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樊落
不过看舒清风略带落寞的表情,他又无法狠心去刻薄地质问,说:「有些事如果无法避免,那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是啊。」舒清风看看手表,「时间好像不早了。」
「你要走了吗?」死亡的话题牵扯到三年前的往事,萧鹞本来对舒清风的一点好感瞬间又冷了下去,故意说:「正好我也有事,就不留你了。」
「走之前能不能借几本书看?我这几天休假,没事做,正好想看看推理小说。」舒清风笑问:「不知方不方便?」
几本书而已,这个萧鹞倒是不在意,带舒清风去书房,说:「喜欢什么,随便拿好了。」
舒清风选了两本,在翻到下面一层排列的光盘时,萧鹞吓了一跳,急忙冲上前拦住了,那些都是他网购来的G片,他一个人住,朋友们也都知道他的性取向,所以为了观看方便,光盘都放在外面,刚才一时忘记了,要是被舒清风知道自己喜欢那种东西,不知会怎么想。
看到他的惊慌反应,舒清风立刻明白过来,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男人,我也有很多的,下次你去我家,我的借给你看。」
萧鹞没法解释,只能尴尬的笑笑,还好舒清风没再看,借了书离开,在门口告辞时,忽然想到什么,问:「那女人有没有再骚扰你?」
当然有,上午来过两通电话,都被他无视了,不过萧鹞不想跟舒清风多谈这种事,摇了摇头,舒清风也没多问,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说:「如果她太过分,跟我讲,有许多事可以通过法律程序来解决。」
「谢谢。」
萧鹞心不在焉地应了,舒清风走后,他关上门,扫了名片一眼,是舒清风律师事务所的业务名片,他没仔细看,随手扔到了一边。
这种小事都要请律师的话,那律师真要累死了,他固然不喜欢死缠烂打的女人,但对舒清风这种只要有钱就可以混淆黑白的律师也没什么好感,相比之下,他对舒清风还更厌恶一些,虽然每次都忍不下心真的对他说什么狠话。
所以,他现在只希望舒清风别再来烦自己,至于请他办事,他想都没想过。
萧鹞担心的中毒事件没发生,事后他的肠胃反应良好,如果说有什么后遗症的话,那就是他感觉到清风的厨艺的确比外面做的好吃,那天之后,舒清风也没再打扰他,只是偶尔来借书还书,很快就离开,倒是旗语上瘾了,每天在对面变着花样换信号旗,晚上用照明灯闪灭跟他道晚安,为了不惹他怀疑,萧鹞偶尔会响应一下,除此之外,两人就没什么交流了。
周末很快结束了,下周轮到萧鹞上班,他开始犯愁怎么处理自己的宠物龟,警卫小王还没回来,他本来想把星龟托给筱程照料,但顾少宣下周也出海,担心妻子没人照顾,送她回娘家暂住,萧鹞不放心把宠物送去完全不熟悉的家里,犹豫再三,决定把小龟寄放到乡下外公那里。
早上,萧鹞起来后,把星龟放进笼子里提下楼,去自己的车位,老远就看到晨跑归来的舒清风,两人碰了个对面,萧鹞不能当看不到,只好停下来打招呼。
舒清风加快脚步跑过来,看到萧鹞手里的宠物笼,奇怪地问:「这么早,你要带小龟去哪里?」
舒清风今天戴了眼镜,看到他后,把眼镜当太阳镜似的移到了脑门上,萧鹞的目光也随着他的动作掠过他的发丝,阳光照在舒清风的发上,泛出淡淡的红色,他的头发比普通男子要长很多,却不会给人凌乱感,反而多了几分飘逸,一身淡蓝色的连帽衫,白色运动鞋,让他整个人都透着清澈的质感。
萧鹞这两天都有跟舒清风见面,每次看到他,都无法克制住被吸引的冲动,妖孽、妖孽,他腹诽着,脸上却微笑说:「我明天要去上班,没人照看牠,准备送牠去乡下。」
「那你每次都这样接送,很麻烦啊。」舒清风说:「不如让我来照看好了,我养过龟,也算有经验。」
萧鹞的工作是轮休制,他从远洋航线调回近海后,一星期只有三天工作日,所以送小龟去乡下,就当是去看望外公,并没有不方便,只是外公岁数大了,如果可以,他不想麻烦长辈帮他打理宠物,听舒清风这样说,有些心动,不过还是客气回绝:「不用了,你也很忙,这种小事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我们是朋友嘛,干嘛这么见外?」舒清风拍拍他的肩膀,很亲热地说:「小龟不像小猫小狗那么难伺候,所以还好了,放心吧,不会虐待你的宠物的,而且放在我那里,你一回来,就能马上看到牠,是不是很方便?」
不得不说舒清风的口才相当好,轻易一句话就戳中了对方要害,萧鹞被打动了,等回过神来,手已被舒清风拉住,不由自主随他往公寓里走去,他急忙甩开手,触电般的,舒清风回头看他,诧异的目光在阳光折射下,散发出某种妍丽的美。
「去哪里?」萧鹞按住自己慌乱的心跳,问。
「我家。」舒清风重新戴上眼镜,笑吟吟说:「不去参观一下我家,你怎么放心把小龟交给我照料对吧?」
