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恩顾
杨小空揉揉他的脑袋:“是呢,别气馁,什么伤心的事过去就算了,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
柏为屿故作娇羞地扎进杨小空怀里蹭蹭:“师弟……你真是吉祥物阿咩仔!”
杨小空失笑:“你给人取外号怎么一天一个样?再乱叫我会生气啊。”
白左寒在雕塑班评完分,走到阳台上来抽支烟,看到杨小空和柏为屿背对着教学楼坐在远处的花圃栏杆上。
那对难兄难弟勾肩搭背,腿悬在半空晃荡,一个穿着白衬衫牛仔裤,一个穿着T恤和灰色工装裤,背影年轻而充满活力。夏日郁郁葱葱的翠绿和金黄的阳光包围两个人,他们的面前是一碧如洗的天空,面对彼此微笑着的侧脸明媚得耀眼。
白左寒张了张口,想喊一声杨小空,却舍不得打破如此安宁美好的一幅风景,他愣愣地看着,直到烟烫到手指才猛地醒悟,忙丢下烟头,带着一丝不明所以的仓猝落荒而逃。
那么那么阳光灿烂的青春,让人有一点羡慕,有一点嫉妒,更多的是无限感伤,白左寒隐约能闻到自己身上腐朽的味道,蓦然对这一份爱情不再那么自信笃定。
八年年龄差拉开一条无法逾越的代沟,杨小空还可以尽兴去选择,错了再改,不合适再换,更应该找一个同龄人来学习相爱。而他已经不允许自己再挥霍时光了,跨过一道坎他费了七年光阴,从年轻懵懂走到虚伪凉薄,其中的辛酸和遗憾只有自己知道,若是在这时候再遭遇一道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爬起来。
他要的爱情不是冲动不是心跳,只是稳定长久,是相知相守,但是和杨小空相爱的一路下来,他的危机感从来没有消失过,他不否认杨小空的每一分努力,他也在倾心呵护对方尚未成熟的感情,一切都是他从来没有尝试过的,精神上累得透不过气,偶尔缅怀旧年华,换来无尽不舍和伤感,无人可述说。
第166章 生日蛋糕
杜佑山终于良心发现,没有再纠缠不清,不过两个小朋友会在周末跑来找武叔叔,杜寅把期末考考卷带来讨夸奖,杜卯没有,气鼓鼓地拿白眼瞪哥哥。
“你看,一个一百分,两个一百分!”杜寅摊开考卷,眨巴眼睛,摇着尾巴等武叔叔摸头。
武甲如他所愿地摸完头,又亲了一下他的小脸蛋,“真是乖孩子。”
杜卯嫉妒的小宇宙爆发了,冷冷地用眼刀捅了哥哥几个窟窿,那与杜佑山出奇雷同的嫉恨小眼神在暗示:拽屁拽?回去我弄死你!
武甲忙分出一点爱来摸摸杜卯的脑袋,“杜卯你也要再接再厉,我给你们李老师打电话,她说你有进步,而且朋友也多了,是不是?”
杜卯瞬间笑成一朵花儿,甜甜地说:“是呀!”
“乖,你也是乖孩子。”武甲的小心肝抖了抖:受不了,真是越来越像他爸了。
杜寅端出手工课做的橡皮泥怪兽当礼物:“武叔叔,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武甲满心欢喜:“谢谢。”
杜卯抱着武甲的腰撒娇:“叔叔,买个蛋糕吧。”
武甲一口应允,想起今天本来和段杀约好一起吃饭的,便给段杀打了个电话,拜托他过来时带个蛋糕。
自打床上多了一滩尿后,段杀找出多余的被褥打地铺,柏为屿领着隔壁的狼狗在他的被褥上打滚啃骨头,“不小心”留下残羹冷炙若干,被褥里都是狗骚味,不能再睡人,想必就算买新的被褥回来也会惨遭毒手,段杀干脆睡瓷砖地。更崩溃的是柏为屿晚上不睡白天睡,通宵玩游戏、煮泡面或者半夜起床撒尿,当他是块人皮地毯,直接从他身上踩过去,踩肚皮踩胸口踩脸,往死里踩,恨不得踩死他,有时泡面汤溅到他身上,烫得他一哆嗦,还听到柏为屿咒骂一句:“哪来的垃圾堵路中间?奶奶个熊,绊了老子一脚!”
