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恩顾
杨小空拍拍屁股站起来,“那我滚了,你自己考虑一下明天是不是该去和魏师兄道个歉,魏师兄待我们都不错,他在对待小柒的问题上是偏急躁,但平时确实有大师兄的风范,我从来不敢直呼他的名字。”
柏为屿嚷嚷:“你都要滚了还一堆废话!我要和你绝交!”
杨小空怀里抱着只暖哄哄的扁扁,往柏为屿怀里一塞,“为屿,你抱着扁扁进去洗洗睡吧。”
柏为屿把扁扁一丢,“我才不要狗,我要出去泡妞,我要去花天酒地!我要去放荡!”
杨小空耸耸肩,“随你。”抬脚就走。
柏为屿喊:“回来!”
“干嘛?”
“帮我……帮我抹抹药嘛,呜呜,我手够不着。”
杨小空捡起药瓶子,倒出一点儿在掌心,拉开柏为屿的的衣领往他后背抹,嘴里絮絮叨叨的说:“魏师兄有他的私心,无非就是怕外面的花花世界诱惑太多,小柒会变心,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为屿,换你,你不也……”
“叫我师兄!”
“哦,柏师兄。”
“你不敢直呼他的名字,怎么敢直呼我的名字?我也是师兄!以后你敢叫我名字我就揍你!”
“哦。”杨小空温顺的答应着:“柏师兄,你想开点吧。”
柏为屿抱着膝盖呜呜哽咽:“我不管,反正我被打了,我还失恋了,我很难受,你负责安慰我!”
杨小空忍笑说:“柏师兄,你还太嫩了,只会蹲在这哭。”他抬头看一眼木楼的灯光,心说人家魏师兄现在肯定把小柒搞定了,谁会和你一般计较啊?
到底是谁搞定了谁,第二天见分晓,乐正柒兴高采烈的去上学了,魏南河对吴阿姨说:“中午不要做小柒的饭。”
乐正柒坐在副驾驶上一手豆浆一手肉包子,魏南河俯身帮他系好安全带,顺手把杰士邦从他怀里扯出来,从车窗丢出去。杰士邦三跳两跳爬上树梢,气愤地:“喵!喵!喵!”
乐正柒大喊:“我的猫!我还说要带给同学看的——”
魏南河置之不理,调转车头,经过妆碧堂门口,拉下车窗示威般按了按喇叭:“曹老昨晚给我打电话,说他过两天就回来。你的几幅创作尽快做出来,赶不上年后的画展他会揍死你。”
乐正柒含着包子,口齿不清地鹦鹉学舌:“揍死你。”
柏为屿嘴上叼根牙刷,丧眉耷眼地应道:“知道了……”
乐正柒挥挥手:“我上课去啦,拜拜~~”
“拜……”柏为屿敷衍地抬起手动动手指,一脸木然地看着车消失在视线中,自言自语道:“我觉得我就是个傻X。”
杨小空赞同道:“对。”
“嗯?”
杨小空神速退到离柏为屿三米之外的地方。
柏为屿刷完牙,恹恹的说:“听到没有?过两天曹老就回来了,我那几张漆画得赶工一下,你走吧,离这里远点。”
杨小空点一下头,顿了顿,唤道:“为屿。”
“嗯?”柏为屿威严地一瞪眼。
杨小空忙改口:“柏师兄。”
“什么事?”
我该怎么办呢?杨小空想问,但知道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第38章 改行还是不改行
周五早上,曹老回来了,杨小空从工瓷坊后的仓库跑出来,站在妆碧堂门口恭恭敬敬的唤道:“曹老,您回来了。”
曹老看完柏为屿的新创作,回头看一眼杨小空,忙挥手说:“出去说出去说,别靠近。”边说边往外走。
杨小空听话的尾随出去,曹老向他伸出手,“小空,我看看你这段日子都画了些什么。”杨小空把手里的速写本双手递过去。
曹老翻看着速写本,装得漫不经心的道:“我们学校和澳洲一个学校有合作,全校有三名交换学生的名额,本来是没给美术学院的,我出面给你争取到了一个,只不过,你可能要改学设计了。”
杨小空咬着嘴唇忍了片刻,低声说:“曹老,我不想去。”
曹老语重心长的劝道:“傻孩子,你知不知道别人抢这个名额抢得头破血流?我费了多大劲才弄来的!别死脑筋!就现在的形势看,出了社会后设计比纯艺好找工作,赚得钱也多。纯艺,说着好听,又有多少人能成艺术家?”