说得也是,萧鹞点点头,懒惰最终压过了理智,跟随舒清风来到他的家。
两人的房子是双子楼,又是同一层同一位置,房间里面的布局却完全不一样,舒清风住的是跃层,又大范围的装潢过,楼下十五层的卧室跟两个客厅并到一起,形成相当大的开放空间,另外留有两个房间当主卧和书房,楼上是健身室和家庭影院,换言之,都是享受用的。
萧鹞知道这里的房价有多高,以他的月薪,买了这栋楼后,每月还完房贷,也所剩无多,更别说是跃层,他在心里大致算了下价格,差不多过亿,以舒清风的岁数和资历来看,就算是父母帮衬,也不可能这么奢侈,看来他一定赚了不少黑心钱,才能过这种奢华的生活。
这样想着,他对舒清风的鄙夷又多了几分,故意说:「你们做律师的真有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舒清风请他随便坐,说:「其实我对房子大小没要求,不过我喜欢清净的居家,如果楼上有人住,会感觉很吵,所以才买的跃层,上面几乎都空置着。」
听听,多奢侈的说法,萧鹞在同龄人当中算是混得相当有成就的一族,但也远远无法跟舒清风相比,悻悻说:「真会享受啊。」
舒清风没听出他话里的揶揄,把小龟送去阳台上,又去吧台倒了饮料给他端来,笑嘻嘻说:「当初我是喜欢这里的景色,才会选择这栋楼,本来想买顶楼,不过被人抢先了,现在想想,还好被抢,否则就遇不到你了。」
好像这两点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吧,最多是将距离拉长一些,没法像现在这样整天玩旗语。
不过,鄙夷归鄙夷,既然宠物托人家照看,萧鹞也不好把疏离表现得太明显,说:「那小龟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我回头去帮牠买房子。」舒清风从书柜里拿出一串钥匙,取下其中一枚,递给萧鹞,「这是我家的钥匙,你拿着,下班回来,第一时间就能来找牠。」
「这这,不太好吧?」
过于突兀的举动,萧鹞愣住了,他跟舒清风根本不熟,不,就算再熟,他也没有这种习惯。
家是属于一个人的独立空间,而家门钥匙,则是开启对方隐私的通行证,他不喜欢去触及别人的隐私,哪怕是朋友,所以就算他跟顾少宣认识多年,也没拿过他家的钥匙,而舒清风,居然把钥匙就这样轻易交给了才认识不久的自己,这份信任让他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诧异。
「有什么不好?我们是朋友啊,楼上是影院和健身室,我平时没时间玩,你可以随便用,上面有不少光盘,你一定喜欢的。」
舒清风无视萧鹞的拒绝,把钥匙塞进了他手里,暧昧的玩笑让萧鹞不知该怎么应对,他知道舒清风指的是什么类型的光盘,不过想也知道他不会感兴趣的。
钥匙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彷佛一种信任,通过这种方式传达给他,胸腔有些闷,似乎被某种无法言说的情感塞住,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动,还有几分气恼,这真是那个在法庭上精明刻薄的铁嘴律师吗?这种做法真是笨透了,身为律师,整天跟罪犯打交道,他怎么连最基本的防人之心都没有?
情感在胸腔闹翻腾,不知该如何宣泄,萧鹞愣了半晌,才注意到舒清风还在看自己,忍不住说:「以后不要随便把钥匙给别人,很危险的。」
「你又不是外人。」
舒清风笑着辩解,无辜的表情,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第一次,萧鹞发现,他戴眼镜的形象其实也不是那么让人反感。
退还钥匙的话在口边徘徊了半天,最终换成了两个字──「谢谢。」
不管舒清风是个怎样的人,他都很感谢他对自己的这份信任。
「放心,我不会随便把钥匙给别人的,你是第一个。」像是某种承诺似的,舒清风收起笑脸,点点头,很郑重地对他说:「也是最后一个。」
之后怎么告辞回家的,萧鹞记忆有点模糊,不,确切地说,是记忆回闪太多,反而不知道哪些才是真实的,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他第二天上船,工作之余,他站在甲板上眺望一望无际的海洋,不断思索舒清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三年前那件刑事案中,舒清风在他心里早就定位于恶人,这个观念一直持续到他们再度相逢为止,当看到舒清风晕船晕得苦不堪言的模样,他心里满满的是幸灾乐祸的感情。
可是通过几天的接触,他发现舒清风并不像他想的那么坏,他说话温和风趣,厨艺一流,为人也热情,认为自己是被他搭救的,就完全把他当朋友了,帮他照顾宠物,还把家门钥匙给了他,让他随意使用。