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极鱼
黛玉听闻,笑道:“多谢老太太,我们给老太太添麻烦了。”贾母笑道:“和外祖母客气什么!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今见了你们,我怎能不疼爱!”
一面早有林府管事带人送来兄妹三人花帐、锦被缎褥之类并丫鬟、嬷嬷、婆子的行礼。
因三人带的人够多,贾母思量再三,仍是将自己身边一个二等丫头,名唤鹦哥者与了黛玉。
黛玉虽收下了,但因为黛玉四个大丫鬟的名额已满,比之贾府三春两个大丫鬟的惯例,再多就不像了,因此贾母亲说,只让鹦哥做个二等罢了,等空缺了再补就是。鹦哥在贾母房里众多丫鬟的目光中委委屈屈地成了黛玉的第五个二等丫鬟。
黛玉见她生的甚是清秀,又因到底是老太太赏的,比其他人珍重些,就道:“姐姐生的秀美,就像紫鹃花儿一般,又在老太太跟前伺候这么久,更有紫鹃花儿的品性。”遂回明贾母,更名紫鹃。
晚间,林臻玉躺在床帐里,才算松了口气,今天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贾宝玉摔玉事件和黛玉与贾宝玉分睡碧纱橱内外事件都不会发生了。
一想之下,臻玉不由得有些小得意,转眼又想起今日下船时在街角望见的水泱的轿子,心内满满暖暖。替馥玉掖掖被角,暗暗给自己打气:贾府是一滩烂泥澡,自己和弟弟妹妹既不能做的让人说嘴,又不能沾上泥水,尺度要把握好,而且最重要的是要将娘亲圆圆满满、干干净净的从这里脱身出去!唔,任重而道远呀!
臻玉明白,贾府并不是自己兄妹的重心,只是目前的一个大障碍罢了,他们的目光从来不能只专注于这里,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他们呢。
第22章 春梦了无痕
在荣国府暂时安顿下来,日子还算平静,林臻玉与周姨娘时不时能碰上一面儿,暂缓舐犊之情。如今贾政时常在赵姨娘处歇息,在正房倒少,是以王夫人对木头人似的无宠的周姨娘挺好,时常带出来走动一二。赵姨娘平日里闹腾时,阖府丫鬟婆子俱说“太太是慈和人儿!都是那个赵姨娘作的,看太太对老实的周姨娘多恩典!”
这边儿臻玉日子过的颇为顺心,那边儿景泽王府里却如寒冬腊月,无人不战战兢兢地。水泱抱着小折耳,揉着它一头软毛,脸色黑沉,不知在想什么。
秦书来面容端肃的立于一旁,心里却苦笑连连,也不知道是谁惹到这位爷了,前几日还心情很好——他都发现他们爷居然笑了几次!可这两天脸色黑的呀,府里的温度降得简直比跳崖还快啊!秦书来在心里做呐喊状:天哪,谁来救救他吧,要不然他这个贴身内侍就要冻成冰块啦!
水泱皱着眉头,身边儿一片阴影,只有他腿上的小猫儿眯着眼睛,享受主人干燥温暖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舒服呀~“秦书来!这两天府里有没有拜帖、口信?”水泱问,声音冷的像掉冰碴子。
“回爷的话,有,吴尚书,右将军……都有拜帖到,只是照例都拒了。留口信的有蒋大人、沈二夫人……”秦书来恭敬回道,唉,爷这问的……这府里哪天不收几十张拜帖口信的?
水泱不耐烦的打断,冷声道:“有没有林府的?……或是荣国府?”
荣国府?荣国府和景王府从来没有来往,他家如今也攀不上景王府啊,怎么会有他家的……秦书来瞬间悟了:原来是臻爷呀……怪不得!这荣国府是已逝林夫人的娘家。好些日子前爷收到臻爷的信,臻爷就要进京了,半月前,他还陪爷在码头等臻爷来着,远远就瞅了一眼。秦书来想想,果然,爷这是因为臻爷恼火呢。心里面胡思乱想,嘴上却一点儿没耽搁:“回爷的话,……没有。”
水泱更是阴沉,小猫儿似乎也感觉到气氛压抑,“喵”的一声从水泱腿上跳下去,颠颠儿朝秦书来跑来,水泱斜斜瞟了秦书来一眼,寒气逼人。秦书来泪流:这都是什么事啊?雪宝小祖宗,你快别蹭了,再蹭下去我可就被生冻成冰块啦,以后就没人喂你好吃的小鱼了~水泱心里这气呀,臻玉这个小没良心的,好不容易盼的他进京长住……他知道小孩儿的心思不愿让荣府知道他们的关系,就没去荣国府找他,结果就他进京那天透过轿帘缝远远看了一眼,这都半个月了,一丁点儿信都没有!
