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靡宝
而莱昂纳多三世就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特殊情况:他是一名具有远古人类基因的黑暗哨兵,并且后来还同他的光明向导强行解绑了。
专攻哨向神经学这门“考古专业”的罗杰医生终于迎来了他事业的春天。
“就如同我当初和您说的,陛下,强行解绑的后遗症不会那么容易就治愈的。”罗杰医生摇晃着他光亮可鉴的脑门,“你们俩就像两株已长在一起的树,根须早就缠绕在了一起,互相输送养分。解绑就是将你们俩硬生生扯开。你们的根须必然会大量断裂。”
“当然,事发后您立刻就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可是神经创伤的恢复是相当缓慢的。您需要有耐心。比起过去,您现在在失狂时已能保留一定的意识,并且能实现自救,这就是很大的进步。”
莱昂揉着额角:“我并不是重点。伊安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他平时还勉强过得去,虽然一直抑郁。而每次触及到信仰问题,他的错乱就会爆发。而他一发作,我也就很难控制我自己……”
皇帝揉了揉脸。回忆起自己刚才的失控,便觉得一阵悔恨。伊安惊恐地望着自己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戳自己自己的心。
“教皇陛下的情况本来就比您严重许多。”罗杰医生说,“向导本来就会在解绑中受到更重的损伤。而他在解绑后并没有得到缓和治疗,又接受了别的心理暗示和引导,思维和记忆被故意淆乱了。”
“这不影响他日常的功能,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甚至工作。但是一旦触及相关话题,他的错乱就会发作。我们要将他的大脑重新整理归顺,那是个更加漫长的过程。”
“我并非没有耐心。”莱昂说,“但是我希望他能尽快康复。不仅仅是因为这场战争需要他的协助,更因为我不想再看他受苦。他每天都被自己的那个该死的信仰折磨,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我……”
莱昂说起这事就一阵怒火翻涌,急忙打住,以免自己再失控。
“您还在用我给出的那个办法,和教皇陛下一起尝试吗?”罗杰医生问。
“是的。”莱昂嘴角抽搐,“这也是让我怀疑你是庸医的一点,医生。伊安相当抗拒和我亲热。我几乎每天都要强迫他……强迫这种事,偶尔玩一次情趣挺好的。但是天天这样来,谁受得了?”
皇帝一脸“老子要睡自己的Omega还得用强”,以及“我居然被自己的老婆当淫贼”的不爽。
罗杰医生依旧笑容可掬:“我上次就和您解释过了,陛下。如果想要根治解绑后遗症,最好就是能让你们俩重新结契。可哨向的结契,哨兵只能发起请求,需要向导主动完成缔结行为。鉴于教皇陛下如今的状况,他显然是不会和您结契的,不是吗?”
莱昂对此没什么话好说。
“而性生活的过程,可以让你们短暂地模拟结契的那种精神网共联的状态。同时,高潮时人的大脑激烈放电,这会强烈刺激他的精神网,令其延展生长。其实,如果要追求最快速的效果,我是建议您尽快让教皇陛下怀孕的。孕激素对他的刺激会更加强烈,但是又十分安全。”
“这个我已经否决了!”莱昂黑着脸,“我不能让他在这样的情况下怀孕。更别说,他每次一提到上一个孩子,就满口‘罪恶’,深深自责。我至今都还没弄明白上一次后来发生了什么。再次怀孕只会加重他的病情!”
罗杰医生倒也没坚持:“其实就我这里记录的数据来看,这段时间来,教皇陛下还是在逐渐恢复中的。做得不错,陛下。请继续保持下去哟!”
莱昂一肚子的槽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吐的好。
“不过,治疗进行到现在这个阶段,有些话我还是必须要和您说了。”罗杰医生话锋一转,表情严肃了起来。
“教皇陛下接受了圣主深度催眠。一旦他和您重新结契,精神网一旦重新共联上,您必定会受他影响!之前教皇陛下状态很糟糕,不适合进行清洗手术。但是现在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了。陛下,您需要做个决定了。”
莱昂脸色冷了下来。
“我并不介意你们洗去他脑子里那些有关教廷的东西,但是……”
“您是舍不得他将同您的过去也一并忘掉。”罗杰医生体贴地补充。
莱昂低头苦笑。
这个以铁血统治和显赫战功闻名的年轻帝王,这个发动宗教改革,开创了拜伦帝国国教的男人。此刻彷徨忐忑,焦虑不安,同一个普通的病人家属没有区别。
“人的大脑的构造是非常神奇而复杂的。”罗杰医生说,“医生们研究了数万年,也依旧不敢自诩已掌握了人脑的一切秘密。大脑的记忆也是分层储存的。我们希望的是,教皇陛下被入侵的,是较浅的,也是能用手术清洗的层次。而他将同您的记忆,存放在了更深的层次里。”
“可这依旧是一个很大的冒险。”莱昂说。
罗杰医生说:“可是,陛下。圣主也并没能洗去他和您过去的那些记忆,而只是将他们打乱了。伊安教皇依旧记得您,他对您依旧有爱,他只是觉得困惑、矛盾。您这些天来一直和他同床,难道没有感受到吗?”