杨小空低下头,眼圈儿一红,“我不是计较纯艺还是设计……”
曹老猜度着问:“是不是考虑学费的问题?你放心,那是公费……”
“曹老,我不缺钱。”杨小空截断曹老的话头,“大四时家里就给我找好工作了,我是看了您的画展后临时改变主意考研的。说实话,我不需要过多考虑前途问题,只是想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抬眼望着曹老,温润的眼睛里是一反常态的坚定决绝,“所以,您再让我适应适应。”
曹老鼻子有点酸,“小空,你是个好孩子,勤奋、努力,也有天分,我都看在眼里,可是你在我这浪费了。”老人家重重叹道:“没办法,我也是为你的事头疼啊!系里今天有例会,我去学校一趟,你自己再考虑考虑。”
柏为屿把漆板从阴干房搬出来,隔着玻璃门看到杨小空一个人站在妆碧堂的外院,他叹了口气,叠块砂纸,埋头磨漆。
十分钟后,杨小空还站在那儿。
半小时后,杨小空还站在那儿。
柏为屿洗洗手,走出来勾着杨小空的肩,“曹老和你说什么?”
杨小空照实说了,说完还问一句:“换你你去吗?”
“不去。”柏为屿想也不想,大言不惭的道:“等我哪天成大艺术家了,去那儿办展还差不多。澳洲,他们只有土着文化,能学个屁艺术!”
杨小空不说话了,长长的睫毛挡住他的眼里的情绪,是愁还是无奈,说不清。
柏为屿走到院门口,回身面对着妆碧堂张开手臂靠在木栅栏上:“设计不错,和我同一届本科毕业的工业设计和动画设计,现在月薪都是几万。我呢,念完研不想改行的话就成待业救济对象了。我们的就业路子太窄,当自由艺术家么,有幸卖出一两幅画,那可是十年不开张,开张吃十年,不稳定。最好的出路就是留在高校继续任教,偶尔开开画展,耗到曹老那把岁数或许能侥幸拿个什么家的头衔吧,你想走这条路吗?”
“说得这么艰辛,你为什么不转行做设计?”
“咳!”柏为屿摸摸鼻子,认真想了想,说:“我就喜欢漆画。”
“这不就结了?”杨小空带着丝苦涩,微微勾起嘴角,“我也是。”
“你也是?你没见过多少世面吧?”柏为屿点起一支烟,悠悠吐出烟圈儿,自我感觉极度良好地说教道:“以前我觉得自己简直是油画天才,什么莫奈啊梵高啊,不过是时代造就英雄罢了。有一年印象派真品运到北京展览,我旷课扒火车去看,看完才发现真品和画册上的照片完全不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的爪子砍掉!”
杨小空愕然:“怎么?”
“没怎么?”柏为屿窘迫道:“我的自尊心遭到极大打击,发现自己的油画惨不忍睹,于是改学漆画。”
“你真是……”杨小空无语:这样就遭到打击了,你也太脆弱了。
柏为屿耸耸肩,继续说:“这条路上成就梦想的人有几个?寥寥无几。小空,路子要选对,梦想不能当饭吃的。我很庆幸自己改专业了,虽然艺术是相通的,虽然我是天才,虽然我的油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喂喂,捡重点的说。”
柏为屿卡壳几秒,摇摇头,“没重点,我只想告诉你天才的成长之路也是有曲折的,然而不是每个人都像本天才这么幸运。前几年我们学校门口有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每天在人行道上画老虎,画了一只又一只,他不是讨饭的,就是脑子出了点问题,一句话都不说,别人和他说话他也不应,不停的画,画了几千只几万只,风雨无阻,清洁工把他的老虎洗掉了,他接着画。”
杨小空问:“后来呢?”
“不知道,有一天他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哪里。”
“他画的好吗?”
“好,国画系谁都比不上。”
杨小空用手横捂着眼睛,掌心有暖暖的泪水在涌动,他问:“柏师兄,你的意思,也是叫我改行?”