今天皇兄还似有若无的提及那贾家姐妹个个都是美人儿,哼!准是见着美人就挪不动腿了罢,那小色鬼!好吧,他承认他知道这不可能,他是知道臻玉的身世的,可那谁谁……那个经常被贾家老太太接来住的史家的……那个什么云的听说也是美人儿,性子颇为爽快,正是臻玉欣赏的!越想水泱越气,脸越黑,秦书来已经自觉的抱起小雪宝贴着墙角儿站了……
水泱努力静下心,吃口已经凉透的茶,道:“去!叫贺二找贺三问问这些天你林大爷—忙—什—么呢!”
小半个时辰,贺二来了,一张冷厉的脸上面无表情,道:“臻爷这些天除了教小林爷读书习字外,就是和贾家二公子并姐妹们在一处。”
水泱沉着脸听完,‘贾家二公子并姐妹们’……么,哼!
阳春三月,正是风和日丽,百花初开的时节,路上行人都是生气蓬勃的样子,天气暖和了,人心情也跟着好了。只秦书来苦着一张脸,守在景泽王府书房门外,耳朵支棱起来,唉,看书、看书,这都快半晌午了,没听到一声儿翻书声!
又过了数日,林臻玉终于遣了秋千来送帖子,约见太白居。这秋千原本就叫秋千,底下几个长随的名儿还是依着他的名儿起得呢,是管家福叔的幼子,打小儿就跟着林臻玉,心细嘴紧,深得他的信任。
太白居不是都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却绝对是最美味酒最香的地方儿,这儿的掌柜很会经营,小二们干净利落,酒楼雅致舒适,很得老饕们的喜欢,只是这里的价钱……啧、啧,还真不是一般人家付得起的。
水泱进了二楼江南春的雅间儿,就见林臻玉正兴致勃勃的从半掩的窗扉里向外看,一张渐脱了稚气的脸儿养的白里透红的,水泱更不爽了,“哼”一声坐在对面儿。
臻玉转过身来,笑眯眯道:“来了。”见水泱依旧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儿,笑着赔不是:“我知你挂念,只是这些天刚到外祖母家,找不出时间来,我给你赔不是啦,别气啦行不?”又撇撇嘴道:“我可不想给你惹个大麻烦,外祖母家的大表姐进宫几年依旧是个女官儿,要知道咱俩这好,还不得粘过来?那家子的糟心事儿可不少!”
听了这话,水泱心里气儿顺多了,但不免刺两句:“我可是听说你与那贾家几个姐妹相处甚好,喔,还有那什么史家的闺女!”
臻玉笑起来,忒没形象的把手搭在水泱肩上,没骨头架似的将半边身子靠在人家身上,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出身,再说我才多大,你也忒多心了。”
伸手够了个果子,啃一口道:“呀,真甜,你也尝尝。……那贾家就是个泥窝子,谁沾上谁倒霉!你不知道我那个好‘表弟’宝玉,简直就是个祸害,整日围着黛儿转,偏黛儿不喜欢这人,直想远着,不想这宝玉竟然丝毫不顾忌些礼仪,我妹妹还没起身就要往屋里去,亏得你给寻来的嬷嬷们厉害,堵住门儿还把他训的哑口无言!”
又冷笑道:“可他的娘——我那好二舅母偏生不明白,倒像我们兄妹勾着宝玉似的,十分瞧我们不顺,这段日子那些小手段可没少使!”
水泱一时又担心起来:“别小看了这后宅的阴私手段!那贾王氏……我再给你派几个人吧!”
臻玉笑眯了眼,摆摆手道:“不用,她不敢太过分,不过明里暗里拿话儿挤兑咱们罢了,毕竟父亲还是朝廷大员,她没有依仗,再说我身边儿有贺四的妹妹小香——如今给改了名叫清溪,她那手功夫,一般武人都招架不住,不需别个了!”
“那黛玉那儿?”
“放心罢,方嬷嬷和石嬷嬷可不是省油的灯,她们那张脸唬起来有时我见了都怕!”
方嬷嬷和石嬷嬷一人教黛玉理家,一人教她仪表打扮,还有一个看着面善的刘嬷嬷,教黛玉行走、规矩等,这三人性情都是好的,俱是从宫里出来的管事嬷嬷。黛玉的乳母邱嬷嬷是在王嬷嬷被撵后贾敏亲选的,很温柔细心,又有家传一手好女红儿,平日里专管照顾黛玉和教她些女红罢了。
臻玉又苦着脸儿道:“这贾宝玉真是个顽石!——见黛玉那儿走不通,如今倒老来钻我的屋子了,见天儿老早就来,我又不好拦他!哈欠……我都几天没睡好了,连馥玉都出黑眼圈了,真是!”