段杀一个多礼拜没一晚睡得着,有苦难言,熬出俩黑眼圈,上班也迷迷糊糊直打瞌睡。武甲打电话过去时,段杀睡得正香,柏为屿今天不在家,他赶紧趴到床上去补眠,尿早干了,有没有尿腥味他也不在乎了,一觉从早上睡到黄昏。
听武甲说要买蛋糕,段杀的思维迟钝地运转好几秒才“哦”了一声:“你生日啊,哈,蛋糕啊,哈,行啊,哈哈。”
武甲辩解:“不是我要吃,家里来了两个小孩。”
段杀抹一把疲惫不堪的脸,勉强笑道:“知道了。”
牙刷又被柏为屿丢掉了,段杀习以为常地拿起柏为屿的牙刷刷牙,然后冲个冷水澡,他对这样的生活没有什么怨言,说起来可笑,不容自己不承认,心里隐隐有一种愿望,宁愿这样耗着,宁愿天天受折磨,也不想和柏为屿分开。
“蛋坯都有的,不过做好蛋糕需要等十五分钟。”
“嗯,好的。”
“你要八寸的还是十寸的?”
“……八寸是多大?”
蛋糕师傅比划比划。
“只是两个小孩吃……还有没有更小的?”
“那就是六寸吧?”
段杀点了一下头。
“慕斯和普通蛋糕,您要哪一种?”
段杀想了想,说:“普通的。”这样小气巴交地买东西不是他的性格,可工资卡和信用卡都被柏为屿没收了,手头现金有限,现在连烟都不买了。
“要冰激凌蛋糕还要鲜奶蛋糕?”
“鲜奶的。”
“那是九十五。”
没钱说话底气不足,段杀局促地又点了一下头。
柏为屿从学校回来,经过蛋糕店的玻璃门外时不经意地一瞥——那个背对着他立在甜点制作柜前的背影很熟悉,让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蛋糕店就在小区门口,以前两个人常来,买些东西当早点,段杀对甜食不感兴趣,想买什么就直奔主题,柏为屿则磨磨蹭蹭地整个店逛一圈,总被些鲜艳漂亮的小糕点吸引,也不管好不好吃就买,回家一尝,甜得发腻,丢掉又浪费,便全塞给段杀吃,搞得段杀愁眉苦脸,一再强调下不为例。可柏为屿屡教不改,对漂亮的东西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于是每次段杀冲进店里拿几包土司,风风火火地付完帐拉上柏为屿就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抢劫。
柏为屿站在门外默默看了一会儿,推开门走进去,顺着面包的货架绕到甜点制作柜旁,隔着货架的空隙偷窥段杀的侧脸。
“巧克力酱要吗?”
段杀自顾自地看着蛋糕发愣:“嗯。”
“中间要裱什么生肖吗?”
“不用,花就可以。”
“果酱要吗?”
“嗯。”
“我们这有很多可选,柠檬酱、柑橘酱、苹果酱……先生?柑橘吧?”
“嗯。”
“我们今天搞活动,加五块钱多加一层小布丁,很合算的。”
段杀机械地应道:“嗯。”
“加菠萝的还是芒果的?”
“嗯。”
“……要不我给你各加一半?”
“嗯。”
最后,蛋糕师傅问:“裱什么字呢?”
“嗯。”
“……先生?”
“嗯?”
“裱什么字呢?”
段杀说:“哦,生日快乐,就可以了。”
柏为屿在货架那一头,出神地望着那一幕,不知不觉掉下一颗眼泪。他生日、他毕业、他获奖、他几经打闹争取父母正视这份爱情,段杀都没有特意买过什么为他庆祝;他说笑话、说八卦、说自己、说对方、说他们俩共同的生活,得到最多的是一句“别吵”。
段杀付了钱,拎着蛋糕盒往外走,柏为屿神使鬼差地跟上去,绕过半片小区的栋栋高楼,经过他们家楼下,一秒未停,继续走下去。
一路紧跟其后,一路落泪不止,一路失魂落魄,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扯断散落在这一条路,他曾经获得的幸福、缠绵、拥抱、亲吻和“我爱你”,有几分真几分假?想要遗忘,想要不恨,可他没法劝服自己大度,想必会记一辈子,恨一辈子。
想起段杀曾经用的银行卡密码,正是这一天——他今天才知道,这个日子是某人生日。他们矫情得肉麻,他绝望得认命了。他开车撞人、口出恶言、撒泼动粗、克扣钱财,逼得他们生活拮据,相处时间短暂,好像那一对是苦命的鸳鸯,而他是罪大恶极的棍棒,卑鄙得令人发指!