莱昂怔然不语。
在耳鬓厮磨的时刻,在激情酣畅的巅峰,两人的精神网短暂接触。莱昂能清晰地感受到伊安的伤痛、混乱,以及不受控制的爱意。这也是让他说什么都不会放开手的原因。
“请您尽快做决定,陛下。您一旦受教皇的负面影响,后果就很严重了。”罗杰医生严肃道,“毕竟,当初伊安教皇之所以强行同您解绑,就是不想您通过他被圣主操控。您不要让他的苦心白费了。”
*
莱昂再度返回皇室套房里时,已是夜里。套房已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重新修葺完毕,新换上的沙发还带着洗涤剂的芳香。
伊安穿着雪白的睡袍,如往常一样缩在窗前的沙发里,捧着光子板在看一个考古纪录片。
莱昂凝视着爱人清瘦俊秀的侧颜,看着他安详的神情,觉得时光好像被一只手拨回到了两年多前。
他们还住在伊甸宫里,朝夕相处,琴瑟和鸣。伊安每天都会在灯下等着莱昂回来。
光阴因这个人的等待而变得温暖柔软,成长和衰老的疼痛也都淡化如烟。当名利权势的喧嚣褪去,生命因这一盏灯,一个人的等待,而变得纯粹无暇起来。
伊安看到莱昂,下意识地往沙发里缩了缩。
莱昂忙道:“我不会伤害你,伊安。”
伊安顿了一下,轻声说:“你又失狂了,莱昂。”
“是的。”莱昂伊安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下,“不过我已经没事了。”
伊安不安。他放下光子板,怯怯地抬起眼,极为艰难地说:“我不能给你疏导了。我的能力……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了……”
“你生病了。”莱昂抓住了伊安微凉的手,“我们俩被强行解绑了,我们都生了很重的病。但是我们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他低头,虔诚地吻着伊安的手指,然后伸出双臂,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朝卧室走去。
伊安被放在床上的一瞬,身体忍不住僵硬了一下。
已在一起共同度过了半个月,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这个男人不会在意自己的拒绝,我行我素。
而莱昂又耐心十足,花样百出,每次都让他崩溃失控,死过去又活过来。
伊安也知道,自己内心深处那一道防线正在逐步溃塌。有一股灼热的力量正从灵魂深处往外冲,让他的信仰背腹受敌,摇摇欲坠。
当睡衣被剥落,身体被打开的时候,伊安的手抓着存在于自己臆想中的圣光架,默默祷告,试图对抗升腾起来的燥热和欢愉。
“我答应过你的,我的爱。”莱昂说,“如果你坠入了深渊,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你拉回来。”
而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坠入深渊的?