水泱端着茶盏,淡笑着随便臻玉趴在他肩上絮叨,听了这话儿,脸又黑了:“这贾宝玉好没规矩!叫贺三贺四守住你的屋子!……”见臻玉有些困顿,推推他,冷道:“不许那贾宝玉再随便进你的屋子!”
臻玉点点头,乐了两声:“知道!贺三贺四倒有些小题大做,只清溪一人就够了,我已经吩咐她了,就她那张利嘴,恐怕贾宝玉要来他房里的‘贤惠人’们也不会教他来碰壁了。”又笑道:“我已经与先生通过气了,先生也说暂时不让我透露你们的身份,不过我很快就可以去国子监了,到时自然自由许多,咱们也好时常见面。”
水泱心情大好,他摸摸心口,有些疑惑,好像他每次遇到臻玉的事儿就十分容易牵动情绪,不自觉的就怒了,喜了的……
月色清浅,透过窗纱照到了柔软的床帐上,他怀里的人儿就像心口上的暖玉,温润光滑让他沉迷,他的吻落在这人细腻光洁的背上,然后轻轻的撩开这人的长发。
从床上坐起身来,水泱揉着额头走向偏室,温泉水和清凉的石延让他慢慢找回理智,他怎么会做这种梦,有些无力的看了眼自己身下,而且这梦的主角还是……想到梦中的那张脸,他的耳根有些红,身下更肿胀了些,回过神重重的揉揉额际,也许他应该挑个宫女,或许只是到年纪了?
秦书来端着装着衣饰的托盘轻轻推门进来,见到自家爷头发湿漉漉的从偏室出来,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面色不变道:“爷,今儿不是朝日,您前儿说要去宫里接陈总管来王府。”
陈总管是个胖乎乎的小老头儿,还是小太监时受过刚进宫的华贵妃的一点子恩惠,便记在心里,没少暗地里帮了他们母子。在华贵妃薨了之后在无人愿意的情况下更是主动调去了无依无靠没奴才愿去的两兄弟身旁,为着这两兄弟吃了不少苦,有次差点连命都搭上,说句大不敬的话,比起上皇来,他更像两兄弟的父亲,打小儿就照顾教养他们,水泱更是他一手从个小婴孩照看大的,感情极深。
水湛继位后,便让陈叔做了大总管,却也只让他管管大事,派了一堆的宫女太监伺候他,偏他享不了这样的福,年前闹着要去越陵祭拜。回来后却不愿意当什么大总管了,每日里和魏进朝抢差事,给水湛端茶送水,把水湛愁得,说他,这小老头儿头一梗,嘴一撇,嫌我老啦?
这小老头儿有一副忠心的好心肠,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自愿从文成殿那么好的地方出来到冷宫一般的飞霞宫来照料他们了,如今这人常常一站就是一整天照应水湛,水湛生怕累着他,宫里事多人杂,万一出点什么事就坏了。
是以,两兄弟一商量,索性将他接到景泽王府来,景王府毕竟只有水泱一个主子,人口简单,也不怕他累着,再者水泱和他可亲,小老头一听是去照顾小宝小主子,可乐意了,反正宫里抢他事做的人太多了,还不如去看着他的小主子有事儿做呢。
“陈叔,你也别光顾着水泱,也常来看看,还有太医院的平安脉,可不许再逃了啊!”水湛有些不舍。私底下他一向唤陈总管陈叔,小老头说了好多次都没用,后来索性不说了。
他小时候家贫,不得已净身进宫做了小太监给父母弟妹一条活路,宫里压抑暗沉,那么多面上和善的人手黑心毒,连亲生母子也是利益、利用,没的让人心凉。只有温婉的华贵妃和她的儿子才让他感觉这深宫中还有温暖,华贵妃临走将这一对儿子托与他照看一二,这么些年他早把这两个当成自己的唯有的亲人了。
陈总管心早飞到小主子身上去了,点点头,笑呵呵道:“老奴在这儿都没事做,闷得很,到小宝主子的府里就给他当个管家,可不是正好么。”
水泱进来,听到“小宝”,额头蹦出一条青筋,这个乳名儿是小时候陈叔怕他不好养活按他家乡习俗起的,自他懂事后别人一叫他就黑脸,现在连哥哥也不怎么叫了,就只有陈叔怎么也不愿意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