柏为屿忙着推卸责任:“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啊,你自己选,只是希望你选完后,过个十年二十年,你不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他将下巴往工瓷坊一扬:“不说神经病吧,就说魏师兄,他是美术学院的怪人之一,他赚的钱没有千万也有大几百万,完全可以安逸的当个暴发户,可他到国外买些个破瓷烂铜回来,又变成穷教授了。你问他,值得吗?那个老愤青一定会说值得,而且值得做一辈子。”
杨小空若有所思地望着柏为屿,忽然乐了,“柏师兄,你说的话真的又废又没逻辑。”
晚上乐正柒放学回来,哀怨地看着杨小空:“小空,你怎么又成大萝卜了?”
柏为屿咬着筷子哼几声,替他答道:“他今天在阴干房里呆了一整天,能不过敏嘛!”
乐正柒怜悯地拍拍杨小空的肩,“搞的这么痛苦干什么?别学了嘛。”
杨小空苦笑不语。
“那是小空的事,不需要你管。”魏南河往乐正柒碗里夹青菜,“赶紧吃,吃完做作业去。”
乐正柒顶嘴说:“今天周五……”
“周五怎么了?”
“明天不上课。”
魏南河笑眯眯的,“然后呢?”
“后天也不上课。”
魏南河循循善诱地:“那你作业什么时候做呢?”
“可以后天下午嘛……”乐正柒声音越来越小。
魏南河一点也不动气:“这么说你今晚有安排咯?玩什么?”
“CS……”乐正柒叼着青菜的一头,用门牙没滋没味的啃了几下,声音小得不能再小,“我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玩游戏了,为屿载了新版本……”
魏南河做了然状抬头,冷冷地看着柏为屿,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噼里啪啦较量不休,杨小空在桌子下踢了柏为屿一脚,柏为屿忍气吞声地埋头吃饭。
魏南河转而和颜悦色地劝乐正柒:“作业先做完再玩,你刚开始念书,养成好习惯非常重要,知道吗?”
乐正柒吭哧吭哧的把青菜嚼进去一半,“哦。”
吃完饭,大家各忙各的去了,杨小空帮吴阿姨把碗筷收拾到洗碗池里,忙完后正要出工瓷坊,柏为屿迎面奔回来:“别出去别出去,外头不安全!”
两个人趴在工瓷坊屋顶,远眺过去,苍茫夜幕中,蜿蜒的山路上缓缓驶来一行车队,待车队驶到近处,一辆辆车在路灯的照耀下光泽清冷,弧线优雅。只见打头是布加迪威龙开路,跟着是四排加长林肯,第三辆是劳斯莱斯,后面押尾的是迈巴赫保时捷帕格尼悍马等等,最差都是辆捷豹,一水的黑色,浩浩荡荡往工瓷坊开来。
杨小空心惊肉跳地扯扯柏为屿:“柏师兄,这,开车展吗?”
车队慢慢停下,首位布加迪威龙车门开启,走下两位穿黑西装的男子,一左一右站定,接着,后排的车上陆续下来几十位同样衣着的男子,统一的面无表情却兀自凶神恶煞。其中一位弯腰拉开劳斯莱斯的中排车门,车上下来一位花白头发面目和蔼的老头。
柏为屿以手扶额,冷汗淋漓:“这哪是走后门?分明是威胁!是恐吓!”
魏南河站在木楼前不知所措,俨然也是一头雾水。
白发老头在黑西装们的阵队护卫之下步上台阶,走近魏南河,笑容可掬地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同魏南河一起走进木楼。
杨小空扒着瓦片,疑惑道:“为屿,这到底怎么回事?”
“诚实的家长来了。”
杨小空想了足有两分钟,大惊:“陈师兄?”
柏为屿幸灾乐祸地说:“不懂了吧?上一届研三谢师宴斗殴事件听说过没有?”
“听过,怎么?”
“设计和我们纯艺斗了很多年,上一届我们研三的师兄们定的谢师宴会场被设计抢走了,我们本是去找酒店说理,不想设计的几个家伙过来挑衅,装雕的唐师兄见老师都还没来,就先动起手教训他们。”柏为屿一手支着下巴侧过身子,大有说书的架势:“我柏为屿是什么人?还没等唐师兄出手,我一个长直拳就把工业设计那混蛋的门牙捶断了!后来闹大了,我们油画系装雕系雕塑系漆画系陶艺系全上前线,除了国画和书法的几个温和派,其余个个英勇挂彩。他们设计也不好过,室内设计一个家伙被打塌了鼻梁骨,服装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