跟到武甲家楼下,段杀消失在楼道里,留下他一个人站在拐弯角,纵有千不甘万不愿,也不再向前迈一步。
荣誉和梦想,爱情和憧憬,他都曾站在顶端振臂欢呼过,梦醒后跌下来,摔得遍体鳞伤,发现全是海市蜃楼。他回过身,不走来时熟悉的路触物伤情,换一条路离开,发誓从今天开始,坚决放弃他爱过的人,今后不再爱人。
杜家两个小鬼不喜欢爸爸,可面对外人还是自觉和爸爸站在统一战线,再说,武叔叔不是爸爸的,那也是他们兄弟俩分了,怎么能让给外人呢?
武甲把段杀介绍给杜卯杜寅,小孩们异口同声唤道:“段叔叔好!”
段杀不会应付小孩,板着脸应了声便不搭不理了。
小孩子联想能力出奇诡异,心思缜密的杜寅从两个大人的说话口气和小动作推理出一系列结论:武叔叔和这个段叔叔好了,于是离开爸爸,所以不要他们了。
而杜卯总结为七个字:这个姓段的灾星!
杜寅不高兴,杜卯碍着武甲的面没有掀桌闹事,段杀郁郁寡欢,只剩武甲一个人说话活跃气氛——他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人,不会比段杀好到哪去,说不上两句话就冷场了。
死气沉沉地吃完饭,段杀看看时间,起身告辞。
武甲嘱咐两个小孩收拾收拾碗碟,接着跟出来喊住段杀,走过去直截了当地问:“我们的事你到底怎么想?”
我们算了吧,还是做朋友好不好?可是这句话在脑子里兜兜转转,在心里兜兜转转,最后到喉咙里兜兜转转,怎么也吐不出来。段杀犹豫良久,还是分外生分地握了武甲的指尖,闷声道:“嗯……那个……”
“我从来没见你这么磨叽,真不像你。”武甲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释然笑道:“我看不惯你这样,请你想清楚,干干脆脆的来告诉我。”
段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什么话都没听进去,表面应承不迭,暗里归心似箭:快九点了,再不到家柏为屿又要泼他一身泡面汤。
踩着点赶回家,柏为屿还没回来,段杀浑身不自在,坐立不安地等到十二点,实在放不下心,拨通柏为屿的手机,这一回没有遭到咒骂,柏为屿问:“什么事?”
很久没有听到柏为屿好声好气说话了,段杀受宠若惊:“哦,我,你在哪?”
“工作室呢。”
“这么迟了……”
“不回去了。”
“啊?哦……”段杀还想说什么,对方把电话掐了。
周一早上,柏为屿依照杨小空的吩咐到校部行政楼去签合同,人事处里有许多办公人员正忙着整理文件,还有填表格报档案的学生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乱哄哄的。柏为屿不知道找哪一个人办理程序,挠头问道:“请问,找哪位老师签合同?”
一个挺年轻的女老师问:“你签什么合同?”
“留校任教合同。”柏为屿抽出张简历给她看。
那个女老师瞧着毕业没多久,年轻得很,她拿着简历扫了一遍,对柏为屿说:“这一类合同等七月中旬才集体办理的。”
柏为屿解释道:“可是……”
另一个中年妇女搭腔问:“你是不是美术学院的?”
柏为屿忙点头:“对对。”
中年妇女往外一指,“小李,你带他去处长室,处长前几天有说,这个合同先办理。”
“哦,是你啊。”年轻女老师恍然大悟,领着柏为屿往外走:“不好意思,我刚进单位实习,什么都不熟悉。”
柏为屿咧嘴嘿嘿笑:“没关系,小李姐姐,等签完合同我们就是同事了。”
小李抖抖他的简历,“你硕士往届,我本科应届,你比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