伊安开始去努力回忆。
回忆那个他生长的国度,回忆那一座古城,回忆他在教廷里经历的点点滴滴,回忆他是怎样一步步登上圣灵塔的。
他变成了一只雪鸽,重返了两年前的西林。
第128章
伊安对这个世界最初的记忆, 就来自西林古城里的钟声和和煦的阳光。
这一座古皇城坐落于大陆的西海湾, 亚热带海洋性气候让这里四季分明,阳光灿烂。
一座座恢宏的教堂,修道院沿着山脉修建而起。不论是教廷建筑,还是民居, 一万多年来,都保持着传统的建筑风格。
虽然掌握着人类社会里最先进的科技,西林的古皇城依旧显得古老而原始。
这里没有空轨和悬浮车, 所有的交通工具都贴着地面行驶。因为按照教义, 那些在空中横冲直撞的机械产品会惊动神灵。
这里的街道上也难见酷炫的高科技产物,连全息广告牌都不多。因为教廷认为, 这些眩目浮华之物会干扰人们修行的心思。
古城里的主要居民是教士, 世民在这里大多担任着服务性的职务, 例如侍卫、仆从、小商贩,或者医护人员。
时光在古城里的脚步走得特别特别慢。外界飞速发展,瞬息万变的时候,古城却仿佛还停留在万年以前。
这里富饶,安宁,千万年来,战火还从未烧进过西林古城里。
这里的人民也从不知饥荒和瘟疫, 他们自己世世代代都沐浴在最纯净的圣光之下而骄傲。西林教廷国是非移民国家,本国人民也几乎从不往外迁徙。
就连教士们也和外面的有所不同。他们谦恭、谨慎,至少从言行上看,他们都无比端方而虔诚。
雪鸽在钟声中飞翔, 它们是这座城里唯一可以在天空中自由穿梭的灵魂。从居民区,到教皇宫殿,从大教堂,到高高耸立的圣灵塔,几乎没有它们不能到达的地方。
悠扬恢宏的唱经声中,伊安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长睡袍,赤着双足,走在铺满碎石的路上。
此时的西林中心城已入秋,凉风萧萧,从晴朗的高空俯冲而下,灌入了圣光大教堂的大门里。
从门口铺到位于圣光架下的圣池前的石子路,由星云石组成。它们被刻意打磨成了棱角尖锐的三角体,颗粒粗大。
伊安双手握着圣光架,低垂着头,清俊的脸上神情出奇地宁静祥和。
他一步步稳稳地走过来,足底的肌肤很快就被划出了细细的血痕,在身后的石子路上留下了模糊的印记。
两旁的坐席里,大半个教廷的高层都在座,神色各异,目送着这个黑发年轻人走向圣池。
“圣主,赋予我崇高的权利,来主持这一场神圣的仪式……”教皇阿方索二世站在圣池边,皇袍华丽,庄重威严。
伊安将血淋淋的脚迈进了圣池里。
池水冰凉浸骨,没过他的膝盖。他丝毫不为所动,继而跪了下去,半个身子都浸泡在了水里。
“我们以博大的胸襟,和无限的悲悯,欢迎同伴重新回到了圣光的庇佑之下……”
两名圣童各自手持银盆,舀起圣水,从伊安头顶浇下。
伊安闭上了眼。
“愿圣水清洗掉他身上来自俗世的尘埃和欲念,愿他的欲望和心灵都能重归纯洁……”
“吾神圣的主,吾之永恒的光明,”这位黑发青年清朗温润的嗓音听着十分悦耳,却又十分冷漠且坚毅,“请您原谅我这个迷途的白鸽,原谅我的过去……”
“我曾背弃了您教义里的教诲,破了戒律。我曾没有经受住世俗的考验,沉迷于欲望和权力……我试图抗拒莱昂纳多三世的诱惑,但是我一次次失败。”
圣童不断地舀水浇在伊安头上。他很快全身湿透,单薄的睡袍贴着清瘦的身躯,呈半透明状。那洁白的肌肤,和美好的线条一览无余。
坐席里好几位主教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但是现在,我清醒了。他只是想得到我的身体和顺从,那些欲念和欢愉只是短暂的放纵。我如今冲破了阻碍,逃回到了您的身边。我请您帮助我,摆脱这段黑暗,重新和圣光融为一体。”
伊安被冻得发紫的嘴唇吻了吻圣光架,将它高举起来,朝向金色的玻璃彩窗。
“我慈悲的神,我在此立下誓言:我将毕生遵守教义,全身心侍奉在您的阶下。我将以我的特殊能力为您效劳,将您的教义和光芒传播到世间每一个角落。”
“我将自己彻底祭献给您。将以我卑微的身躯,孕育您需要的圣子!”
在座的高层教士们中起了一阵骚动。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句誓言,但是终于听到伊安·米切尔亲口说了出来,又有所不同。
夏利大主教就站在教皇身后。他紧绷着的眉头终于略微舒缓,望着伊安的目光,几乎充满了真心的慈爱。
伊安赤裸地从池子里走了出来,站在圣坛之上。
教皇的祝祭词中,夏利和另外一名大主教亲自手持着一件猩红法袍,披在了伊安止不住发抖的肩上。
“伊安·米切尔,从现在起,你将受红衣大主教戒。”阿方索二世将一顶红色的小方帽戴在了伊安湿透的黑发上。
伊安单膝跪下,亲吻着教皇的法戒。
*
“你知道他们怎么议论你吗,伊安?”
阳光满盈的官邸庭院里,夏利大主教正用一种特制的、混了酥油和肉末的面包屑在喂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