起来,深深呼吸,平抚下波涛汹涌的情绪,咔嚓咔嚓地点打火机烧手腕上的绳子。
脑子里有个浑浑沌沌的声音:我要和你结婚。
武甲额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吃力地点着打火机,他得出去!立马通知杜佑山停下来!不久前拍汝窑观音抽走了两亿多,如果没有这三亿,杜氏画业会垮掉的!
杜佑山做的事是好是坏,对别人是真是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这些年他们之间除了雇佣关系之外的那些隐晦难言的感情,不管是忽视还是否认都不可能一笔勾销!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概念——自己在杜佑山心里值三亿。这样就够了,自打没有了周烈,再也没有人如此重视他!
第123章 惨败而终
杜佑山在开幕上发表的言论让所有竞拍者都吃了一惊,本是到会场上来冷眼旁观的魏南河错愕过后则大为欣慰,甚至萌生一种奇怪的错觉:他这位老友虽然爱财,但似乎骨子里的东西还没有被冲刷干净。
他在拍卖开始前踱到杜佑山身边,自作多情地想表达一下感慨,谁料杜佑山一见他就怒容相对,“魏南河,你干的好事!”
魏南河纳闷:“我干了什么?”
“装傻?我的仇家和对手只会要钱,除了你还有谁会逼我把棺材捐给博物院?”杜佑山涵养尽失,也顾不得装腔作势,揪住他的衣领扯到角落压低声音:“你到底找什么人绑架他?居然还给老子动刀动枪的?我警告你,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让你永无宁日!”
魏南河莫名其妙:“你有病赶紧去治,说什么呢?”
杜佑山撒开他,气势咄咄地指着他的鼻子,憋了片刻,强抑怒火将粗话吞回肚子里,坐回原处。
魏南河前后来回思度着杜佑山的话,猛然想起这一段时间乐正七一个劲地追问他拍卖会的情况,越想越不对劲,他疾走到会场外拨打乐正七的电话,那小子关机,他呆了呆,接着拨通乐正七辅导员的电话,得知死孩子昨晚夜不归宿!
会场里的拍卖开始了,魏南河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他想了想,拨杨小空的手机号——意外地,杨小空也关机!
拨给白左寒,白左寒还没起呢,嘟囔着说:“小空昨晚没回来,他不是说他帮为屿赶漆画,住在木楼了吗?”
魏南河的手心冒出汗来,拨通段和的手机:“喂,段和,夏威呢?”
段和正在上课,捂着手机小声说:“咦,不是为屿那里急需木工吗?他昨晚在妆碧堂通宵帮忙呢,你没看到他?”
“段和,我说你……”魏南河气得发抖:“这种理由你也能信……”
“啊?有什么不对吗?”段和一头雾水。
魏南河没空和他多解释,掐了手机暴躁地走来走去,颤抖着手指不停按手机上的按键寻找柏为屿的号码,出乎意料的是,柏为屿居然接了!魏南河低喝:“柏为屿,你在哪?”
柏为屿含着油条含糊不清地说:“我在学生街吃早餐?怎么了?”
“乐正七在你旁边吗?”
“没?”
“小空呢?夏威呢?”
“没啊,就我一个人。”柏为屿咽下嘴里的东西,疑道:“到底什么事?我吃完饭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